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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俠五義之水龍吟

第九章 成蛇

三俠五義之水龍吟 卯金刀書生 3762 2022-04-22 02:50:07

  白玉堂和宋遜二人惴惴不安地跟著主簿一路走出‘黃’字機密房,穿庭過廊和守衛(wèi),徑直走到一間沒有匾額的東院。這里已經(jīng)貼著皇城司的最東邊。白玉堂和宋遜還是頭回到這里來。一來皇城司不允許普通成員在司內(nèi)隨意亂走動,二來要到東院必經(jīng)武德堂,如果被呂嵩發(fā)覺有人閑逛,后果不堪設(shè)想。主簿到了東院便吩咐二人在院里等候,自己徑直進了廂房。白玉堂才打量這個地方:東院的院子不小,青磚地面打掃得一塵不染。除了院門前有兩個正道衛(wèi)的兵卒把守,只有一棟看著不大,甚至有些清寒的廂房依墻而建,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喂,你覺不覺得,這里有些奇怪?”見無人注視,宋遜便低聲對白玉堂說道。

  “唔?哪里怪?”白玉堂也同樣低聲答道。

  “這里,好安靜啊。”宋遜說道。

  “這有什么奇的?”白玉堂嘴角一揚,道,“整個皇城司莫不都是如此?”

  “非也非也。這里,好像沒有人啊,像是個空院子?!彼芜d認(rèn)真地?fù)u搖頭說道。

  宋遜這么一說,白玉堂也察覺到了。雖說皇城司的人素來都是輕手輕腳,盡量不發(fā)出聲響,可畢竟能看到人影,感受到人的動靜呼吸。渾然不似這里的死寂。這處院子究竟作為何用?不待白玉堂細(xì)思,主簿便出現(xiàn)在廂房門前,向二人揮揮手,示意二人入內(nèi)。

  一入門檻,白玉堂便覺屋里暗得出奇。這廂房依東墻而建,門和窗戶都是沖西開。而窗戶不知為何卻是從內(nèi)里用木板封死了,絲毫不透光。所以廂房里的光線都是從門透入。略一適應(yīng),白玉堂才看清廂房的正中央豎立著一個雕著睚眥頭像的青石照壁。陽光照射下,睚眥齜著獠牙雙目圓瞪,似直直盯著每一個入內(nèi)之人,警告著來人不可造次。

  前方的主簿見二人有些發(fā)怔,低聲道:“愣著做甚,跟著?!?p>  二人忙收神跟著主簿繞到照壁后,原來照壁后是一個圍著扶手柵欄的階梯入口,只是這階梯是通往地下。二人亦步亦趨跟著主簿一級一級走下掛著燈燭的臺階。盡管已經(jīng)入夏,但地下散發(fā)著陰寒之氣,每走下一級臺階,寒氣便隔著衣裳滲入人的肌膚和五臟六腑。直至下了二十多級臺階,才到了平地。白玉堂和宋遜幾乎同時打了個寒戰(zhàn)。隨即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扇直插入地的厚重鐵門,鐵門上方掛著一個生鐵鑄的匾額,以遒勁的筆力內(nèi)刻著‘正道衛(wèi)’三個大字。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主簿敲了敲門上的鐵環(huán),鐵門便發(fā)出‘咔咔’的厚重聲響,自動地緩緩從內(nèi)開啟,露出一道足以人通過的縫隙。見主簿腳步毫不遲滯,白玉堂拉了拉一旁目瞪口呆的宋遜的衣角,示意跟上。

  門里,是一個開闊的廳堂,長寬都足有五丈。廳堂的西北南三個方向各有一條甬道,地面和墻壁全由透水性極好的青磚鋪成,廳堂的四角,是四口熊熊燃燒的吊掛著的鍋燈,照得廳堂里光亮如常。廳堂的正上方匾額,是寫著‘正道堂’的木匾。從雍容寫意的筆跡來看與剛剛門口的的匾上之字非一人所書。

  怪道平日看不到正道衛(wèi)的人,原來竟是在地下!白玉堂想著,走馬觀花般的看著四周,跟著主簿繼續(xù)往面向西的甬道走去。甬道里的光線昏暗,只隔五步才有一盞油燈,發(fā)出微弱不定的光。約莫走了一箭之地,正當(dāng)白玉堂感慨這堪稱巨大地下工程的時候,主簿忽的在右手邊的一個鐵門前停下了腳步,冷冷說道:“進去?!?p>  看著主簿的神情,二人心里登時又惴惴起來。在主簿的目光逼視下,白玉堂只得輕輕推開了門。卻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

