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仍像往常一樣,文華與若煙躲在樹蔭下乘涼。陳萬忠推開院門走了進來,面對文華和若煙的行禮只是點了點頭,一言未發(fā)便走入廳中。
文華擦下額頭的汗,不知什么時候手中多了把瓜子,一邊磕著一邊與若煙說道:“陳伯最近怎么這么忙?難道出什么事兒了?”指點之余不忘把瓜子皮撇的遠遠的。
看著文華一副吊兒郎當?shù)哪?,若煙輕輕打了他一下。然而她也是不解:“平時姑父百花村都不出一步,最近卻是頻頻來往于小鎮(zhèn)……我也不知為何,不過定有緣由?!?p> 說話間,書房中傳來陳萬忠呼喚風行的聲音。眼瞅著風行進去后轉身將門也關了起來。
文華倏地站起身將瓜子塞回口袋,悄悄走到門下將耳朵貼在門縫中,一只手沖著若煙搖了起來,若煙也躡手躡腳到了身旁。
恰好聽到陳萬忠的說話聲“風行,下個月川中碧劍山莊召開盛會,昨日來信邀請于我,為師不便前去。你去走一趟,我寫了一封信,務必要親手交給莊主譚天或武當掌門古北庭!”
風行聽后了然,一雙濃眉微微挑了起來,重重點了點頭:“師父放心!”他領了信。
陳萬忠又突然說道:“此一去只你一人,不可叫文華若煙他們知道,速去速回!”風行雖猶豫了一下卻仍答了聲“是”。
話音未落,門外便響起了文華的叫嚷聲,隨后文華撲門而入“什么碧劍山莊,什么什么大會?我也要去!”
風行站在陳萬忠身旁不禁嘆了口氣“這個文華,師父吩咐還不能叫他知道,這下不用怕我說漏嘴了,他已經(jīng)知道了!”想著想著風行側起頭笑了起來。
陳萬忠皺起眉頭瞧見文華將腦袋左搖右擺又大呼小叫,當時沉下臉色:“文華!休再胡鬧,出去練功!”
文華不敢再放肆,只得撇嘴陰陽怪氣道:“陳伯,您好不偏心!什么事都交給風行。連知道都不叫咱知道!”未等陳萬忠說話他便又上前嘿嘿一笑:“這一次就帶上我吧!”
陳萬忠將眼一瞪要趕文華出去。但又一想文華這小子實打實的滾刀肉一塊、狗皮膏藥一貼,誰都拿他沒有辦法,所以只好和顏相勸:“此行路途遙遠,非是一般行程。文華,你現(xiàn)下性格多變,一身稚氣未退,如何行走江湖?況且那碧劍山莊坐于川蜀,條件十分惡劣,可不是玩鬧之地!”
文華語噎了一陣,只好可勁的給風行使用眼色,奈何風行只是閉口不語。
一時間大廳內(nèi)反而安靜了下來,文華不說話了,反正就賴賴的站在那里。陳萬忠索性不再理他。
這時若煙踱步進來,微微細語“姑父,如今我們非年幼之時。您都說了此去山高路遠,風行師兄獨自前去終究不妥,不如讓我們?nèi)送ィ宦芬埠糜袀€照應”
若煙這一番話說出來,文華在旁不住點頭。
陳萬忠神色復雜看著面前三人,心里想到“天地廣闊,這幾人遲早是要到外面世界闖蕩一番的”
一碗茶下去,陳萬忠軟下心來開口答應:“也罷,就由你們。不過此行去往碧劍山莊,那里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送完信便回,不可耽誤!”
“你們?nèi)粝胪ィ€須答應我三件事情,尤其是你文華!”陳萬忠手指文華,目光如炬,一臉嚴肅。
文華一心想要去那碧劍山莊,此時恐怕心都飛了,自是滿口答應:“行行行,我都聽陳伯的!”
陳萬忠立起一根手指說道“無論何事,皆從風行之言,不許惹是生非!”
文華點頭“風行是兄長,自是應聽他的!”
陳萬忠繼續(xù)說道:“碧劍山莊此次大會,各色人物都有,你們需低調(diào)謹慎,尤其不能暴露師門!”
之前陳萬忠就與文華若煙說過,清風派如今已在江湖中逝去蹤跡,就算今后二人武功有為,也不可再用清風弟子的名號。但他卻沒有解釋是為何。
文華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卻將頭向前探去,小聲向陳萬忠問道:“陳伯?咱們清風派是不是在江湖上有許多仇家?還是您老得罪過許多人?”
只見陳萬忠眉頭一皺,煩不可耐,一揮袖子,將文華扇退到一旁。冷哼道“要是做不到,就老老實實在家習劍!”
文華只好連忙答應。
陳萬忠最后指了指文華又指了指風行“易安最近剛踏實些,你們就先不要去見他了。風行你是兄長,就要擔起兄長的責任!”他知道文華的性子,所以特意囑咐風行。
果不其然,文華雖是答應下來,但心中正打定主意‘哼哼,到了外面,可就由不得您了!’
