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衡瞄一眼亦步亦趨跟在他后頭的楊琪,似乎是考慮到她人小,所以將腳步放得很慢。
楊琪納悶不已,辛相忠為何不在拘她來的時候就提審她?
她如何也想不明白,于是小跑趕上段衡的腳步,開口問:“這位大人,辛大人為何突然要提審我?”
她總改不了說話看人眼睛得習(xí)慣。
“你不用緊張,”見楊琪眉頭擰在一塊兒,段衡安慰,“只是例行審問,與案情無關(guān)?!?p> 既然與案情無關(guān),楊琪多少松了口氣。
段衡忍不住多瞅了楊琪幾眼,說實話他不是很明白,這樣一個小女孩為何炙手可熱。不僅南府坐她靠山,就連壽安王也對她虎視眈眈。前一段時間,似乎北府也拿她無奈。就說現(xiàn)在,辛相忠也莫名其妙的在幫她——
不然辛相忠為何一得到壽安王那邊的風(fēng)聲,就迫不及待的采取了行動!
到了刑部大堂,楊琪東張西望,四處巡視。
大堂雖然簡陋,卻十分肅穆,肅靜與威武兩道牌子分立左右。
大堂之上,人員不多,除去楊琪與段衡,就辛相忠與一名師爺。
辛相忠獨坐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背后是龍騰虎躍的壁畫。
見段衡帶楊琪來,他將一封公文推到了桌案的一邊,并給左下方的師爺遞了一眼。
師爺朝他微微頷首,然后提筆蘸墨,在空白的扉頁上寫寫畫畫起來。
楊琪感到呼吸有些凝滯,大約是受了場合的影響,在這公堂之上,即便清白之身心中也會莫名的產(chǎn)生罪惡感。
辛相忠并未給楊琪施壓,就當(dāng)是家中來了一位小客人一樣。
“坐?!毙料嘀沂疽鈼铉?。
楊琪爬坐上椅子,晃了晃懸空的兩條小細腿。
“辛大人叫我來做什么?”來時楊琪便察覺到了,果真與段衡說的一樣,這次并不是公開正式的提審。
辛相忠拿起桌案上的卷軸,示意性的在楊琪眼前晃了一下。
“這是戶部批下來的公文,他們說戶部并沒有你的戶籍信息,你不是遼人么?”
楊琪抱怨,“不然為什么有那么多人總叫我小漢人。”
見她態(tài)度不端,段衡有些惱火,上前一步,放聲喝道:“大人問你話,你盡管老老實實回答,別說那些沒用的!”
辛相忠抬手制止,不甘心的段衡又乖乖退回一旁。
“無論是否是漢人,只要入籍,便是我大遼之人,問題是戶部核對不到與你身份相關(guān)的戶籍?!睂Ψ疆吘故莻€孩子,辛相忠覺得至少得有些耐心。
楊琪豁然開朗,明白了辛相忠將她叫來此地的意圖,無非就是想知道她的身世背景。
楊琪穿越而來,對身體主人的記憶半點也無,她也同樣好奇這身體原來的主人是個什么樣的人,也許她還有家人……
想到此,楊琪神情黯然下來。她這個天外來客占據(jù)了這具身體,身體原本的主人大概也已經(jīng)魂歸西天。楊琪總覺得很對不起身體主人的家人,說不定他們在哪個地方為這身體的主人擔(dān)心的吃不下飯……
這些話,她當(dāng)然不能與辛相忠說。
楊琪抬頭看著辛相忠,擺出一張苦瓜臉,“我跟你一樣,也想知道我自己是誰,但是我沒有以前的記憶。”
“喔?”辛相忠似乎頗為感興趣,正等著楊琪做出一番解釋。
“數(shù)月前,我從人販子手里醒來,除了名字以外,其他什么也想不起來?!睏铉魑中料嘀也恍?,還將耶律斜軫搬了出來,“這些事,南院大王都是知道的,因為是他把我從人販子手里買下來的。”
說完,楊琪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
“這么說你只是南院大王買來的下人。”
辛相忠這是在旁敲側(cè)擊著楊琪與耶律斜軫的關(guān)系?
楊琪捉摸不透,都說“官官相護”,那辛相忠背后的靠山又是誰呢?
楊琪瞄了一眼奮筆疾書的師爺,她在堂上每說的一句話都會被師爺記錄在冊,這時候還是不要承認(rèn)她與南府的關(guān)系太親密的為好……
猶豫之后,楊琪堅定的回答:“是這樣沒錯!”
辛相忠輕笑了幾聲,似乎早料到楊琪會如此回答。
他起身從堂上走下,經(jīng)過師爺身旁的時候,開**代:“盧師爺,整理好后,就給壽安王府送去吧?!?p> 盧師爺埋首應(yīng)了一聲,“是,大人。”
段衡吃驚,沒料辛相忠會在楊琪面前將此次提審的原因泄露出來。
楊琪的訝異絲毫不亞于段衡,辛相忠竟是迫于壽安王耶律茂的威壓才提審她。
辛相忠并未為難她,明里暗里也給了楊琪不少幫助,又不買壽安王的賬,他依附的勢力似乎并非壽安王府。
楊琪瞄著桌案上的文書,腦袋里靈光一閃,她記得安隱曾經(jīng)提過,壽安王耶律茂任北府大司徒一職,相當(dāng)于掌管全國戶口與稽核版籍的戶部尚書。
那份文書,無疑是壽安王下達給辛相忠的。難怪速度會如此迅捷……
楊琪大腦正運作,被覆蓋眼前的一道陰影拉回了神識。
辛相忠立在她身旁,“本官帶你去牢房?!?p> 段衡快步上前,顯得有些激動,“大人,這種事還是讓屬下——”
辛相忠抬手制止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段衡,你陪同師爺?shù)綁郯餐醺咭惶?,兩人?wù)必要平安回來。”
他大概料到壽安王會刁難于刑部,畢竟此次提審的結(jié)果并符合壽安王的理想。
段衡得令,陪同師爺往壽安王府去。
辛相忠領(lǐng)著楊琪,往大牢方向去。
路上,辛相忠走的極慢。
楊琪跟在他后頭,忽聽他問:
“你為何會與趙臨交朋友?”
“問我為什么……”楊琪摸著下巴,在想辛相忠該不會與耶律斜軫一樣,都認(rèn)為奴才不配與主子交朋友?楊琪反倒奇怪辛相忠的態(tài)度,這種問題,他剛才為什么不在公堂上問呢?“辛大人為何要這么問?”
“本官只是好奇而已?!毙料嘀野仓羲兀捴胁粠?,“趙臨的身份特殊,又有毒害皇子的嫌疑,你大可不必理會他,也就沒有今日之憂?!?p> 簡而言之,辛相忠是說她傻么?
楊琪苦笑,“我就是傻到連敵人也能做朋友,呵呵……”
有時候,楊琪也會認(rèn)為自己無藥可治。
未到大牢門口,刑部一名差役前來報告,“辛大人,門口來了兩個人,說是南府的婢女,想要見今日從南府逮捕來的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