  幽暗的屋里,散發(fā)著一股濃烈的糊味和血腥味。此刻有一個人雙手雙腳張開著被鐵索鎖在木架上,渾身是血污。但細(xì)看之下是穿著皇城司書吏的裝束。發(fā)髻已經(jīng)完全散開,披頭散發(fā)的低垂著腦袋,完全認(rèn)不出是誰??礃幼尤艘呀?jīng)沒有了知覺,不知是暈厥過去還是已經(jīng)喪命。坐在對面的是一個穿著赤色正道衛(wèi)服飾的兵卒,正低頭邊飲酒邊在炭盆上烤著燒紅了的烙鐵。聽見有人進門,只冷漠地扭過頭看了一眼,跟主簿略一點頭示意,便又繼續(xù)手頭的動作。只那張眼睛在炭盆的火光映照下,似乎投射出野獸遇見獵物般的貪婪兇色。

  “不,不是我...我...我...不知道...”良久,被鎖著的人發(fā)出微弱的聲息。緊接著,便是一桶冷水被順頭澆下,被鎖的人一激之下有了精神,怒目圓睜,仇恨地瞪向潑水的正道衛(wèi)兵卒。

  白玉堂卻看得清楚,是仵作司的小徐!是前些天還一道吃酒猜枚,私下告訴自己箭毒消息的同僚啊!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白玉堂頓時汗流浹背。

  這地下,原來藏著如此多的秘密!

  一絲微弱的火光,突然在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亮起。

  展昭吹亮了火折子,慢慢在排水溝渠里摸索前。排水溝渠里,散發(fā)著濃濃的腐臭氣息,并有老鼠野狗野貓不時竄過。剛一下來,展昭的呼吸便為之一窒。由于救下了店家老漢,展昭只提了一句想下來看看,店家父子便忙不迭地拿著錘子鋼鋸鑿斷了排水口的鐵棒。店家的泡湯兒子還自告奮勇地要一起跟隨展昭一探,被展昭謝絕了。畢竟排水溝渠里的情形不明,萬一碰見危險,自己獨身一人反而更容易脫身。沒想到,還未見及危險,自己差點被這濃濃的辣眼睛的味道熏暈過去。幸好每隔幾步都會有通風(fēng)的排風(fēng)排水口,不然堂堂皇城司的都頭沒有死在殺敵和緝拿惡徒的路上,卻被熏死在陰溝里,傳出去豈不是笑話?展昭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趁著手里的火折子亮光繼續(xù)前行。

  鑒于前唐時首都長安城失敗的排水建設(shè)教訓(xùn),開國時定都開封,修建都城的地下排水溝渠便作為頭等大事被搬上了太祖的施政綱要。從皇家到官員百姓均節(jié)衣縮食,出人出錢,君臣勠力花了整整數(shù)十年才將開封府的排水溝渠修建成了如今的氣候模樣。排水溝渠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個開封府。從縱橫的大街巷道,皇城內(nèi)苑到破屋寒舍,開封府的幾乎所有角落都有地下的排水溝渠覆蓋。當(dāng)這龐雜的排水溝渠工程修建完備后,開封府的百姓再也不畏懼洪澇雨雪,開封也沒有發(fā)生過前朝般‘水漫都城’的慘狀。除此之外,由于垃圾泔水有了傾倒之處,東京開封也不似過去的大都市般臭氣熏天。連傳播瘧疾臟病的蒼蠅蚊蟲也少了許多。故排水溝渠的修建,也是極受百姓擁戴的善政。

  雖說排水溝渠就在眼皮子底下,但展昭還是頭回進來。由于離白凡樓只有一街之隔,所以稍稍辨別方向便走到了白凡樓的地下。然而就是這不到一箭之地的距離,展昭也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白凡樓底下的排水溝渠似乎是專門修過的:且不說光排水口就有三處,每一處與主要通渠相連處都用齊整光滑的大石砌了。并且看起來是有人清掃過,沒有堆放垃圾泔水。在排水口下還修有窄窄的臺階,能夠極方便的上下排水溝渠。展昭在每個排水口都看了看,都被大青石板蓋住了,用手試著推了推,紋絲沒動??磥碇荒軓纳厦娌拍艽蜷_。展昭默念道。

  ‘噠噠噠...’

