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村。
“你把我弄成這副丑樣子!”馬山杏端詳著鏡中人。膚色暗黃,雙目無光。還是同一張臉,卻沒了原有的美貌。
“這副樣子才能救你的命。頂著原來的臉你能活命嗎?”雁無傷離開椅子。走到窗前。院中的雪人露出一角。幾日的侵蝕,落染風塵。
“外面現(xiàn)在---怎么樣了?”馬山杏心里明白。她若不改頭換面,怕真走不出金家村。
“放心,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你?!毖銦o傷幽幽地說道。并未收回目光。
馬山杏亦不再問。她覺得雁無傷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你可曾想過要去哪里?”
雁無傷的問詢讓馬山杏一愣。是啊,她離開了金家村能去哪里呢?父母拋棄,人人喊打。她的前路在哪里?空有一腔仇恨的血。她若是無法活命,也是白搭。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過了半響。目光變得堅定。
“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有一口氣在,我必討還今日之恨。”
雁無傷回過頭。這個女子雖做出了令人不恥之事,卻不失堅韌。
“好,盤纏為你準備了。兩日后送你走?!?p> 現(xiàn)在金家村仍有好事的人觀望。時機不對。過兩天里正他們歇了心思再把馬山杏運出村外。到時候何去何從,雁無傷就不管了。救她的目的,只為給程家多一塊絆腳石。
“雁無傷,盡管我不愿意領你的情。不過活命的恩。我馬山杏記下了。”馬山杏抬眼道。
“不必了。”
雁無傷不愿讓這等私心找上虛偽的光環(huán)。實在沒有必要。
馬山杏咬了下唇。不做聲了。
這時,徐嬤嬤拎著個包袱叩門進來。包袱里是給馬山杏準備的換洗衣物。
雁無傷朝徐嬤嬤點了點頭。
馬山杏有心想說話。訕訕的動了動唇,終究沒有說出口。
看著雁無傷和徐嬤嬤出去的背影,久久沒有挪動一步。
“小丫頭,為何不掌控她?”戎淵的目光在馬車遠去帶起的殘雪上凝視了片刻。
“大寶以為我有能力掌控?”雁無傷緩緩的轉(zhuǎn)回身。往宅門走。
戎淵隨在身旁。
“籠子里的小獸能有多大的殺傷力?”雁無傷又加了一句。
她是可以把馬山杏控制在身側(cè)。但那似乎沒有多少意義。久而生異。馬山杏會忘了如何而活命。甚至怨恨她,超過了程飛鵬。女人的想法有時候最可怕。思維最難猜。與其那樣,不如讓她走。生活的艱辛會讓她牢記仇恨。目標鎖定。
“說你是小狐貍偏不認?!比譁Y敲了下雁無傷的腦袋。
雁無傷學會面對戎淵的褒貶。也不應聲。邁開小短腿進了宅院。
迎面金玲走了過來。
“雁無傷。你回來啦。”金玲什么時候進來的。雁無傷并沒見著。
“金玲,快進屋。外面冷。”金玲只穿棉衣褲。并沒有披風和帽子。耳朵已經(jīng)凍紅了。
“你不也是?呵呵,你做什么去了?”金玲笑著上前拉住她。
并未在意后面的戎淵。戎淵自行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去走走,過年吃的多長胖了。瞧我,都圓滾滾的。”雁無傷摘下披風。掛上。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金玲笑。雁無傷是比從前圓潤了。
兩個人分別坐下。徐嬤嬤早備好了茶果。
雁無傷拿給金玲。金玲也不客套。吃了兩塊點心,喝了半盞茶。
“雁無傷,你說馬山杏到底哪兒去了呢?那晚祠堂著了一把火。她就不見了。不會是真的死了吧?”
“馬山杏平日與你如何?”
金玲睜大眼?!澳沁€用問!當然不好啦!”
“那她的死活與你有關系?”雁無傷意在金玲不要多事。
“是沒有,不過一條人命沒有了。心里多少替她不值。”金玲吶吶的道。
“飛蛾撲火,馬山杏應早就知道。她不甘心窮一輩子。即便是知道結(jié)果。她也要去試試。起碼不后悔。只是沒想到程飛鵬直接把她推了出去?!毖銦o傷不知道金玲能否明白。她為何要說這番話。
“那個程飛鵬就是個好~色的。馬山杏倒霉了。她被退親,家里爹娘把她逐出了家門?!?p> 金玲不忍看。她接連幾天都在合計這件事。她娘沒少拿這件事來提醒她。女子要如何做才不失貞潔。
“看到她的下場,我一點都不解恨,反而有些悲哀。我要是將來許了不滿意的人家----會不會也生出旁的心思----唉,我,我瞎說這些。你比我小呢?!?p> “徐嬤嬤說身為女子需有德。馬山杏有不滿,可以提出來。而不是無媒茍且,全不會落得那個下場?!毖銦o傷理解身為古代女子的悲哀。
“我娘也說過的,我就是有點怕。比咱們路遇強盜危險還要怕。一個挺一挺就過去了。嫁人卻是一輩子的事。一輩子的煎熬要怎么過?你卻不必擔心,有那么疼愛你的舅舅。定會為你選個好的!”金玲又道。微垂著頭。
選個好的?只怕未必了。金玲哪知她將來要面對的事。雁天涯與徐嬤嬤的對話她依稀記得。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數(shù)著自己的心思,主意。為得就是將來能擺脫宿命。但唯一讓她心難安的是那位從未謀過面的母親。從洛義那里她又知道了一些信息。駱馨蘭是個可憐的女子。她不忍心一走了之。雖然兩輩子都沒有父母緣。但她不怨。如果將來真迫到非去不可的地步。她會接受那樣的安排。
“我寧愿過寧靜平凡的日子。金玲,你年紀也不大。別想這么多。相信你娘,她比誰都疼你。”雁無傷道。
這時代的女孩子早熟的很。真是不得了!李氏對金玲的疼愛令村里的其他女孩子都羨慕,包括金芝,不然她不會見著金玲就想找茬。羨慕妒忌,就化成了謾罵。再加上金玲向著她說話,矛盾就更多了。
“我爹不會答應的。他早就看好了一家獵戶。他和我娘說話,我聽到了?!苯鹆岬拖骂^。她娘最后占了上風,但是她心里也有了合計。
尤其是她讀了書之后。眼界和心思都開闊了。自然追求也有了提高。
要是真嫁了獵戶家。那她的一輩子就在這山里轉(zhuǎn)了。
“好啦,別愁眉苦臉的。好像急著嫁人呢!”雁無傷趕緊逗她。再這樣下去,金玲非掉淚不可。人小心大。十一歲的女孩子就談論婚假了。
“哪有???”金玲急忙出口。想起自己剛剛的樣子,噗嗤笑出來。
雁無傷一瞧,這茬兒算是過去了。
金玲又坐了一會子。在徐嬤嬤進來沒多久便離開了。面對徐嬤嬤的不茍言笑,她無法待下去。
雁無傷練了半天的字。戎淵一直陪著她。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徐嬤嬤在屋子里守著亦是不出聲。
三個人,兩個靜靜寫字。一個好像監(jiān)工。
直到洛義進門打破的靜謐。
他帶來一個消息。馬山杏失蹤。進城不久發(fā)生的事。
她忘了換洗衣物的包袱。柴慶隨后去追她??赊D(zhuǎn)眼的功夫,馬山杏不知去向。柴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許久亦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