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不用替我療傷,你如今不能勞累。”嚴涼焦急地想掙脫,卻又有所顧忌,最終沒有動。
“就剩這么點靈力,你若不要,那散了便是?!鼻啬降故腔磉_,似是料準了少年不忍心。
聞言,嚴涼立即停止了掙扎,乖乖不動了,可仍是不忍心,小聲勸道:“阿姐,我好了,你不必花費靈力在我身上?!?p> 秦慕?jīng)]有回話,自顧自地專注于眼前的事。
靈氣氤氳于傷口之上,原本鮮血淋漓的傷處緩緩愈合,最終平滑如初。
“阿姐——”嚴涼本想說些致謝的話,卻滿頭大汗的秦慕打斷,“你先出去,我想歇一歇?!?p> “好,阿姐你先休息,我就在洞府外?!眹罌鎏媲啬揭戳艘幢唤牵崔D(zhuǎn)身離開。
秦慕閉上了眼睛,狀若沉睡,實則內(nèi)心在揣測小孩兒是否保有上個空間的記憶,他的一舉一動都透著熟悉感。
“別再自欺欺人了?!鼻啬絿@了一口氣,沉痛而斷然道,“方才夢見的皆是事實,切切實實地發(fā)生過,不是嗎?”
那眼下的小孩兒是否記得那些呢?她仍舊心存疑慮。
秦慕想起方才乍然看見的那一眼,心中仍舊驚駭不已,悵然道:“那種陰鷙偏執(zhí)的眼神,我只在幻境中瞧見過,如今的阿涼才這般年歲,萬不可能有這樣的眼神。即便他立刻便掩藏起所有的情緒,可我篤信沒有看錯。”
“呵呵——”秦慕慘然一笑,自嘲道,“原本以為重新來過便可以阻止慘劇的發(fā)生,扭轉(zhuǎn)阿涼的情感??扇缃窨磥恚贿^是我自欺欺人罷了。該發(fā)生的事必然會發(fā)生,規(guī)則的力量果然是不可違逆的。”
但不過須臾,她便否認了自己的看法,自我安慰道:“一定是我太敏感了,阿涼剛才肯定是太緊張了,他怎么可能有過去的記憶?之前他可是一點兒都沒有認出我,沒有一點跡象。一定是我看錯了?!?p> 想著想著,秦慕便不自覺陷入沉睡。
少年淡薄孤獨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渾身上下縈繞著無邊的孤寂,猶如失去了全世界,他懷中緊緊抱著一人,正是那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哀嚎聲,聲嘶力竭,一聲一聲,聲聲入耳,似空山老猿,又似孤山獨狼,凄楚哀婉。
被那一字一句悲戚的哭喊聲吸引了全部注意,秦慕回過神時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只見嚴涼坐在血泊之中,鮮血順著手背蜿蜒,源源不斷地匯入那一汪紅色之中。
看著那副軀殼嘴角邊綿延模糊的血跡,不難揣測發(fā)生了什么。
嚴涼定是想要故技重施,畢竟先前成功過。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不過是巧合中的僥幸,壓根兒不是血的功勞,或許知道,可畢竟是惟一的希望,他不肯就此放棄。
沒有意識的人根本不可能喝下任何東西,少年所做的不過是無用功,可他固執(zhí)地將手臂懸在懷中人嘴唇上方,不在意血液的流失,只希冀奇跡的發(fā)生。
然而沒有,什么都沒有,懷中人依舊無聲無息,毫不留戀地遠去,已然踏上了沒有歸途的前路。
失而復(fù)得是令人欣喜的,可彼時有多喜悅,得而復(fù)失時便會較之而言深重百倍的絕望。
“我累了,既然你不想回來,那我去找你,可好?”嚴涼抱著懷中之人,緩緩地晃悠,笑容滿足。
最終,嚴涼力竭血枯而死,這個令修仙界驚才艷艷的少年就此隕落。
洞府之內(nèi),看完這悲慘結(jié)局的秦慕驟然睜開雙眼,早已淚流滿面。
即便嚴涼只是秦慕在夢中相見的劇情人物,與她本身并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可畢竟一同經(jīng)歷過許多,也曾真心祝愿余生幸福安樂,落得如此凄慘死狀,怎能不令她唏噓?
“我要拿他怎么辦?我到底應(yīng)該怎么對待阿涼?他太固執(zhí),太認死理了,我覺得有些力不從心?!鼻啬截W愿袊@。
恰在此時,耳邊響起聲音,是凌風(fēng)老祖使用傳音入密:“乖乖徒兒,老祖我來看你了?!?p> 秦慕趕緊收拾心情,坐直了身體,大喊一聲:“師父請進?!?p> “咻”的一聲,洞府內(nèi)出現(xiàn)了一個衣袂飄飄,姿態(tài)翩然的身影,正是凌風(fēng)老祖。
“徒兒啊,你的傷勢如何?還覺得難受嗎?”