  忽然從背后傳來了急切的木屐踩水的腳步聲。聽聲音似乎是兩人。展昭忙熄了火折子,躲到了一處排水口下,屏氣凝神。

  木屐的聲音越傳越近。展昭的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劍。

  “剛剛,你有看見附近的光亮么?”忽然一個陰沉的嗓音問道。

  “沒。”旁邊的人直愣愣地答道。

  “小心?!背烈髌?,陰沉嗓音的人低聲說道。隨即,一絲極輕微的金屬撞擊聲傳來。展昭知道,對方八成是帶著兵器。依腳步聲判斷,來人距自己差不多只有兩丈遠(yuǎn)。雙眼雖然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地下的微弱光線,但對方是兩個人,且不知是何來頭,冒然出手的后果無法預(yù)估。在這樣的狹小環(huán)境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短兵相接是最有利的。展昭暗暗打定了主意。從靴頁子里抽出袖里劍,倒握在手中。

  然而,腳步聲忽的戛然而止。

  空氣中的沉默仿佛肉眼可見般的團成一團。展昭似乎聽得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咚...咚’地在幽長的溝渠里游蕩。似乎在給接下來將要發(fā)生的激斗打著鼓點。

  突然,一個球狀物貼著地面滾了過來,似乎還有引信,‘呲呲’燃燒著,還發(fā)出團團黑霧。展昭心知不妙,起身一個后翻,再兩步便跨上階梯。還未站定,只聽‘轟’地一聲,那球狀物便爆炸開來,聲音震耳欲聾,炸起地面的水花石子磚塊四處飛濺!

  皇城司,武德堂內(nèi)。

  呂嵩和歸無行兩個人正極認(rèn)真的用茶筅輕輕擊拂著剛剛注入第七湯的盞中茶。茶湯清亮白皙,茶花均勻掛在盞壁。水溫剛好,香氣也已不似剛剛般迎面撲鼻,而轉(zhuǎn)為了隱香。二人幾乎同時端盞,向?qū)Ψ捷p舉示意。便各自品茗。

  “好茶?!睔w無行說道。

  “今年新進貢的龍團,官家剛剛賞賜的。我不忍獨享?!眳吾暂p松說道:“再說,好容易于公務(wù)中脫身片刻,偷得浮生半日閑嘛。你我二人,也許久未對飲清談了?!?p>  “大人今日有此雅興,屬下自當(dāng)奉陪——總有十多年未如此了?!睔w無行說道。

  “是啊!”呂嵩慢慢放下茶盞,活動了一下脖頸,不勝感慨道:“想當(dāng)初,我們散了值就一同飲酒投壺,打獵相撲,多么快活!如今每天一睜眼,滿腦子都是案牘公務(wù),滿嘴等因奉此。每日覺都睡不過三個時辰,哪里還談甚的雅興?”

  歸無行一笑說道:“大人如今身負(fù)天家安危,又有督查軍紀(jì)、剪除奸佞的要責(zé),如此多的重?fù)?dān)系于一身,想如凡夫俗子般閑云野鶴悠游自在,怕是難吶?!?p>  呂嵩輕輕一嘆,說道:“哎。靜翁說的不錯。我如今之勢,你有何不知?只是身不由己罷了?!?p>  歸無行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與呂嵩相識十多年,大風(fēng)大浪不知共同經(jīng)歷了多少。呂嵩秉性深沉且身居高位,心里或喜或悲,或驚或怒,臉上卻很少掛出。但似這般惆悵感懷,倒是頭回見著。沉默片刻,歸無行試探問道:“大人,可是遇見了什么難處?”

  呂嵩緩緩說道:“談不上。只心里略有不安?!?p>  歸無行略一沉吟,說道:“當(dāng)年二祖慧可禪師立雪斷臂,與達(dá)摩祖師道:‘我心不安,乞師與安之。’達(dá)摩祖師道:‘汝心在何處,我與汝安之?!瘜傧伦匀徊桓易员茸鎺?,只是做個譬喻。大人不妨說出來,屬下替大人參酌一下可好?”

  呂嵩慢慢飲光了盞中的茶湯,眉頭緊鎖說道:“那個人,如果真的還活著,定會是我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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