見幾人都點頭答應,陳萬忠又交代了幾句照顧好若煙,并再次交代風行看好文華。
風行向來聽從師父的話,尤其今日師父表情認真,所以自是刻意用心起來。
從陳萬忠的書房走出來,三人都心懷激動之情。當下便各自去收拾行囊,約定明日就出發(fā)上路。
……
文華懷揣著初次即將遠走的激動之情,在月色下一路奔跑到家門口。心里想著將出行之事告于父親。
伸手推開柴門,忽然一陣清風吹停文華腳步。他看著眼前一幕,心中一緊,眼底涌出一股酸楚。
油燈下文興正躬身灶臺前煮著晚飯,人間煙火使得這位老父親在沒有從前那份書生意氣。年輕時的白衣儒生此時眉眼間略顯滄桑,手中的紙墨筆硯漸漸加上了鍋碗瓢盆,心中除了琴棋書畫更多的是柴米油鹽,歲月的痕跡盡數(shù)刻在臉龐之上,然而老人對生活卻沒有半絲懈怠。
母親去世的早,眼前的父親十多年來如一日,一人飾兩角,將自己培養(yǎng)成人。十分不易!
滿院的月光清潔如玉,遠處夜鶯啼鳴,汩汩聲飄忽不定,道旁斑竹月影重重下,零落叢叢。頭頂云霧溶于天空,身后山水連于大地,文華的心慢慢貼近那盞油燈。
人會突然之間長大,也會突然之間有所感悟。
文華一時站立在門外,愣愣的盯著父親略顯單薄的背影,第一次即將外出遠游,向來無慮的文華此刻竟有一分不舍。
正在這時文興回過頭,看見文華呆立在門檻之上,便招手道:“進來吃飯”他將碗筷方于桌上,冷凝著臉:“下次早些回來”
文華眼中,父親很少對自己和顏悅色,常常板著臉。而且父子兩人交流并不多,除非文華惹了禍、犯了錯。嚴父如此這般沒有什么不妥的,這些文華都曉得。
父子兩人對坐,文華舉著碗喏喏道“爹,我明日要出趟遠門,和風行他們”不知怎的,離家的話,辭別的言語,文華竟一時說不出口。
然而文興眼神深沉、臉色平靜,像是早已知道一般,只是點了點頭。
文華撓頭而問:“您沒有什么說的嗎?”按照以往,父親可是有許多‘大道理’要講的。
文興放下碗筷,面色依舊凝重如初:“人生之路是要靠自己走出來的,不論是讀萬卷書還是行萬里路。多去觀察,多去思考”
就是這種大道理!文華放下心來,父親還是從前那個父親。文華嘿嘿一笑,手腳也自在起來,倒了一杯茶遞給父親“我明天與風行他們走一趟碧劍山莊,在四川?!?p> 文興輕扶茶盞“自古以來,文武二字行于世間,文能提筆治天下,武能跨馬定乾坤。國家是這樣,你們所謂的江湖也是這樣?!彼D了頓又說道:“從今天開始你有自己的旅途了,為父僅能送你一句話‘順其自然,隨遇而安?!蔽呐d將手搭在文華肩上,難得對文華笑了一笑。
這樣一來,文華心中更難受了些,他低下頭,因為淚水自眼角不受控制般滑出“爹,你生活的苦么?”
文興端起茶杯輕輕嘬了一口,嘆了一聲“生活啊,壞到一定程度就不會更壞了,那便會好起來。努力過后,你才會知道許許多多事情,堅持堅持,就過來了……”這位生活中的智者,活的如此通透!
什么是生活?三杯飲就蒼生水,一笑淡盡萬古愁!
文興起身,踱步向內(nèi)屋走去“早些休息吧,明天莫要遲了路程。”挺拔的背影,猶如庭中的青竹。
文華追問道“爹,你的人生意義找到了嗎?”他今日才知,沒有什么問題能難的住父親文興了。所以他最后開口問了這個使他迷惑至今的問題。
沉默半盞茶的功夫。
那位眼角已微微起皺的賢者灑脫一笑,滿眼得意之色,他反問文華“你知道天空為何是藍色的?”
文華不明所以,靜等父親的解釋。然而卻沒了聲音。
文華洗了碗筷,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索性滅了油燈準備回屋躺下。只聽父親屋中輕輕響起了一聲:“一帆風順”
不善于表達愛意的父親這句關懷之詞不免使文華心中觸動,他深呼了一口氣,嘴角仍不住抖動“……您也保重身體!”
此夜注定難眠。
直到許多年過去,文華才找到父親最后的那一問“天為什么是藍色”的答案。
或人之等
文華幾人要出發(fā)去碧劍山莊了,明后天都是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