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營坊巷,武大郎炊餅店門前擠滿了人,把不寬的小巷堵了個水泄不通。
李斯待要繞路,怕更浪費時間,只好硬著頭皮往里鉆。
好不容易擠到人少處,只見武二七孔流血,一邊在地上爬,一邊求“救命”。
武大郎褲襠濕透,癱坐在地上,哆嗦成了一團(tuán)。
李斯一見武二這般形象,跟電視里的服了砒霜的武大郎一模一樣,心中已是了然。
待要不管,又實在喜歡書中武二這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不忍看他就此喪命。
他蹲上前,拍拍武二的肩膀,“二郎,且先忍住,待我試上一試,看能否救你!”
然后直起身子大吼一聲,“大家快讓開,哪里有水?”
“王婆家,王婆家,她家開茶坊的。”
人群中閃開一條窄縫。
李斯鉆過去的同時,將雪玉白碗變成正常大小,攏在左袖里。
武二啊武二,能否活命,就看碧兒說的是否真實,就看你的造化了。
端著碗鉆入茶房,只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半百婆子,抄著手冷冷地坐在爐子跟兒,“一文錢一碗!”
李斯瞪了她一眼,這邊急等著救命呢,你還羅鍋子下山——死要錢!
二話不說,把碗浸入水缸里,舀起一碗就走。
王婆伸手?jǐn)r住他的去路,“涼水也是一文。”
李斯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匆匆跑了出去。
王婆著急爬起來,不小心絆到一個陶盆,里面的湯水撒了一地。
“你弄壞了我的梅湯,你賠我梅湯?!?p> 她扯著嗓子狂嚎,追了出來。
人群中,武二已鮮血滿臉著仰面倒地,處于彌留之際了。
李斯跑過去,也不管他喝不喝得進(jìn)去,將碗湊到他嘴邊,直接開倒。
武二被涼水一激,稍微回過些神兒,歪頭瞪著武大郎,卻哪里還說得出話。
“不想死,就把這藥喝下去。”
不得不說,武二的求生欲還是很強,聽說是藥,勉強將嘴巴張開一條縫。
一碗水,武二只喝進(jìn)去幾小口。
可就這幾小口,剛咽進(jìn)肚子不一會兒,他就不再流血了。
武二慢慢開始有力氣呻吟起來。
李斯見果然有效,顧不上再多管他,收了碗就往人群中擠。
卻被王婆一把揪住了頭發(fā),“搶我的茶水,弄撒了我的梅湯,賠錢,賠錢!”
李斯不愿與她糾纏,往袖子里摸索起從龍王爺裝藏中得到的那錠銀子。
越是著急,越是摸不出來。
王婆早兩手抱住他一條腿,坐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小賊啊,強盜啊,還有沒有天理了,還有沒有王法了?!?p> “有!”
背后突然的一聲暴喝,把李斯都嚇了一跳。
回過頭,只見滿臉鮮血的武二搖晃著走過來,一巴掌把王婆扇暈在地。
李斯瞪大了眼,這玉碗里的水,難道真是傳說中的神仙藥不成,就那么幾小口,竟讓一個瀕死之人活蹦亂跳起來!
他忽然想起,武二是玉樓春的一等護(hù)院,應(yīng)當(dāng)了解嚴(yán)東樓的活動規(guī)律。
見武二要跪,連忙一把攙起,“是兄弟,感激的話就不要說?!?p> 然后,又趴到他耳邊小聲問道:“你可知嚴(yán)東樓今晚住在何處?”
武二怔了下,同樣小聲回道:“你也要殺他?今天不成。今天他那死鬼老爹在玉樓春宴請尊貴客人,他在那里坐陪。那里全是衙役皂吏,就連我都被當(dāng)作閑雜人等放了工?!?p> 武二也要殺嚴(yán)東樓?
這回,終于回到小說里的正常軌道上了。
如此一來,李斯不急在一時了。
雖然不愿承認(rèn),可寶丫頭若是命苦的,這會子只怕早被糟蹋完了。
“武二,我找他另有要事。你能否為我引見?”
