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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樓煙雨

第三十三章 冷月照城

古樓煙雨 或人之等 3140 2022-03-30 10:00:00

  自從圣山一役擊潰坦答爾部之后,段江南整日縱酒尋歡不思進取,余祈明曾多次要求進兵新原,也都被他敷衍對待。段江南作為皇帝特派的御史而且又官居兵部尚書,西北戰(zhàn)事的決定權(quán)全然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段江南心里想的是固守此地,找機會進京交差。如果大軍一行,自己這身子可受不住,他并不愿長途跋涉去那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與其風(fēng)吹日曬、飽受艱苦,不若坐享其成、靜待其變。

  然而‘上不正,下參差’。慢慢的,除了余祈明和項青兩部的少數(shù)人不為所動,西北邊軍大多數(shù)人都沉浸在飲酒玩樂之中。隨從段江南前來的三百家役、舞妓、客卿更是肆無忌憚、領(lǐng)頭犯禁,一時間賭博、酗酒之習(xí)盛行,打架斗毆之事、男女不規(guī)之事比比皆是,整座軍營在他們的引導(dǎo)下一塌糊涂。

  余祈明為了此事向段江南稟告甚至怒顏相對,換來的只不過是他一笑“好啦,難得將士們放縱一下”

  段江南似乎很喜歡這種生活。雖說在余祈明嚴厲禁止下稍加改正,但是與從前相比,西北軍已亂成一團。

  段江南生活的奢靡程度已經(jīng)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此時正值深夏,隨他一同來的二夫人想喝南方的“冰湯椰水”,段江南對這位夫人極其寵愛,他立即調(diào)用一千兵馬前去南方。兩地相隔五千多里,因為天氣炎熱,椰水易壞,他命人在高山挖取冰塊裝在大車之中運往沿途各個驛站,冰塊往往沒有到地方就化成水,他又借用軍中千里良馬去運送,所費人力物力巨大,據(jù)說祁連山上的冰雪被他挖取一半。整個西北向東南的沿途一路,往來的軍兵絡(luò)繹不絕,段江南的手下憑借手中的行帖隨意指使當?shù)毓俑?,?dǎo)致當?shù)毓俦遗桓已浴?p>  但是偏偏又有不堪受辱、血氣方剛的皂吏不吃這套。

  益州涪縣,十輛大車正馬不停蹄的在路上前行,正是運送椰果的使者。迎面走來十幾名官府衙役護送著一頂大轎,兩隊人走在一處誰也沒有讓誰。

  大車之上的魁梧漢子脾氣十分暴躁,見到前方道路堵塞車馬停了下來,當下跳下馬車走到最前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見他揮起長鞭“啪”的一聲打在了一名衙役的臉上?!肮放?!不看看這是誰的車?滾一邊去!”。

  那群衙役看樣子平時也霸道慣了,當下就拔出刀來大喊“轎中乃知府大人的愛女,你們不要命了?”。

  兩撥人刀鋒相對劍拔弩張。

  手持馬鞭的漢子冷笑一聲,滿臉的橫肉亂顫:“知府?你可知我們是誰?”他從懷中掏出一方絳紅色令旗。叉著腰居高臨下的說道“睜開你們的狗眼瞧瞧,這時尚書大人的手諭,耽誤了西北戰(zhàn)事,管你是那家的知府縣令,都得掉腦袋!”

  那群衙役圍住紅巾看著半天,心中生起懼意,低下頭讓開了道路。

  路旁一老一少看著兩撥軍隊在路上的這一幕。“師父,剛才都要出人命了,你怎么不出手管管?”少年十幾歲正一臉天真的看著旁邊的老師。

  “壯兒,記住要想做純粹的江湖兒郎,莫要沾染官府之事。”那人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兩人正是中州劍客--李松云和他的義子李壯。李老劍客帶著小李壯游歷巴蜀,恰好遇到此事。

  他不愿插手,因為他心中有著自己的江湖準則。

  其實這樣的事情,老俠客遇到的多了……

  ***

  段夫人終于如愿以償喝上了冰湯椰汁,段江南甚至拿出來一部分賞給立功的將士。文華婉拒了那碗冒著涼氣的奢侈之物,因為這碗湯,不知多少將士、軍馬死于奔波的途中;多少無辜百姓被充作其中勞役。在這座被段江南放縱的越來越烏煙瘴氣的軍營中,也唯有文華能夠不為所染。

  此時文華正獨自在校場之中練習(xí)武功,成千次的與人近身角斗、上百次的倒在杜闖腳下,他已經(jīng)漸漸領(lǐng)悟了貼身纏斗的奧妙。他的持之以恒,不論酷暑嚴寒都不曾間斷的練習(xí),使得杜闖已不再是他的對手。他將武術(shù)、摔跤、擒拿融合于近身搏斗之中,形成了一套屬于自己的招數(shù),謂之為“翻云捉日十六式”。

  如今,他的這種技藝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他的劍術(shù)與拳腳之術(shù)。他在疆場之中磨礪出的這種英雄氣概與風(fēng)行相同,卻又不同。文華有仁者風(fēng)范,風(fēng)行是大義凌然,這是他們相同的地方;風(fēng)行豪氣坦蕩,文華天生孤傲,這又是他們的不同。

  遠方雨露看著文華在校場上揮汗如雨的樣子,不禁又想起那天他站立在火海之前奮力救人的場景,文華堅毅的眼眸帶給她的感覺是:好似做什么事情他都一定能夠成功。

  想著想著,雨露不禁臉紅起來,這就是喜歡的感覺嗎?

