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殺他們，放他們走，我求求你了……”
“全是我的錯！我明明知道‘守衛(wèi)者’太空站的伽馬射線加農(nóng)炮需要10分鐘充滿能量，還是向史密斯求助，而不是第一時間啟用‘鯤鵬號’的主炮。是我害死地球上無辜的生命，該死的人是我……”
李碁宇縮在污穢不堪的角落里，額頭上冷汗涔涔，緊閉雙眸，臉頰緋紅，發(fā)出夢囈的嘴唇起了一層皮。
他身陷令人戰(zhàn)栗的噩夢中。
一張張鮮血淋漓的陌生的面孔，大地崩裂，火山爆發(fā)，颶風席卷，海洋倒灌，無數(shù)的生命被大地吞噬，被海洋吞沒，被巖漿融化……他，卻躲在固若金湯的宇宙飛船中，飄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觀。
心痛得要命，他受不了了，張開嘴大喊大叫，卻發(fā)不出聲響。
嘩啦——
一桶涼水澆在李碁宇的腦袋上，他條件反射地睜開眼睛，一邊急促地呼吸，一邊驚慌地四處張望。
“這就是哈里王要找的人？瞧他這幅損出兒，快要笑死我了！”一個穿著華麗絲綢長袍的大胖子斜著眼睛掃視李碁宇，油光光的肥臉上寫滿譏誚和嫌惡。“巫先生，你檢查過了嗎？他是嗎？”
“我已試過他，認為他不是。不過，考慮到他的膚色，我建議許大人請非族的薩滿，或者凱族的德魯伊，亦或埃族的先知再檢查一次。”
“他竟敢偷聽我們的談話，倒有幾分膽色?！贝笈肿吁庵阶幼呦蚶畛炗睿L長的袍子拖在污穢中。他瞇起一對小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望著李碁宇。“可惜，膽子大的人都活不長！”說著，他抬腳狠狠地踢在李碁宇的小腹上。
大胖子的動作力道十足，速度卻不夠快，李碁宇本可以避開這一腳。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既沒有躲閃，也沒有捉住胖子的腳，挨了瓷實的一腳。爾后，他像死蝦似的弓起腰，開始嘔吐，吐出來的只有苦澀的膽汁。
“呸！”大胖子沖李碁宇的臉上吐了一口黃綠色的濃痰，轉(zhuǎn)向灰衣人?！斑B我這個行政長官的一腳都受不住，這種人不可能是哈里王找的人。你說呢，巫先生？”
“我已說過我的看法?！?p> 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在大胖子的小眼睛中滑過，但他隨即“嘻嘻”地笑起來。“巫先生害怕自己看走眼，招來哈里王報復的怒火？”
“我雖不才，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而且我并不懼怕哈里王。”灰衣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有如一條緩緩流淌的溪水。“我那么說純粹是為許大人著想。哈里王貪財，但更痛恨下屬辦事不力。”
“你……”大胖子的臉一陣紅，一陣黑，一陣紫，一陣白。因為咬緊牙關(guān)控制怒氣，他的雙下巴劇烈地抖動著。“厄文，你馬上去把城中所有的先知、德魯伊、薩滿以及其他鬼東西給我找來！”
“大人，城中恐怕沒有先知、德魯伊和薩滿，他們看不上許城這種小地方?！?p> 啪——，厄文的臉上多了五道又短又粗的鮮紅指印。“你當老子是白癡嗎！老子當然知道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物不可能出現(xiàn)在老子的領(lǐng)地！老子讓你去找他們的徒子徒孫，只要跟他們沾邊，全都給老子帶來！”
