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嫂,我葉秋?!甭犖葜鲉栐?,葉秋一面應(yīng)著,一面笑著進來,“喲,吃飯呢?那正好,給你們加個菜,也嘗嘗我的手藝?!?p> 她把那碗還溫熱著的酸豆角炒肉一端出來,芳嫂的小兒子,連拴兒眼睛就亮了,“有肉!”
也不打聲招呼,就把含在嘴里的筷子戳進菜里翻找起來。
葉秋微微蹙眉,她家地瓜才三歲,也沒慣出這毛病啊。這也太難看了吧?
雖說屋里很黑,看不清葉秋神色,但芳嫂還算懂事的告了個罪,“我家難得吃回肉,你別見怪?!?p> 那前幾天分你家的野豬肉是紙糊的不成?葉秋不去戳破,只笑了笑,“沒事兒。裙子妹妹,上回謝謝你來我家地里幫忙,你也吃啊?!?p> 聽她這話,花裙子卻笑著搖了搖頭,她是不能說話,但耳朵并不聾。給葉秋倒了碗水來,然后低頭吃著自己面前,沒有半點油水的咸菜窩頭。
這個又太慬事了。
可芳嫂卻看得滿意,“她一個女孩子,吃那么好干嘛?男孩子要長身子,才要多吃些好的?!?p> 葉秋忽覺膝蓋略疼。
她會護著兒子,也心疼老人,可該她吃的,似乎也沒客氣過。若芳嫂看到,那不得心疼死?
正不知找什么話講,連拴兒卻說了,“這個菜是油炒的,比家里的香。得留著我一人吃,你們不許吃?!?p> 就這短短的工夫,他已經(jīng)把那菜里不多的幾塊肉全挑光了,連碗都整個端到了自己跟前,明顯要吃獨食。
“好好好,都給你留著?!?p> 芳嫂寵溺的看著兒子,吃完了家中僅有的兩個玉米面饅頭,出去玩了,這才分神跟葉秋說話,“村里人早說了,你炒菜就是香,人人都愛吃,果然是這樣?!?p> 可這跟你把菜全偏給兒子,有毛的關(guān)系?
葉秋不是沒見識過鄉(xiāng)下人的重男輕女,可做得這么過分的,這芳嫂也算是首屈一指了。
再瞅瞅旁邊骨瘦如柴,卻沒有流露出半點不滿的裙子,依舊費勁的啃著她的粗黑窩頭,葉秋有點牙疼。干咳兩聲,直截了當?shù)莱鰜硪狻?p> “我今兒來,一是謝謝你們,二是想說,以后真不必讓裙子去我們家?guī)兔α?。我們家人手夠了,你們家的活也多,實在不必客氣?!?p> 芳嫂臉上笑容一僵,連裙子也愣住了。
葉秋怕她們誤會,忙解釋道,“這可不是嫌棄裙子,事實上,她的活干得又快又好,連長富叔也是夸的,可我家實在是用不上啊?!?p> 芳嫂再望望女兒,連吃窩頭的心情也沒有了。猶豫了半天,才訕笑道,“這回你家是請了連家,那下回有事,可以來找我家的吧?”
村里沒有秘密。
上次連蔓兒陪葉秋進城,回來得了兩塊尺頭的事,就是連家人不說,可村里人也知道,八成是葉秋給的好處。全村也只有她這個外來戶,才這么講禮。
若說這還不過是小意思,可后頭董老太因不忿葉秋找了連家?guī)兔?,四處跟人說,連家如何不仗義,搶了她家的一百文,就很讓人動心了。
芳嫂一個**,又拖著兩個孩子,日子確實比旁人更加艱難。這一百幾十文,興許旁人還好,她卻不得不上了心。
上回不過是讓女兒在找葉秋時,趕了那么一會兒車,回頭朱方氏都特意送了好些豬肝過來,還囑咐說是葉秋給的。
芳嫂心想,既然葉秋好心,能出錢請連升做事,何不讓女兒也去幫忙?
又不吃她家喝她家的,那她回頭肯定還得不好意思的送東西送錢過來。到時自己再好生求求,往后不就多條財路?
卻沒想到,這回葉秋卻是拿一碗肥肉炒酸豆角,就把她們家打發(fā)了。
雖然這按村里人的規(guī)矩來說,不算過份??上胂胫澳切┴i肝,再想想董老太口中那一百文,芳嫂有點失望了。
聽她那一問,葉秋就明白了,這位也是想來掙錢的。不過別說這個口子不能開,就算是能開,葉秋也不能答應(yīng)。
“你家就指著裙子一人做活,就有事我哪好意思叫她?”
“怎么不好意思?”芳嫂頓時就急了,“你放心,只要你叫她去,隨你怎么使喚。行不?”
花裙子也連忙認真的站起來,拍拍自己胸口,表示她有力氣,能干的。
可葉秋卻瞧著心疼了,伸手拉了這姑娘的手,遞到芳嫂跟前,“嫂子你摸摸,這象是個閨女的手嗎?我來這村里三年,沒一日見過你家裙子是閑著的。天沒亮就起來挑水燒飯,然后就劈柴喂雞,下地干活,得點空子還要納幾雙鞋底貼補家用。如今好容易農(nóng)閑下來,有工夫喘口氣了,還要她上我家干活,我于心何忍?”
裙子怔住了,不僅是因為葉秋的話,更加因為葉秋那柔軟溫暖,還帶著淡淡香氣的手憐惜的撫過她粗糙的掌心時,她突然迷惘了。
原來這才是女子的手么?