  她自問。是的,她心動了。

  可能早就如此了

  ……

  文華練習(xí)完畢,便帶著白星來到河旁,這匹白馬和他越來越默契。他拿著刷子清洗白星的身子,白星不時的用頭頂磨蹭文華前胸,一人一馬就這樣在水中嬉戲。

  “小紅啊小紅,聽說那冰湯椰汁好喝極了,可爹爹就是不讓我喝。偏偏有人卻根本都不想喝,這個傻瓜!”背后林中,雨露拍著她那匹紅馬自言自語道。

  “呦,大小姐原來是嘴饞了?”自從那日文華雨露合力救火之后,文華對她漸漸對她有了好感,此時不禁反口嘲笑一番。

  雨露鼓起臉憤憤說道:“才不稀罕,我有比那更好喝的”她猶豫了一會怯怯說道:“你要不要嘗嘗?”。

  文華雨露坐在一塊草地上,雨露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怎么樣?”

  “好喝!再來一碗!”文華笑道。

  雨露臉上揚起一份得意的神色“我就說嘛,那個什么冰湯椰汁怎么比得上本姑娘親手熬制的綠豆山藥羹?”

  文華贊美道“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他連連喝了好幾碗??吭跇潢幭?,清風(fēng)拂過,還有什么事情比這更愜意呢?

  雨露突然開口:“我喜歡你”。

  文華呆在樹旁。這一句“我喜歡你”在雨露的口中說的那么突然又干脆。

  文華腦海中閃過一道身影,一直到分別之時他們兩個誰都沒能夠出這句話。文華低下頭緩緩說道:“我有心上人了”這句話他說的甚至有些惆悵。

  雨露翻身上馬展顏笑道:“可是我還是喜歡你!”

  一騎紅影奔馳而去。

  文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呆呆出神。

  唐生突然駕馬跑了過來“文華,快隨我去中軍,好像出事了!”

  軍政堂前一片大亂,隔著老遠都能聽見段江南尖銳的嗓音“好大的膽子!你竟敢對本官動武?你來!最好當著全軍的面砍了我段某的頭!……”

  文華撥開擁擠的人群來到近前,身旁的士兵向他訴說著眼下發(fā)生的事情。前軍統(tǒng)帥項青今日鐵青著臉來到段江南賬中質(zhì)問何時才能發(fā)兵,不巧正遇見段江南大白天里正行荒淫之事,惱怒的段大人將他罵了出來,下午又叫人將項將軍在軍政堂的席位撤走,所以引得項將軍暴怒,提刀來見段江南。好在余將軍及時趕到,才制止住他。

  唐生一拍大腿“咱們統(tǒng)帥真是的,為何阻攔?那奸官就該殺!”

  唐生、杜闖等人早就看不慣段江南了,好好的一個軍營,自從他來了之后變得毫無規(guī)矩。文華冷靜的注視著前方緩緩說道:“段江南好歹是皇上的親信,不說別的,就憑他這兵部尚書一職,便可指揮全軍將士”。他心中也十分不滿,若是長此下去,西北邊軍不禁不能趁機取勝,就連鎮(zhèn)守邊關(guān)都是個問題!

  堂前段江南跳腳大罵“項青,你刺殺御史,想要造反不成?圣上如此恩待于你,如今你卻要反咬一口…”

  項青緊握長刀目眥盡裂“狗賊,我誓要殺你!”

  余祈明緊緊握住他的手腕苦心勸道“項將軍,大戰(zhàn)在即,不可魯莽行事?。∧闳依闲∵€在京城等你回去”。

  項青頓住手。他低頭看見了身上的戰(zhàn)袍,這是行軍前妻子親手為他縫制的。他比余祈明小不了多少歲,從軍二十余載的項青如今四十有四!他一手揮開余祈明,看著段江南一臉得意的表情,長嘆一聲“非是我不忠于主,實乃奸臣誤國啊”他將刀推回鞘中,沒落的走向自己營中。

  段江南不肯罷休,想要命人攔住他軍法處置,但是被余祈明攔住“段尚書還不收手???絕好戰(zhàn)機已逝去,若再一意孤行,我軍戰(zhàn)敗在所難免,你看看這軍營成了什么樣子!”余祈明一臉憤然。

  段江南似乎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便訕訕笑道:“這不是快要入冬了,這樣,等冬天一過,馬上拔寨進軍”他還裝作樣子的板下臉下令“全體將士抓緊整頓,再不可有賭博、縱酒等違反軍規(guī)之事發(fā)生,違令者斬!”

  余祈明并無他法,只好搖了搖頭轉(zhuǎn)身也走了出去。心中想到必須建議皇上召回這位段大人了。

  可是當今皇帝哪里管得了這些?

  項青走了,他向皇帝呈交了辭表,戎馬一生的他心灰意冷,他的軍旅生涯就這樣結(jié)束了。

  天色漆黑,這位忠軍之將果真解甲歸田。

  天空那輪冷月照著他身后一座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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