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共樂區(qū)的早晨

　　天剛擦亮，文昊就悄悄醒來了。

　　穿越過來以后，因為返幼，他時不時會流露出一些，真正少年所具有的稚氣和活潑，俗稱孩子氣。

　　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少年，所以睡不了懶覺，醒來就是醒來，醒來就起來。

　　慢慢的穿上衣服，戴上娘剛給買的棉帽，穿上鞋子，就悄悄出了屋。

　　站門口呼了口氣，一道白色氣霧出現(xiàn)，飛出身體不遠就慢慢消散，他打算出去走走，熟悉一下自己今后要長期生活的地方。

　　他還想順便看看路線。因為身體也需要鍛煉起來了，這個時候的人們，還沒有鍛煉的概念，但他不是??！

　　雖然身體好像是被改造過了，但適當?shù)腻憻捠遣粫绣e的。

　　身體、學習、家庭，可以說，是一個人十八歲成年之前，最重要的三件事了。等上大學后，還要再加上社交和三觀養(yǎng)成。

　　不同于前世沒人教的懵懂，他現(xiàn)在是自己就知道，當然是不愿意再像前世那樣浪費時間，肯定要系統(tǒng)的做起來。

　　現(xiàn)在營養(yǎng)也慢慢的跟上了。等到春節(jié)后，天氣轉(zhuǎn)暖，有了合適的衣服，鄭娟和光明他也不會落下，一世人三姐弟，一個都不能跑。

　　對，跑步，作為眼前還是一無所有的少年，還有什么會比跑步更經(jīng)濟實惠的呢？

　　作為過來人，他不會過度夸大跑步的作用，也知道過度的害處，但那是運動量和年齡累積之后的結(jié)果，這世界上有完全無害的東西么？

　　不考慮劑量談毒性，那是耍流氓！

　　照例沿著抓魚時鄭娟領的彎曲巷道出去。

　　太平胡同的人家，逃難來到這里的時候，光字片所在地那里已經(jīng)沒有多少空處可以建房。他們一致把目光投向了由黃土形成的上坎。

　　黃土脫坯最容易，而脫坯建房最便宜。一代一代的，幾乎把上坎邊上的一些家庭的房子給挖成了危房。

　　而他們建起來的房子，因為后來家里孩子漸漸長大，或者娶妻生子，不夠住了，就開始在外面加蓋。一來二去的，胡同就變成了如今的雜亂模樣。

　　這條因為亂搭亂蓋而時寬時窄的街道，不到八百米，挨的緊密的土坯房幾乎連成兩道黃泥墻，家與家，戶與戶，相互分離，門都開在黃泥墻上，低矮而朽殘。

　　二三十年的風吹雨打，煙熏火燎之后，一個個像是原始人的山洞。而幾十萬年之后的子孫仍然生活在這樣的山洞里，只想著就有無限的悲涼。

　　這就是劇里的太平胡同了，一條上坎坡下百米左右斜刺里開出的巷道，一個比光字片還窮的地方。而在這里，有一個土屋就是他現(xiàn)在生活的家！

　　出了太平胡同，沿著一個二三十度的斜坡上去，就是上坎，也是他謀劃中的夢想啟航的地方！

　　因為，這里居住著光字片最有錢的人家。

　　這個原來由外國流民聚居的地方，此時已經(jīng)破舊，橫向街道的兩旁，多是有前門小院和進門臺階的俄式房屋。

　　房子或磚砌或夾板泥的墻，此時多已老舊，當年圍成小院的美觀柵欄，此時也已被樹皮、樹枝、鐵絲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取代，臺階也大多破舊。

　　美人雖已老去，但底子仍在，仍不是普通人可以企及的，這里居住的主人已經(jīng)換成了老資歷的中學教師、校長、報社出版社的老編輯、醫(yī)生、區(qū)里的科長、派出所長、或者國企小廠的廠長。

　　從上坎下去，走過一段路后，有一個拖拉機制造廠，再走十幾分鐘，就到了一條小街。

　　街口有碳化的原木電線桿立在那里，三米高處掛著燈泡，這時仍發(fā)出昏黃的光，有的燈泡已經(jīng)沒有了，孤零零一根木柱。

　　街上的人家，十有八九是沒有院子的，一戶挨著一戶，家家戶戶的門窗都開向沙土街，開向?qū)γ娴娜思摇?p>　　當初建房時的草房頂早就被時間變成了油氈。

　　再后來，這里或那里破了，用不知道哪里撿的油氈片兒蓋住，又怕被風刮跑，用各種各樣的石頭壓住，從高處看，房頂上像留在那里的象棋殘局。

　　這時，吉春城已經(jīng)有飛機場了，一條從機場直通城區(qū)的大馬路，把共樂區(qū)一分為二。

　　沿著大馬路一側(cè)，是幾條橫向的沙土小街，按仁義禮智信的順序命有名字。光字片的名字就由來于此。

　　停留在其中一條名叫光義街的小街街頭，看著這個有院子和玻璃窗子的兩間小屋，這就是周家了吧。

　　“咳……哪里的小子，賊眉鼠眼的，亂看什么？有你這樣大清早的盯著別人家里看的么？”