怪不得她前天為交稅進了城,路過布莊,想伸手去摸一摸那掛在外面的絲綢,可伙計卻是不許。
“這么粗的手,也不怕把我們的好料子摸壞了!”
這是那個伙計的原話,裙子聽了很委屈,也有點傷心。她不過是想摸一摸,怎么會把料子摸壞?
可眼下,她葉秋輕撫著她的手時,她突然不敢肯定了。
這樣嬌嫩的手,只怕她稍一用力,就會搓破皮吧,那她還有什么資格,去摸那么好的料子?
回過神來,自慚形穢的裙子迅速把手收了回去,藏在了背后。
不過卻下意識的看了她娘一眼,娘的手是怎樣的?
可芳嫂沒有摸她,只不解的追問葉秋,“這有什么好不忍心的?你不用心疼她的。一個丫頭片子而已,她不干活閑著在家在嘛?”
這話葉秋真不愛聽。
“嫂子你什么意思?裙子也是你的親閨女吧?怎么就不用心疼了?照你這話,你家拴子也有十多歲了,成天在村中閑逛,你怎么就不說他了?”
芳嫂理直氣壯道,“那是兒子?。∧挠虚|女不干活,叫兒子干的?”
葉秋覺得跟她沒法溝通了,索性刺了一句,“那哪有閨女留到快二十了,還不出嫁的?”
芳嫂不知悔改,還要跟她爭,“那是沒人看上她呀!她要再不勤快些……”
葉秋忍無可忍了,“嫂子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的?去年明明有人看上裙子,愿意來提親的,你怎么就不答應(yīng)了?”
芳嫂終于給噎住了。
裙子是臉上多了塊胎記,可五官不丑,她雖不會說話,卻能聽。力氣又大,又能干活,這在鄉(xiāng)下,還是很得人看重的。
就在去年過年那會兒,朱長富也是好心,瞧裙子年紀大了,又沒個親爹照應(yīng),便在問過芳嫂的意思后,借過年走動之機,在外村替裙子相中一個小伙子。
那家也是窮,小伙子爹娘早逝,依附著兄嫂過日子。人不壞,家里兄嫂也是講理的人。只是太窮了,才弄得小兄弟二十好幾一直娶不上媳婦。
那家兄嫂早就表態(tài)了,只要芳嫂不嫌棄他家出不起彩禮,他們愿意分兩間房一畝地給弟弟,等成了親就讓他們小兩口單獨過日子。
按說這樣也算不錯了,可朱長富回來跟芳嫂一說,她卻又猶豫起來。
想了半天,說不要那小伙子家的房和地,讓他換成錢帶來仙人村。跟裙子一起,替娘家干活,等把弟弟撫養(yǎng)成人,管他娶妻成了親,就許離開再回自家去。
朱長富當時一聽,氣得頓時說他沒臉說這話,立即甩手走了。
且不說人家過來,會不會給人笑話成上門女婿。就算是人家不怕丟臉的愿意當這個上門女婿,哪個人成了親不得顧著自己的小家庭?
你拖著一個女兒給兒子賣命不算,現(xiàn)還要拖上一個女婿,甚至還算計著人家的房子和地,這算盤打得未免也太偏心了!
為這事,朱長富好長時間不愿搭理這一家子。芳嫂說來雖然可憐,卻也太不懂事了。
拴兒可是姓連,就算裙子嫁了,家里沒了勞力,可村里還有那么多連家人呢,能眼看著她家沒人管的么?就是朱董兩家這么多年的老鄰居,也不會啊。
這芳嫂說白了,就是怕。
怕閨女走了,旁人不好使喚,兒子就要吃苦受罪,所以不怎么愿意把閨女嫁出去。寧肯說閨女嫁不出去,也要把人箍在身邊做牛做馬。
可朱長富氣歸氣,但為著裙子一家的名聲著想,老頭還是很好心的沒把這事宣揚出去。所以芳嫂一直以為沒人知道,故此才敢在葉秋說那樣的話。
可葉秋能理解芳嫂,也頗為同情,可她不能接受她的做法,更加不能助紂為虐。
“嫂子你好生想想吧,兒子女兒都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將來都能靠得著的。別太厚一個,薄一個的了。萬一日后有個靠不住的,你不還有一個么?”
看你家拴兒慣得這樣,是個會心疼人的么?
這些重話,葉秋到底沒說出口??芍贿@些,就夠芳嫂難堪的了。心里似憋著股火,想要反駁,卻又不知怎么開口。
葉秋眼見無話可說,便要起身離開。
冷不丁芳嫂忽地道,“村里今天開了個會,說好了,都不許跟你家說。”
※
小劇場:
某馬:昨天是平安夜啊,忘了要禮物了,好虧。那今天能要下么?為了還沒正式露臉的,美麗聰慧勇敢機智的毛茸茸!今天圣誕捏。
某豬:你要生蛋?你會生蛋嗎?生一個我看看?
某馬:把這破壞畫風的鄉(xiāng)巴佬扔出去!等本尊一出,你就沒得混了,哼唧。
某豬:敢搶豬腳者,殺無赦。
某馬:來戰(zhàn)!
作者:大過節(jié)的,注意河蟹,河蟹!哎哎……乃們打我干嘛?555,我招誰惹誰了?
謝謝紅黑、花影的禮物喲,祝大家節(jié)日快樂,天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