“是，大人，我立刻去辦。”厄文彎下腰，上半身與地面平行，如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還不趕快滾，難道讓老子親自送你出去嗎！”大胖子沖著厄文的背影吐出一串不堪入耳的臟話，轉(zhuǎn)身間，露出虛偽的干癟笑容?！凹热凰皇枪锿跻业娜耍紫壬鷾蕚淙ツ睦?？”
“他不是，不代表別人不是，也不能說明那個人沒有出現(xiàn)在許地。所以，我還將留在這里，繼續(xù)叨擾許大人。”
大胖子的心頭跑過一萬匹草泥馬，嘴上的笑容卻愈發(fā)熱情和親切?！澳軌蚺c巫先生這等威名赫赫的大人物朝夕相處，是我等小人物朝思暮想之事，求之不得，受寵若驚。”
巫先生對許大人言不由衷的吹捧不置可否，冷著臉沉默下來。當著獄卒的面，許大人下不來臺，將尷尬和積攢的火氣發(fā)泄到李碁宇的身上。他所穿皮靴的頂端有一塊弧線鋼板，硬邦邦的。這會兒，他發(fā)瘋似的猛踢李碁宇的肚子，胸口，腦袋，一點都不在乎可能殺死李碁宇。
奇怪的是，李碁宇好像失去痛覺，仿佛一堆失去意識和生機的爛肉，不躲不避，不吭不響。黑紅色的鮮血從他的鼻孔中淌出來，從他緊閉的嘴唇溢出來，看不見的死亡踏著沉穩(wěn)的步子逼向他。
一臉兇相的獄卒都看不下去了，悄悄地扭頭，不忍心目睹李碁宇命喪“鐵蹄”之下。巫先生仍是一副漠然的神情，死亡對他來說，好像和吃飯、睡覺一樣，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最后，許大胖子踢累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李碁宇才逃過一劫。不過，他臉色烏青，傷痕累累，七竅流血，已是半個死人。
“看好他，在厄文帶人回來之前，別讓他死掉。他死了，你陪葬！”大胖子沒好氣地吩咐獄卒，不解氣似的冷哼一聲，一甩袖子，擦著巫先生的左胳膊走了。
“爺爺哎，祖宗啊，你可千萬別死吶！”獄卒來了一個滑跪，撲到李碁宇身邊。“我上有小，下有老，內(nèi)有老婆要養(yǎng)，外有情人要哄，你可千萬別死?。 ?p> 他為李碁宇推胸撫背，掐人中，按太陽穴。如果他知曉人工呼吸這一“絕技”，他絕對毫不猶豫地使出來。
“你怕死？”
“廢話！”獄卒不清楚灰衣人的身份，但他知道許大人言出必行，早已嚇破膽，哪有心思顧得上那么多?！皞ゴ蟮纳衩鱾?，求求你們保佑他活下去。我發(fā)誓從今往后再也不偷吃老婆獻給你們的祭品了！我用我老婆的性命發(fā)誓！”
“你不想他死？”
“他是死是活管我什么事！可是……”獄卒帶著哭腔，上氣不接下。“可是他要是死了，許大人讓我陪葬，嗚嗚—嗚嗚—，我不想死……”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許大人說‘在厄文帶人回來之前，別讓他死掉’，對不對？”
獄卒抬頭看向巫先生，帶雨梨花的眼睛戚戚哀哀，茫然迷惘。突然，他明白了什么，沖著巫先生磕起頭來。“小人有眼無珠，對您多有沖撞，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跟我這種下賤之人一般見識。大人一看就是大能者，一定有辦法保住他的性命，請大人救我！我做牛做馬也不能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始終面無表情的巫先生的嘴角掠過一抹戲謔，丟在地上一顆紅色的藥丸?！斑@顆藥丸能保他在三個小時內(nèi)不死，過了三個小時，他多半將因五臟六腑潰爛而亡?！?p> “萬一厄文大人在三個小時內(nèi)沒回來，我不是死定了？”
“看在你是個老實人的份上，我才決定幫你。至于讓不讓他吞下藥丸，隨你的便。”
望著巫先生輕飄飄的背影，獄卒皺了皺眉，咬了咬牙，撿起藥丸，塞進李碁宇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