面對這關(guān)切的問詢,秦慕微微點了點頭,回應(yīng)道:“沒事了,養(yǎng)養(yǎng)就能生龍活虎。”
“這便好?!绷栾L(fēng)老祖也不是個磨嘰的,當即便說明了來意,“雁北山要舉行一年一度的仙門大會,給亭華山發(fā)出了邀請。三山同氣連枝,一榮俱榮,這樣的盛會當積極參與,不可錯過。你收拾一下,我們明日起行?!?p> “好?!鼻啬降貞?yīng)了一聲。
“你這孩子,怎的這般淡漠?”凌風(fēng)老祖感慨了一句,“你的那些師兄們都高興得跟娶了媳婦似的,屁顛屁顛的?!?p> “那是自然,雁北山女修眾多,師兄們這回可一飽眼福了?!鼻啬讲⒉挥X得奇怪。
說完這話,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愣住了,而后露出了一個驚喜釋然的笑。
“慕兒啊,你怎的這般了解你的師兄們?”凌風(fēng)老祖笑呵呵地發(fā)問。
“道聽途說?!鼻啬侥槻患t氣不喘地坦白。
凌風(fēng)老祖捻著胡須,半真半假地夸贊:“那你可真長了一對招風(fēng)耳啊?!?p> “師父,我能不能將阿涼帶著?”秦慕泰然接受,而后提出請求。
“那個娃娃——”凌風(fēng)老祖欲言又止,瞧著秦慕篤定的神色,最后長嘆一聲,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既是你的決定,老祖我自不會干涉?!?p> “多謝師父成全?!鼻啬秸\心致謝。
凌風(fēng)老祖化出一道清風(fēng),輕輕托住秦慕下拜的身軀,淡然道:“勝人者力,自勝者強。能成全你的只有你自己?!?p> “徒兒謹遵教誨?!鼻啬焦砘貞?yīng)。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绷栾L(fēng)老祖呢喃著出了洞府,“都是癡兒?!?p> 第二日清早,亭華山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fā),往雁北山而去。
凌風(fēng)老祖御劍先行,吩咐一眾徒弟將不會飛行術(shù)的小師妹照顧好,而為了遷就秦慕,眾師兄只能走路前往。
相比于之前的淡漠,四位師兄這一回的態(tài)度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尤其是剛剛被釋放的四師兄。
即便一心趕路,也想著秦慕的情況,特意放慢了速度,頗有些游山玩水的架勢。
亭華山距離雁北山千里之遙,若是御劍,兩三日便可抵達,可若是走路,那便要耗費幾個月。
幸好修行之人身強體壯,加上疾行符的助力,在限定期限前便可抵達。
嚴涼仍舊充當著小跟班一職,盡心盡力,卻在不經(jīng)意間露出滿懷心事的模樣,顯出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深沉。
或許是出于愧疚,或許是出于憐惜,秦慕對嚴涼溫和了許多。
而越是如此,嚴涼卻越是不安,幾乎寸步不離地跟在秦慕身側(cè),像極了粘人的麥芽糖。
這一日,一行六人在一處客棧落腳歇息。
嚴涼殷勤地布菜,完全顧不上自己,同桌的人看得嘖嘖稱奇。
秦慕已然習(xí)慣,對此沒有多大反應(yīng),而四師兄齊謹卻有些看不慣,攬著嚴涼的肩膀,嘲笑道:“我說你這么大人了,怎么還粘著姐姐,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男子漢大丈夫,要學(xué)會自立自強,別像只跟屁蟲,平白惹人笑話。”
“阿姐才不會討厭我。”嚴涼神色肅然,不無倨傲道,“旁人說什么,與我何干?”
齊謹見唬不住這小子,不由一愣。
其余的師兄不約而同地笑話他白費功夫,挑撥離間失敗。
就在這時,客棧走進來一群人,身姿翩然飄逸,男子持劍,女子戴著帷帽。
一看便知他們不是普通人,倒是像極了求仙問道之人。
相比于裝扮尋常的亭華山眾人,這些人顯得貴氣許多。
客棧的伙計也是個有眼力見的,立刻便迎上前來,滿臉堆笑著發(fā)問:“各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這群少年少女倨傲自得,頭昂得高高的,只是站著,正眼都沒瞅伙計一眼。
“師兄,那只貓看著很可愛呢?!逼渲幸粋€少女瞧見了秦慕懷中的黑貓。
被稱為師兄的少年冷冷地盯著黑貓,滿臉不屑,嗤之以鼻道:“小小貓妖,膽敢在此作祟!還不速速伏法討?zhàn)???p> 齊謹嗤笑一聲,輕聲調(diào)侃道:“呦呵,我還是頭回見到有人比我還橫?!?p> “遇見對手了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哥,看你的了?!鼻啬娇礋狒[不嫌事大,明目張膽地攛掇他挑事。
“行,小妹發(fā)話了,那我必須得會會這小子?!饼R謹是個順桿子就上的,玩心大起,干脆利落地輕輕一彈指。
而后方才那個大放厥詞的少年忽然說不出話,指著自己的嘴巴,“嗚嗚嗚”地出聲。
“哪個不要臉的小賊下的毒手?”剩下的少年見同伴無聲無息地中招,如臨大敵,長劍出銷,茫然四顧。
“目中無人的小子們,確實欠教訓(xùn)?!毕ё秩缃鸬拇髱熜謫⒚麟y得開口,微微抬眼,神色冷漠。
這一回,少年們手中的劍倏地脫手,朝上飛去,圍成一圈,在他們頭頂盤旋不停。
“大哥,高哇,一招制敵!”秦慕豎起大拇指,毫不吝惜地夸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