　　院子里突然傳出來一聲清喝，一個少女剛從屋里出來，就看到一個大孩子盯著自家。那小辣椒的脾性，一下子就爆發(fā)，立刻張口喝道。

　　周蓉？不應該呀？沒書上說的那么漂亮?。侩y道真的是女大十八變？

　　“沒其他事情，別擔心，也沒什么惡意啊。就是聽說這里住著光字片的公主，特意跑過來，先看看未來媳婦長啥樣，也就一般般啊……”

　　文昊說完就竄了。

　　只聽見身后邊傳來“有種你別跑”的叫喊和追上來的腳步。

　　此時，光字片的街坊都陸續(xù)起了，街上開始有了行人，不少人提著凈桶，去了衛(wèi)生間后，就近到旁邊倒掉。

　　空氣中一些不妙的味道開始擴散。文昊快速通過。出了小街，又重新回到去太平胡同的路上，合計著今天要做的事兒。

　　一個早上是轉(zhuǎn)不完整個共樂區(qū)的，以后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來。

　　到家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小光明穿著棉襖靠在門邊的墻上，

　　“哥，是你么？”

　　“光明，你怎么知道是我？”

　　“嘿嘿，我能聽出來！”

　　“光明很厲害呀，這比哥強！”上前摸了下光明的后腦勺，牽起他的手往屋里去。

　　“媽做好飯了，說等你回來一起吃?！?p>　　“那光明餓了么？”

　　“還沒，就是想吃，媽煎了魚塊兒，很香！”

　　早飯已經(jīng)擺在桌上了，鄭娟正拿碗筷擺桌，娘在收拾今天要帶出去的糖葫蘆什么的，見他回來，就說，

　　“昊子回來了，洗手準備吃飯?！?p>　　劇里，周秉昆初見鄭娟時遇到的鄭母，當時說六十三四歲，然后鄭娟生完孩子后，沒兩年娘就去了，原著里這樣描述的：

　　“那一天母親回家后一言不發(fā)，像是在外邊受了欺負，沒吃晚飯，早早就躺下了。

　　半夜，說想吃一個西紅柿，可家里沒有，天快亮時，她聽到母親嘆了口氣，那是很長的一聲嘆氣，好像嘆完那一口氣，無論以后再活多少年，再遇到多么犯愁的事，都將不嘆氣了似的。

　　鄭娟拉亮燈時，見母親張著嘴，大瞪著兩眼已經(jīng)沒了氣息?！?p>　　做為過來人的文昊知道，鄭母不是受了別人欺負，而是見到了正在游街的水自流和棉猴——那個曾經(jīng)欺負了鄭娟，并給了他一個孩子的人，以為家里從此沒了收入來源，自覺生活無望所致。

　　這一個勞碌一生的老人，故去時六十五歲左右，收養(yǎng)了兩個孩子（現(xiàn)在是三個），最后連吃一口西紅柿都不可得！

　　人說“為人抱薪者，不可使之凍斃于風雪”，這個窮盡所有收養(yǎng)了三個孩子的女人，這一世一定會好好的吧。

　　按劇里推測，今年，娘就是五十三四的樣子，還有十多年，還有時間。

　　暗自平抑下發(fā)酸的心情，趕緊找話，

　　“娘，昨天姐不是說，街道上喬嬸兒今天來家里么，要不別出去了。”

　　“我先收拾著，等她來后看看再說，這營生啊，不論大小，一開始就不好再停下來，能去還是要去的?！?p>　　“那要不，今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走走看看。”

　　“昊子，媽早上說要你再歇兩天，還要我看著你，昨天就讓你忽悠了，今天我一定會看好你的，你別想再跑?！?p>　　“啊？娘，你真的這樣說啦！”

　　“那還有假，你要聽話，身體可是一輩子的事兒?！?p>　　得嘞！今天計劃終止！

　　“娘，你看這是什么？”

　　文昊假裝從兜里，實際上從空間里摸出來幾個黑乎乎、硬梆梆的東西，黑不溜秋，實在是丑！

　　“凍梨？！”

　　“昊子，你哪里來的？媽，你給昊子錢了？”嘴里雖然在探尋，手卻誠實的抓了過來，仿佛它有了自己的意志。

　　“沒有?。烤褪?，昊子，你也沒錢?。　?p>　　文昊該怎么說，難道說，是剛用魚換的？

　　那要問魚哪里來的，總不能還說從水泡子里剛抓的吧，這幾天抓的魚還正好好的掛在墻上呢！

　　草率了！只顧想著賄賂娘，好高抬貴手，法外施恩，還他自由，忘了這茬兒。

　　“有吃的不好么，還能是搶的不成？也沒見你手慢多少。”先和鄭娟逗了句嘴，然后又對鄭母說道：

　　“娘，早上出去跑步，在坡上碰到個老爺子給的?！?p>　　“你說上坎那里啊，那都是有身份的人?！蹦锓判牧恕?p>　　“我那是關心你，怕你犯錯誤?！编嵕昊貞痪?，然后又振振有詞的說自己的道理：“梨是沒有錯的，弟弟給姐的東西，當然先吃了再說?！?p>　　這是要往小辣椒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了呀！這怎么行，要盡快加強文學素養(yǎng)的學習啊，賢妻良母的人設怎么能丟？

　　鄭娟的學習計劃立刻被他安排上了。想著以前被作業(yè)支配俄恐懼，文昊暗想：

　　小丫頭，準備快樂的享受那做不完的家庭作業(y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