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時許洪峰果然如氣象和水文局預測的一樣如約而至,洪峰沒有小說里寫的波濤洶涌,只是水流明顯湍急,水位快速上漲,天上的烏云密布,伴隨著的是瓢潑大雨,抬起頭看向遠處,整條大堤上只有這么一抹綠穿著橘黃色就救生衣在忙碌著,與天爭,與地斗,與大水廝殺。這是一場戰(zhàn)爭,在軍事術語里,這叫做非戰(zhàn)爭軍事行動,所以有戰(zhàn)爭的地方就會有犧牲。
連日的高強度工作再加上沒完沒了的大雨,我從早上開始就萎靡不振,打樁的時候被錘子砸了腳趾的拇指,中午吃過飯的間隙讓軍醫(yī)看了看,軍醫(yī)建議我做嵌甲術,我問軍醫(yī):“疼嗎?”軍醫(yī)點了點頭帶著看傻子的疑惑和我說:“在你的骨頭上把甲床刮下去,你說疼不疼?”不過沒辦法,還是做吧,不做這樣走路都沒法走,每走一步都疼的鉆心。我上了衛(wèi)勤保障車,軍醫(yī)和兩個衛(wèi)生員給我固定在一個擔架床上,我特好奇的看著他們,一個嵌甲術而已,又不是不打麻藥,為啥從鎖骨到腳踝都給我用背包繩纏上?我問了軍醫(yī):“不是打麻藥嗎,給我纏上干嘛?”軍醫(yī)又是那副欠揍的表情回答我:“你以前打過局麻嗎?”我搖了搖頭。他又說:“不是每個人都耐藥的,我給你扎一針你試試?!彪S后他在我砸壞的腳趾上打了一針,本來就已經(jīng)紅腫的腳趾變得更粗更壯,他拿起手術刀切進了我的甲溝里,我直接疼的嗷一嗓子,大喊了一聲:“操!”渾身從頭到腳感覺出了一身冷汗,感覺每個毛孔都張開了,那種疼,錐心的疼。那個軍醫(yī)看著我說:“我就說吧,我再給你打一針,也可能劑量小了?!蔽倚睦镎媸亲タ瘢蚁肓R他,我怕他報復我,有個高個子衛(wèi)生員從他醫(yī)藥箱里抽出來一卷紗布直接塞到我嘴里,讓我疼就咬著,我心里就想了一句話,這是一群獸醫(yī)。
隨后獸醫(yī)又給我腳趾打了兩針,依舊不見效,他也不征求我的意見了,就一刀一刀的切著我的腳指甲,每一刀都錐心透骨,每一刀都讓我渾身緊繃,我覺得我是個變態(tài),他在割我每一刀的時候我都會不自覺的抬起頭去看他,當他抽出刀的時候我又全身松軟的把頭砸在擔架床上,一共七十三刀,我覺得刀刀要命,每一刀都度日如年一樣,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只能聽到我的喘息聲,只能聽到刀子在我指甲上,在我的骨頭上劃過的聲音。這時候我想起來小時候看過的三國演義,關二爺刮骨療傷的那段,我覺得那段絕對有吹牛逼的成分,要不就是關二爺中的是毒箭,他胳膊沒知覺,要不誰能一邊看書下棋,一邊喝酒吃肉,純純的扯淡啊。
第七十三刀結(jié)束的時候,我看到我血肉模糊的腳趾,指甲位置已經(jīng)沒了,獸醫(yī)正在用敷料和紗布給我包扎,一邊和我說注意事項,一邊在嘲笑似的說:“和你說也沒用,天天水里泡著,這節(jié)骨眼你想躺著休息夠嗆,過幾天吧,找我把腐肉再清了,找后勤要一只大點的鞋,你這鞋穿不進去了?!蔽尹c了點頭,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我就沖著他們?nèi)齻€喊了一句:“一群他媽的獸醫(yī),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