武二在心里苦笑下,這位公子哎,我武二不過是個小小的護(hù)院罷了。若是我嫂嫂,呸,若是那個賤女人還活著,說不定可以。
可李斯剛剛救了他的命,這個“不”字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沒問題,包在武二身上?!蔽涠闹靥诺溃扒胰菸蚁窗涯?,換身衣服,陪你一起去。”
李斯終于翻出了那錠被碧兒用黃泥巴粘在一起的十兩銀子,待要扔給正在蘇醒的王婆,又想起這里面還有碧兒的一半。
于是兩手用力去掰,哪想到那黃泥巴似乎比502還要結(jié)實,竟是掰之不開。
醒來的王婆見武二不在,再次抱住李斯的腿,又干嚎上了。
一不做,二不休。
李斯當(dāng)然選二,一腳將她踢暈過去。
匆匆洗把臉、換回玉樓春護(hù)院服的武二跑了出來,經(jīng)過武大郎身邊,似要踢他,終究重重地嘆了口氣,拉起李斯就走。
半路上,武二漸漸冷靜下來,“一世人,兩兄弟,哥哥我還是跟你說實話吧。玉樓春今晚的客人實在過于尊貴,能不能見到嚴(yán)東樓那死胖子,只能是盡人事,由天命?!?p> 李斯有些懊惱,那還讓我等你這半天。
事已至此,埋怨的話已是沒用,只好道:“盡心就好?!?p> 仔細(xì)想來,自己還背著欽犯的身份呢,去找嚴(yán)東樓何異于自投羅網(wǎng)。
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人家剛為自己暖過床,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轉(zhuǎn)上玉樓春所在的硯池街,原本應(yīng)該生意最為紅火的戌時,寬闊的大街上門可羅雀,空無一人。
至于那些持水火棍、挎腰刀來回巡邏的皂衙役吏們,沒有幾個把他們當(dāng)人看的。
武二看著玉樓春側(cè)門邊,那張孤零零、極為突兀的桌子,一拍大腿,“兄弟,有了?!?p> 李斯心中一亮,有法子了?
武二立馬又成了霜打的茄子,“門路是有,能不能成,還得看兄弟你自己。兄弟,你是個讀書人吧?”
原主讀過不少書,卻并沒有功名在身。
算不算讀書人?李斯說不準(zhǔn)。
“二郎有話但說無妨?!?p> 那些沿街巡邏的皂吏,本要上前阻攔,見是武二,都知道他嫂嫂與大官人的關(guān)系,全扭頭裝作沒看見。
武二訕訕道:“嚴(yán)大官人三令五申,今晚任何人不許出入玉樓春,但有人可以例外。”
李斯恨不得抽他大嘴巴子,你倒是說啊,難不成還等我給你捧哏?
“聽說,有個朝廷欽犯流竄到沂州府境內(nèi),所有官道……”
李斯轉(zhuǎn)身想逃,丫的,這不說的就是我嘛!
武二見李斯面色有異,停頓下也沒往心里去,“所有官道都封了,京城四美之首的汐浣仙子,也被攔在了沂州城,現(xiàn)下正住在玉樓春?!?p> “那汐浣仙子原本出身教坊司,今春上,突然費盡所有積蓄,自個兒贖身除了籍?!?p> “說重點,說重點?!崩钏共粩啻叽佟?p> 武二撓撓頭,“嗐,我就是個粗人,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她為了尋找自己的真命之人,出了一幅字謎對聯(lián),只要射中謎底,不但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甚至以身相許都有可能。”
李斯惱了,“這跟見嚴(yán)東樓有一文錢的關(guān)系嗎?”
“有,怎么沒有?!”武二瞪大眼睛,“只要公子能猜出字謎,今晚就能得到她的召見。只要進(jìn)了玉樓春,想見那死胖子,就容易多了?!?p> 說話間,二人已到了玉樓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