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離倒在床榻之上,卻并不反抗,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濃若點漆的雙目轉(zhuǎn)了一輪,鼻尖微皺,“你之前撞到頭了嗎?”
她在說什么?!
昭元帝一楞,實在不能理解她的思路,丹離卻以“你很傻“的眼光詫異看向他,“你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可不就是撞到頭了嗎?”
她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果然這次宮里打得很激烈!”
她略微歪過頭,再次打量著他,目光中居然露出微憫,“真是可憐啊……好好一個人……”
“你……!”
她是真傻,還是在愚弄嘲諷?
昭元帝的目光轉(zhuǎn)為幽寒,雙眸如電掃向她,若是旁人接觸到這道目光,只怕要兩股戰(zhàn)戰(zhàn),跌倒在地了。
丹離卻仍是毫不畏懼的接觸他的目光,她伸出手,摸索著,觸到了他的額頭,“是撞到這里了?”
五指從眼前晃過,隨即有溫熱覆在額上——雖然纖纖秀美,卻絲毫不見宮中常見的長甲蔻丹,粉白指甲整齊干凈,倒沒讓秦聿覺得厭憎。
溫熱的手指在額上摸索著,酥麻癢癢,讓他眼中燥熱的火焰越發(fā)升起!
他冷然沉下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帶入自己懷中,頓時,兩人之間再無任何間隙。
他的額頭頂著她的,彼此都在彼此眼中映得最大,占據(jù)所有。
正要斥罵她裝瘋賣傻,卻聽到她又開口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
幾乎是輕松愉快的女音從他身下傳來,“你大概是昭元帝本人了。”
“從何得知?”
她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才諂媚攀附的纏了上了來!
他的聲音越發(fā)冷了下來,暗藏不耐與戾氣,她卻絲毫不曾感覺到,黑瞳溜然一轉(zhuǎn),笑意中更不見羞澀,“因為,你第一個沖進了我的宮里?!?p> 她又開始自顧自的說了起來,“話本小說不都是這么寫的?亡國公主的寢宮,第一個沖進來便是敵國皇帝。”
“雖然是血海深仇,彼此之間第一眼看見,便是宿命的邂逅……”
說起坊間的情愛話本來,丹離簡直是如數(shù)家珍,她眼中放出光來,好似越說越是興奮。
秦聿只覺得耳邊聒噪個不停,他以極大的毅力壓制住嘴角的抽搐——
這女人的腦袋里到底裝著什么?!她簡直是不知羞恥二字怎么寫!
說得興起,她在他身下微微扭動,卻意外讓他倒吸一口冷氣,眼中光芒因欲望而近乎幽藍!
“你怎么了……不會真?zhèn)筋^了吧?”
她歪著頭張望,想要直起身來探看,卻被他不由分說的壓制回床上,隨即,他以唇封住她零碎聒噪的探問。
昭元帝心下怪異,在她耳邊問道:“你怎么冷成這般模樣……”
“殿里的炭火熏人,索性就不點了?!?p> 丹離面頰微側(cè),朝著床榻向里的暗處,露出無聲的苦笑——這已經(jīng)是她所能想到的最不離譜的答案了。
“哦?你好象,是此殿的公主吧?”
昭元帝想起自己進來時見到的擺設,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他從沒見過如此窮困潦倒的公主。
“是啊,宮里人都欺負我母妃早逝,什么好東西都輪不到我。”
丹離胡亂回答著,很想應景的作出個小可憐的凄楚模樣,但內(nèi)元的枯竭幾乎讓她說不下去,微啞的嗓音倒是讓昭元帝以為她扯了哭腔。
丹離扯動臉皮,勉強露出個痛不欲生的模樣,心中卻是在暗罵:你問東問西的真是煩死人了,再拖下去,這床上就剩死人了!
她微微喘息著,咽喉一陣發(fā)癢,元力心血便從胸肺中咳嗆而出,在黑暗中一閃而過,隨即仍舊是無色。
再這么吐血不止,只怕你摸到的肌膚會更冰冷……丹離如此想著,瞇起眼,感受著天子龍氣自然生成的火燙暖意,幾乎是下意識的,她雙手環(huán)抱,將他的胸膛朝自己壓得更近。
如此迫不及待?
昭元帝不禁眉頭一皺,在黑暗中露出鄙薄之色。
然而他的鼻息交纏著她的——隱約能嗅到一種冷香,好似月幽之曇,又隱約透出血之魅息。再仔細聞時,卻好似什么也聞不見了。
他略微停住手——在幽微余光下,她那歪斜不整的發(fā)髻終于宣告陣亡,鴉翅般黑亮的長發(fā)披瀉而下,散亂鋪在枕席之間,幽微的燭光照在她雪色面龐上,卻不見半點血色。
她仍是在微笑著,絲毫不見怨苦或是恐慌,仿佛是純粹的沒心沒肺的喜悅期待。
唯有那眼角的水光,那若有若無的微蹙眉梢。
終于,可以活下去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