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啟程
秋風(fēng)瑟瑟，進入仲秋時節(jié)的咸陽城不復(fù)以往的生機盎然……
平日門客好友來往頻繁的皇長子府今日顯得格外冷清。
只有幾名下人前忙后替主子收拾行裝?；实壑家庀逻_，命長公子扶蘇即日北上監(jiān)蒙恬軍。
朝野內(nèi)外都清楚，說是監(jiān)軍。實際上是扶蘇激怒皇帝被貶罷了。沒有人愿意再這個節(jié)骨眼上接近扶蘇，生怕自己也收到牽連。但大部分臣子私下里都替扶蘇感到惋惜。
扶蘇對于這預(yù)料之中的結(jié)果并不感到驚訝，相反他倒是慶幸沒有更多士子被坑殺。用自己一人被貶保全天下士子的性命，這實在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半晌，李由前來為這位至交好友送行。李由并不因扶蘇的遭遇而刻意疏遠他。不論何種年代，總有這樣朋友，不會因你的富貴貧賤而改變對的看法。
扶蘇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除了妻子王瑤與自己親近些。只剩這一位好友，能使他與之坦誠相待。
“不打聲招呼就偷摸走了？”
李由手里拎著兩壇燒刀子，看到坐在臺階上的扶蘇便開口言道。
“這不是正在等你嗎？”扶蘇一邊說著一邊將胳膊搭到扶蘇街上。
此時的二人不是一國皇子和郡守，只是平日里約酒談心的朋友。
“平日里心中被各種瑣事煩擾，如今要離開了，反倒覺著輕松不少?！?p> 說完扶蘇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朝中還有什么沒辦完的事，告訴我，一定幫你解決?！?p> 看著眼前的扶蘇，李由滿是心疼。他知道扶蘇生性剛毅，怎會就此服輸，表面上波瀾不驚，但內(nèi)心肯定是不好受吧。
“倒還正有一事?！?p> “西城外山坡下住著一位老翁，家里只有一位獨子，迫于生計自小被送往宮中做了宦官。一年前我看他在街上賣草鞋。平日里總送去些吃食衣物。我這一走，還望李兄能在閑暇之余看望接濟一下……”
聽著扶蘇不厭其煩的交代，李由心中五味雜陳，眼前這人分明是大秦皇子，將來就是這王朝的接班人。臨行之際心中掛念的不是自己的儲君之位，也不是與各官員的交際。僅僅是一毫不相干的老人。
“有這樣的儲君，真是我大秦之幸事?。 崩钣尚闹袧M是敬佩。
兩人一壇酒就要見底，章邯與曦夢也來送行。
曦夢一見到父親便撲到扶蘇懷里，即刻聲淚俱下。
“父親，北地寒苦，您可千萬珍重，女兒不能在您身邊，實在不孝。”
“乖女兒，你如今已嫁與章邯將軍為妻，理應(yīng)全心照顧他，不必牽掛為父。只是你母親一人在家難免孤單，你要時常來探望。”
交代好家事，王瑤為扶蘇穿上盔甲就要出發(fā)。
直到從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扶蘇從來沒像此刻一樣，完全融入到了這個時代，這沉重的盔甲仿佛是在提醒扶蘇，他切切實實的存在于這個國家，這個家庭。畢竟這些感情是真真切切的。
只帶著幾百親衛(wèi)，扶蘇身著銀色盔甲，隨著戰(zhàn)馬長嘶，隊伍緩緩向北而行……
皇宮之內(nèi)，始皇帝端坐在書案之后閉目凝神。
一名宦官匆匆來報，低聲言道：
“扶蘇公子已經(jīng)出城了……”
始皇帝擺手示意退下。
無論嬴政何等的功績，但自己除了是一位帝王，同樣是一位父親，他當(dāng)然也會心疼兒子，只不過到了他這種位置，就無法像普通人家一樣處處寬容。
