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評價楚穆王的話一樣，這些話也不能說出來，所以李賢只好扮演一個聽眾，就是偶爾開口，也是配合著蕭德昭和楊毅的心情說的。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既然生物的進(jìn)化，賦予了人類用聲音，來表示自己復(fù)雜心思的能力，就要好好利用。李賢從來不會輕視語言的力量，一句“謝謝”，一句“辛苦了”，一句“吃飯了沒，大爺”，看似很簡單，實際上它們產(chǎn)生的效果，是無與倫比的。
所謂社交牛逼癥和社交恐懼癥兩種患者之間的區(qū)別，或許就是語言的多少，和語言的組成。既然不到想說什么就能說什么的地位，那么用言語來取悅別人，正是一個人能夠得到他人善意的好方法。
蕭德昭和楊毅就是這樣，他們每介紹一次太子李弘的過往，李賢都會適當(dāng)?shù)脑u價一下，或是惋惜，或是驚嘆，偶爾也會站在一個兄弟的角度，稍微批判一下。
如此一來，持續(xù)了一炷香時間的談話，讓倆人大有酣暢淋漓的感覺。如果不是李荇過來送茶水，恐怕他們還想多說點。
雖然身在東宮，但是李荇卻固執(zhí)地非要回王府沏茶，知道他的想法，李賢也就沒有阻止的意思，這個畢竟是他的工作之一。
喝慣了茶湯的人，初次嘗試茶水，都會驚訝一下。而李賢的那一套“先苦后甜”的說法，能夠用來對付所有人。
聽了李賢的解釋以后，蕭德昭居然特意站起身來，拱手道：“殿下的品味，確實不是微臣能夠參透的。聽聞殿下如今勤練武藝，雖精疲力盡，仍不改初心，想來您的心情，也暗合這茶水之道吧。只是不知道，殿下曾經(jīng)專心求學(xué)，如今卻又對習(xí)武產(chǎn)生了興趣，是為什么呢？”
知道蕭德昭有轉(zhuǎn)移話題的意思，所以李賢也就順著他的意思回答說：“左庶子為何要拿這件事來試探本王？其實本王從沒有覺得文武大臣，會有哪一方最重要，或者說，文武對于朝堂而言，就像是左右手一般，或許有的時候，一方會因為一些原因，變成左手?？删褪且驗閼T用右手，我們就要舍棄左手？這不正確?！?p> 蕭德昭和楊毅，聽到這番話，都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們還沒有鋪墊啊，還沒有引導(dǎo)啊，怎么殿下就把他們想要試探的，說出來了？
楊毅還在驚訝，蕭德昭卻先一步反應(yīng)過來，苦笑道：“殿下啊，微臣詢問這個問題，沒有其它的意思，您這是誤會了?！?p> 誤會了？李賢雖然嘴上說著尷尬了，但心里還是忍不住冷笑。
文武之爭可不是一年兩年了，自從文武不同的官職體系出現(xiàn)以后，這兩個集體就沒有消停過。雖然同朝為臣，但是彼此都看不起。文臣鄙視武將的學(xué)識，武將鄙視文臣的身體。
大唐立國以后，因為戰(zhàn)火不停的原因，武將的地位一直是凌駕于文臣之上的。而伴隨著太宗時期盛世的開始，邊關(guān)戰(zhàn)火逐漸減少，文臣又把武將壓在身下了。
而到了李治這里，因為要打壓關(guān)隴貴族、傳統(tǒng)氏族，再加上開疆拓土下，戰(zhàn)火重燃，所以寒門武將，反而更受青睞。隱約間，似乎貴族圈子里又有一個群體成型，那就是新興將貴。
這個新貴族團(tuán)體的出現(xiàn)，不免讓文臣警惕起來。畢竟，伴隨著大唐盛世的持續(xù)，“非軍功不得封爵”，雖然沒有出現(xiàn)在條文里面，卻成了一個潛在的規(guī)則。如果這么發(fā)展下去，文臣必然是會被武將一直壓制的。
而對于李賢而言，他雖然表面上說二者不可棄，但是，軍方，在他心目中依然是“右手”的角色。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宋朝就持續(xù)地重文輕武，導(dǎo)致的結(jié)果就是軍隊?wèi)?zhàn)斗力低下，名將除了岳飛狄青兩個人比較出名以外，尋常人連第三個人都想不出來。
雖然軍閥割據(jù)是大唐覆滅的原因之一，但李賢卻依然覺得軍方要更重要一點。一個國家的立足根本可不是什么“禮儀之邦”，而是強橫的戰(zhàn)斗力。只有立足以后，才能考慮別的問題，比如民生。
蕭德昭和楊毅的打算，被李賢直接回答了，反而讓倆人有些不好意思，借口有事情安排，就離開了。
身在靈堂，自然沒辦法干別的事情耗費時間，所以李賢只好坐在錦墩上出神。
這一出神，就到了傍晚。
傍晚的涼風(fēng)不出意料的吹了起來，但最讓人無奈的，還是天色的陰沉。
陰天了....
想起今天看到的日暈，還有“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fēng)”的民諺，李賢覺得有很大的可能今晚會有雨。有些時候，這些民諺反而比天氣預(yù)報要更準(zhǔn)確一些。
看了眼靈堂的設(shè)置，不由得慶幸不已，有火盆，雖然有些煙火氣，但是再加上自己的厚衣服，想來能扛過去。
李荇親自走了一趟御膳房，把一蒸屜的包子拿了過來，除了供給李弘的包子是完整的，別的包子上都有兩個整齊的缺口。
假裝看不見，李賢拿起鄒家送來的一壇子酒，倒出來嘗了一點，鄒浩還是挺能干的，這么短的時間，就能弄出三四十度左右的酒，想來五六十度的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古人為什么總是號稱千杯不醉？就是因為古代的酒水，酒精度數(shù)不夠高，再加上吹噓的成分。如果飲酒的是小盅子，喝的還是啤酒，李賢覺得自己也能號稱千杯不醉。
酒這個東西，少喝一點可以舒活血脈，多了就傷身體了。今天要一壇子酒來，主要是檢驗一下鄒家酒坊的進(jìn)度，并不是他想喝了。
又倒出一碗，這次李賢把酒倒到了靈柩前面，權(quán)當(dāng)是給李弘喝了。
不管怎么說，自己這個穿越者，都是奪舍了他弟弟的身體，甚至將來還準(zhǔn)備奪走他苦守多年結(jié)果還沒得到的皇帝位置，怎么也得敬一碗當(dāng)做賠罪啊。
眼看著王爺把一碗酒倒到了地上，李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酒的味道，只要聞就知道是絕品，雖然他給皇帝試毒的時候什么樣的好酒都嘗過，但是味道這么勾人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這么好的酒倒到了地上....
好吧，是祭奠，也不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