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拜別陳琳后,順著去往開封的方向行去,多日以來他終于能夠如此的開闊胸襟去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
人生,其實(shí)就是在取與舍之間。
這一日,易安坐在路邊一家茶攤上喝茶,躲避中午的烈日,不遠(yuǎn)處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
“你這丫頭,怎能這樣?沒錢還來租車坐!”一個三十多歲的車倌正對一個小姑娘指手怒喝。
被指的姑娘低頭只是抽噎“求求您…借我…馬車一用……到地方自會……給錢”
趕車的哼了一聲“你一開始怎不說你沒錢?!”
善良的人走到哪都是善良。易安起身來到近前好心說道“趕車大哥,這位姑娘可能有什么急事。我替她出這錢”說著易安翻找銀兩。
趕車人白了他一眼“從這到江南道有多遠(yuǎn)你知道嗎?你給得起嗎?”
在角落低頭哭泣的姑娘哀求“不行的話您將我送到開封府也成!”
“哼,只要有錢,你就是去天山山頂、蓬萊島上我也能給你送到!”
易安下意識的轉(zhuǎn)頭看了那姑娘一眼,覺得這身穿破爛紅衣的姑娘在哪里見過。易安倒吸了一口冷氣,又驚又怕“小紅?……”
被稱作小紅的姑娘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溫文爾雅卻一臉病容的白衣男子愣住了,怎么這么巧!小姑娘沒站穩(wěn)一下?lián)涞乖诘?,泣不成聲“公子!公子!!小姐她……”這落魄樣子的姑娘正是開封府程芯小姐的貼身丫鬟小紅。
易安蹲下身扶住她,著急的問“你們怎么到了這?小姐她人呢?”
小紅一邊哭一邊說出了事情的經(jīng)過。原來易安離開江南道本來打算直奔開封,但途中有變,倭人謀亂、王治川之死,易安不得不轉(zhuǎn)而來到京城。
誰知道程家小姐也是一片深情,她見易安久久不來開封府,竟背著家人帶著丫鬟小紅偷偷縱馬上了去往江南道的官路。然而路上遇到了三前守目,程芯因?yàn)槟菈K帶有易安名字的玉佩被人帶走了。
小紅抽泣“公子,那人說想要救小姐,只有你親自去!”
易安的心好似被千錘百煉一般,他眉頭緊鎖,從未有過這等表情“說去哪里找他們?”
“玉池湖……”
生活總是不那么如意,好似所有的禍?zhǔn)露冀档搅税倩ù迦值艿念^上。
……
玉池湖很小,小的讓人懷疑它究竟算不算是一座湖;但在此刻的陳易安眼中,玉池湖卻很大,大到裝下了他的整個世界。
易安孤身站立在浴池湖畔,初冬的風(fēng)已經(jīng)略顯蕭瑟。
盡管易安現(xiàn)在覺得身體疲憊到了極致,他還是咬牙挺起胸膛。
他知道三前守目的人就在附近“陳易安在此,諸位現(xiàn)身吧!”短短一句話卻說的鏗鏘有力、不卑不亢。
果不其然,東瀛忍者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易安近前?!皫胰ヒ娔銈冾^目”易安打心眼里將他們看成了外夷強(qiáng)盜。
三個黑衣人不自覺讓開一條道路,因?yàn)樗麄兒荏@訝,對方竟然這個時候獨(dú)自前來。
三前守目剛回來不久,玉池湖近旁的這座望春閣本是皇上郊游賞景的休息處,現(xiàn)在賜予了這一眾東瀛的使者。
閣樓之外,三千守目正想著,如今大事將成可萬不得出現(xiàn)任何差錯,尤其是那個白衣書生,必須得找到他!
不過他仍舊不見一絲著急之意。三前守目笑吟吟的手持砂壺,‘一劍天’已經(jīng)把九龍印交給自己,至于這個性格古怪的劍術(shù)第一人想要干什么就隨他去吧。
碧綠色的茶湯緩緩倒入茶杯,三前守目與手下問道:“那個叫陳易安的年輕人找到了嗎?”
“還沒有,不過立影少爺已經(jīng)捉住了他的未婚妻子”
三前守目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了,龍寒那里怎么樣了?”
“長江以南的幫派盡歸他手,北方的江湖門派也都默許了他的武林盟主之位,畢竟祥云劍在他手中……”
三前守目露出一絲獰笑,心里面打起了壞主意。他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黑衣忍者,“還有什么事?”
黑衣忍者唯唯諾諾“有個陌生男子闖上太平山,救了那幫人”
“你說什么?”三前守目又是驚訝又是憤怒:“一個人,你們是干什么吃的?!”
黑衣忍者低下頭,不敢說話。
這時有人進(jìn)來“大人,那個陳易安來了!”
三前守目挑起眉頭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
他那個侄兒三前立影還是沒愚蠢到家,知道太平山并不太平,所以將這陳易安引到了這里。
他對著還在哆嗦的黑衣忍者吩咐道:“算了,都不重要了,派人回國回答復(fù)天皇,我已拿到九龍印,請陛下發(fā)兵吧!”
……
易安跟著走進(jìn)閣樓,三前守目仍舊神色平靜地飲茶。一位白衣書生,心地純良;一位異國政客,殺意四起。
兩人無言對望許久
“程芯在哪里?此事與她無關(guān)!”
