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晚湊在簡依青身邊,看他靈活地操縱手機屏幕里的大蛇,現(xiàn)在看來,最菜的那個還是她自己。
視線游離中,她瞥到了角落里的那把瑞士軍刀。
“那把刀還挺好看,是什么來歷?”
游戲當(dāng)即結(jié)束,簡依青起身將那把軍刀取來,遞到了她手里。
路晚用拇指肚去觸碰刀刃,不期然見了紅,她瞪圓眼睛驚呼:“這么鋒利???”
簡依青盯著她的手,眼窩深陷,眉頭鎖得很緊,似是在表達(dá)責(zé)怪,他扔開那把刀,將她拉去沖洗傷口。
興許是一個人生活太久了,他家連創(chuàng)口貼都沒有。
“一點小傷口,沒有事的。”
幸好劃痕不深,傷口沒有再繼續(xù)滲血了,路晚討好地親他的下巴,偷偷地將手背到了身后。
那把做工精致的瑞士軍刀躺在地上,沾了潮氣,刀刃卻依舊鋒利。
簡依青俯身將路晚抱在了懷里,他箍得很緊,一只大手貼在她的后腦處,另一只手放在腰間,極其強勢的姿態(tài)。他閉上眼,朦朧的紅光飄搖不止。那畫面不尋常見到。
垃圾桶旁臭味難掩,男人身形高大,著一身黑衣,頭戴同色帽子,他拿著利刃,悄無聲息地從背后了結(jié)那骯臟東西的性命。
隨后,他自盡了,喉頸開花,妖冶而糜爛。
他的身體好冷,路晚打了個冷顫,如置冰窟。她無法拒絕他的擁抱,乖乖地側(cè)過臉去吻他的喉結(jié)。
這個時節(jié)常常暴雨連連,梅子從青變黃,舒紀(jì)紅早已準(zhǔn)備好了下一輪的青梅酒,今年比較特殊,她和自己的外孫女共同完成了這件事情。
近來舒紀(jì)紅不太好過,關(guān)節(jié)疼痛發(fā)作得頻繁,路晚常守在她身邊,哪里都不愿去。
家里的地板潮潮的,墻壁也是,路晚很是苦惱,連柜子里的衣物都沾了難聞的霉氣。她立于檐下,定定地瞧著院兒里的青草沉浮搖擺。
待天色亮了些,一柄朱傘悄然游進巷子深處,是她想見他了。
“就說那個啞巴不是什么好東西,這樣的事情他也做得出來?”
經(jīng)過廊檐時,路晚腳步一頓,她本想直接忽略掉婆子們胡謅的碎語,卻始終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前去。
“他整天陰沉著一張臉,壞心思都藏在肚子里,指不定呢,在暗地里怎么折磨那些學(xué)生!”
“我可是聽人說得明白,是他自己把兔子折磨死了,還要嫁禍給學(xué)生,這種爛心腸喲,可不得了!”
話頭子找不盡,連過路的一條狗都可能成為她們的談資,這種捕風(fēng)捉影的敏銳一般閑人及不上。
“今早瞧見老周家的閨女沒?她回來了,穿得那才叫一個洋氣,這人的命啊就是,我一輩子沒有享受過那些東西?!?p> “她還在讀書???不結(jié)婚啦?李樹家的那位只比她大個一兩歲吧,人都兩個娃了!”
“早就畢業(yè)了,據(jù)說在大城市打工呢,銀行卡里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不知上哪里兒弄來的!”
“還能怎樣弄來?大家心里都清楚。”
“忘了本啊忘了本,她現(xiàn)在連家鄉(xiāng)話都不怎么講了,這和長輩見了面啊,連個招呼都不打一個,那鼻孔啊,長得比我的腦袋頂還要高?!?p> “人家可是見過大世面的大款呢,哪里會舍得開金口來搭理我們這些土巴巴的鄉(xiāng)下人?”
“那小蹄子身板兒小的喲,恐怕是不好生養(yǎng)了,下回有人要來說媒,這點可要放在心上!”
“以后嫁人不知道咋整喲!”
她們仰天笑得夸張,嘴角的干沫子都顧不上擦,兩片唇的弧度刻薄,眼睛瞇得細(xì)長,活生生一副搬弄是非的好相貌。
路晚雙手環(huán)胸,面無表情地盯著這些長舌婦,細(xì)眉之下的一雙眼黑得發(fā)亮,快燃著了。
好半晌,她安靜地?fù)伍_傘走出了廊檐。
木門檻被沾了泥水的女鞋踩得發(fā)出了沉悶的一聲響,路晚沿路小跑而來,或多或少還是受了那些長舌婦的影響。她急于問他,兔子死了是什么意思?什么又叫做叫嫁禍給學(xué)生?
“阿青!你在嗎?”
“阿——”
路晚急切地喚著簡依青,視線在觸及院中場景時,她忽的就失了聲。
兩只兔子被隨意地丟棄在空地上,嘴角還流著血,肚子很大,而且黑了。簡依青靜坐在石凳上,對這一切無動于衷。
她希望從他眼中看到黯淡而陰沉的火焰,再不濟,他能皺眉,能表達(dá)出自己的悲傷。
可他就是坐在那里,比石雕還寂靜冷硬。
“兔子怎么死的?”
路晚蹲下身去,將手覆在了簡依青的手背上,她輕聲哄著:“告訴我故事經(jīng)過,用紙寫下來就好,慢慢的,我就在這里?!?p> 風(fēng)清涼涼的拂過,采花蜜的蜂振翅飛起,在她最難過的時候,聽清了這樣的聲音。
他沒做任何回應(yīng),有些可惡。
“那些人不值得,可我呢?簡依青,我又沒有傷害過你,你這樣就是在糟蹋我的情意。”一顆心跟被毒蜂蟄了那般疼痛,路晚直起身子來,眼里結(jié)著哀怨,只是面無表情。
霧汽黏著簡依青的眼睛,枯澀的瞳孔近乎透明,眼瞼處有一片陰影,憂郁,憂郁,他甘愿與憂郁作伴。
掙扎著,他握住了她的手指,溫柔摩挲,帶了些討好。
“也是,我路晚能有多大的能耐?自己的生活一地雞毛,竟然還想著拯救這個拯救那個。”
胸口郁積的怒氣一點一點泄去,路晚甩掉他的大手,順勢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背怎樣都直不起來。
簡依青想抱她,卻被冷硬地拒絕了,頭一回。
“你讓我好好想想,這段時間不要見面了。”
路晚撐著一把朱傘推開門走遠(yuǎn)了,褲腳剪裁利落,沒再沾上絲毫泥水。她沒有往回看,不知道那院里的男人紅著眼竭力張唇發(fā)出聲音,想要將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