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里，尋常人家的兒子也不可輕易頂撞父親。更何況帝王之家。始皇帝的命令是管束全天下人的，如果連自己的兒子都反對他，那么帝王威嚴何在。
況且始皇帝始終將扶蘇視為大秦帝國的接班人，但知子莫若父。始皇帝深知扶蘇的仁慈是一把雙刃劍，實行仁政自然會讓百姓過上好日子。但是眼下滿朝文武皆信服的是他，自己百年之后，大秦基業(yè)交到扶蘇手上，那時候的諸臣是否會有異心尚不可知。要想震懾群臣，扶蘇必須殺伐決絕，同時要有軍功在身，才能壓住那些功高蓋主的大臣。
始皇帝對扶蘇的安排并不是一時生氣的結(jié)論，而是他斟酌許久的結(jié)果。碰巧遇上扶蘇因“焚書坑儒”而忤逆圣意?；实壅媒璐藱C會既能震懾天下，又可名正言順的將扶蘇派往蒙恬軍中，跟蒙恬學(xué)習(xí)排兵布陣行軍打仗的同時打磨性子。
想到此處，始皇帝嘆息一聲，低聲言道:“但愿你能理解朕的良苦用心。”
扶蘇早已看出了始皇帝的真正意圖，因此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太多的抱怨和憂慮。
章邯只身匹馬將扶蘇送出城外幾里地仍不愿返回。扶蘇對于他而言不僅僅是成全了自己的岳父。對于扶蘇的為人處世，章邯一向心懷崇敬。成全了自己與曦夢的婚事后，又在始皇帝面前替他美言，這使得章邯的升遷之路尤為順暢。
“章將軍，你請回吧，已出城五里有余了……”
“岳父大人對我章邯恩同再造，不知如何報答……”
“都是一家人，別說這么見外的話，你好生對待曦夢，如果膽敢欺負她，我定饒不了你！”
“請岳父放心，我一定視曦夢比自己的命還重要?！?p> “那就好……”
扶蘇意猶未盡，似乎還在擔(dān)心著什么，但遲遲說不出口。只是示意章邯毋需再送。
可能此時得到二人斷然想不到，如今惺惺相惜，來日卻要再戰(zhàn)場上兵戎相見……
扶蘇一邊騎馬向北而行一邊賞閱周邊的風(fēng)景，前世看慣了大城市的的車馬喧囂，此時的曠野反倒使得扶蘇心曠神怡。只不過與此同時令扶蘇困惑的是前世自己曾經(jīng)旅游的時候騎馬不到一個時辰就疲憊不堪了，現(xiàn)在騎馬行進將近十里地，盡然感覺不到疲憊。難道自己繼承了扶蘇思維之外的所有特征……
還在疑惑之中，眼前的一幕震驚了扶蘇。
幾十人在道路兩邊揮手送行，這其中部分是幸免于難的讀書人，也有咸陽城的老百姓……
世傳扶蘇為人勇毅而愛人，在朝在野都備受好評，此番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大家知扶蘇因救士子而被發(fā)配北地，因而不好明面相送。大家不約而同在出城十里之外。
讀書人皆拱手行禮，老百姓則招手示意……
扶蘇看到城西賣草鞋的老翁也在人群之中，連忙下馬問道：
“您身體不便，又何苦走這么遠呢？”
“你是好皇子，大家都說你救了很多人，但是你自己卻因此收到了責(zé)罰，大家都舍不得你……”
“扶蘇在這里謝過大家十里相送，我要去北邊守衛(wèi)我們的國土，只有打跑了匈奴，才能讓更多的老百姓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
眾人皆拍手稱好。
“大家快回去吧，我這就繼續(xù)前行了！”
扶蘇繼續(xù)上路。即便行至百里開外亦難涼心中熱血……
一曲長歌伴，公子赴北國。破虜建功朝夕日，遍地凱歌傳。
四夷兵戈起，生靈堪倒懸。王師南下定乾坤，歲末平紛亂。
雙月同空日，盛世美景還。恩威千古留名姓，功蓋寰宇間。
有士子為扶蘇作此詩，在坊間口口相傳，一時間成了婦孺皆知的童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