三前守目對易安所講不理不睬,笑著搖頭:“你不該知道這么多的。呵呵,這下好了,連你心愛的姑娘都要因你而死!”
易安顫抖著嘴唇,語氣似是哀求“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她……”眼神之中滿是悲痛。
三前守目站起身,背著雙手,依舊不緊不慢哈哈笑著:“可惜!她并不在這里”
看著易安逐漸凝固的表情,三前守目假裝安慰道:“他被我那侄兒帶走了,如今應(yīng)該死不了”
易安漲紅了臉,發(fā)了狂一般,他從未如此過。“奸人!你如此辱我,我與你勢不兩立!”
三前立影一聲冷笑,手一揮,幾個黑衣武士圍向易安。
正在這時,門外一聲高喊“易安莫慌,我來也!”
這一聲正如那日風(fēng)行在紅豆山解救文華若煙一般。那么的及時、那么的令人安心!
文華為了他的兄弟陳易安,到了這望春閣!
外面毫無雜亂之聲,只有文華的喊聲陣陣回蕩。
三前守目命人壓著易安來到望春閣外,守在暗處的黑衣忍者已經(jīng)橫七豎八倒在地上,三前守目暗驚,看來對方來者不善且武藝非凡。
“閣下可知這是什么地方?我乃大肅王朝貴客,此處亦是皇家禁地!”
文華一手拉住馬車,一手提劍,劍上血跡未干?!拔业膭刹徽J(rèn)人,我文華的腳步也不認(rèn)識什么禁地!”
三前守目看看左右只剩下數(shù)名忍者,裝作冷靜的樣子,沉著臉“你若敢在此處撒野,我就殺了他!”說著拔出刀架在易安脖子上。
文華最恨他人威脅,一時額頭青筋暴起,正要拉劍上前,卻又停住動作。
三前守目瞇起眼,剛才手下告訴他對方就是孤身闖上太平山的陌生男子,如今三前似乎拿捏到了文華的軟肋,手中力道加重幾分“要想他活,你就要死!”
易安慘白的臉被三前守目一勒,顯得更加蒼白。
“且慢!”文華不禁妥協(xié),他扔下劍寧愿自縛雙手。
不得不說,風(fēng)行和文華確實(shí)有作為兄長的樣子。
文華甘愿以命換命,因?yàn)橛行〇|西,他如今丟不起了。
數(shù)位忍者圍上前壓住文華,三前守目滿臉得意,笑容猖狂,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這些中原人所謂的仁義之情?!艾F(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你們兩個都得死!”三前守目聳了聳肩,一邊說著一邊將刀重重砍向易安。
文華原本以為三前守目這幫人只是為了找自己才抓的易安,他被壓在地上,使盡渾身力氣難以掙脫半分,只得連連拍地。
而易安早已愣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
左邊樹林傳來陣陣馬蹄聲,一顆飛石憑空而出“啪”的一聲打在三前守目的手腕上,他手中的那把刀隨即掉在地上,數(shù)只飛箭接連而至射向眾忍者。三前守目沒來得及再拾起刀,有一顆飛石打在他的胸口。
趁此機(jī)會文華如猛虎般翻身縱起,左右揮拳,一雙鐵臂將一眾東瀛人打的人仰馬翻。場面一時混亂。
刀光劍影之中,黑衣忍者盡數(shù)倒地,只有三前守目一人狼狽逃走……
文華攙起跌坐在地上的易安,兩兄弟看向身后下馬走來的男女,男的身穿天藍(lán)色短袍,一身正氣,古道熱腸,女的一身紅衣,英姿颯爽,二人正是山東義士白照與冷無香。
文華向二人施重禮:“原來是你們!多謝!若無二位出手相救,我們兄弟怕是已遭不測”
“這是哪里話”白照同樣抱了抱拳“文華,多年不見!”
冷無香看了看左右問道“文華,若煙沒和你在一塊嗎?她不是來尋祥云劍了?”
文華聽到她這一問,心似刀割,一時無法開口,低下頭沉默不語。
白照拉住冷無香,對她搖頭示意,同時對文華易安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離開這吧”
“二位稍等”文華想起程芯還在車上,便帶著易安向馬車走去。
看著躺在馬車上的程芯,易安雙眼滿是深情;看著易安的背影,文華眼中滿是欣慰。
緊緊握著程芯的手,易安心中暗暗發(fā)誓,兩人這輩子再不會分開!中了迷心散昏迷多日的柔弱女子,此刻睫毛微動。
文華拍了拍易安的肩膀,易安側(cè)身跟了上去。
沿著玉池湖,文華易安二人并肩而行。
“要走了嗎?”
“嗯”
相聚的時刻總是那么短。如今文華的臉上多了一份溫和,易安的臉上多了一分成熟。
“想好去哪里了嗎?程芯的病…”
“無事的”
“……”
越是親近的人,道別的話往往越不容易說出口,不過沒有說出口,并沒有代表不放在心上。
易安沉默許久釋然說道:“我多年以來尋找的那條路,原來就在身旁?!?p> 路的盡頭兩位久別重逢的兄弟再次相擁而別,多年過去,他們身邊事物變化許多,但是兩人的感情始終未曾變過。
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駕著馬車的白衣書生強(qiáng)忍住淚水“兄長,多多保重!”
提劍的男子同樣紅了眼眶,他轉(zhuǎn)過身揮了揮手,背影依舊挺拔。
誰說愛哭的男人不是好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