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夢見了那個奇怪的夢。
慘戚的風(fēng)聲環(huán)繞在耳邊,呼嘯而過的沙塵模糊了遠方天地的分界線。這是一片什么都沒有的荒涼之地,有的只是黃沙與干涸,以及絕望。
我跪在地上,雙手捧著泥沙如機器般重復(fù)著掩埋的動作,一心一意地想要將面前的坑洞填滿。
我到底在埋著什么?這樣的行為是否存在意義?即便我袖手旁觀,永不間斷的沙塵遲早會撫平眼前的坑。可夢中的我似乎早已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會一遍又一遍地捧著泥沙重復(fù)這般自我折磨的行徑。
在眼前的坑洞即將填平之際,我停了下來,從劉海上摘下一枚發(fā)夾。這枚發(fā)夾上有一朵黃荷裝飾著,在這個充滿黃沙的世界里顯得毫不起眼,仿佛本就是黃沙做成的道具。我將它扔向坑里,蓋上厚厚的泥沙后,一顆淚水噗通地滴落在了上面,為這個干涸的世界增加了一點不同的色彩。
原來我早已泣不成聲,我放聲大哭了起來。
黃沙掩埋了大地,也掩埋了我的哭聲。
……
早上,少女的眼角掛著淚水被透過窗簾間縫隙的陽光喚醒。清晨為這個昏暗的房間抹了一束朝陽的顏色,不遠處傳來歡喜雀躍的鳥聲。
一如既往的早上,心情卻不太一樣。
少女摸著自己的喉嚨,夢里的那股滿腔的悔恨和痛苦仿佛還哽咽在其中。
又做了這種奇怪的夢,除了壞心情就一無是處。隔三差五就做怪夢,她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有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有什么問題讓她夢見那些莫名其妙的夢境。
少女的眼神忽地落在了床頭邊上的發(fā)卡。這枚發(fā)卡的裝飾部分是一朵黃色的荷花,從它褪色的外表來看發(fā)卡的主人已經(jīng)用著有一段歲月了,發(fā)卡本來的顏色已經(jīng)變得淺淡,從遠處看著可能更像是一朵白荷花。
她看著這枚發(fā)夾便想起了贈送發(fā)夾的那個人。
等會到了教室,她該怎么面對星緣?
少女搖了搖頭把腦海的想法揮之而去,深呼吸了一口氣整頓好自己的心情,緩緩地下了床。
在褪去睡衣后,房間里的全身鏡中映射出一具纖巧勻稱,凹凸有致的身軀。軀體的主人長著一副皎潔的面容,五官玲瓏細(xì)巧,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婉若湖面般平靜無波的眼睛。換好校服后,將烏黑秀麗的長發(fā)分開兩邊扎出兩股松散的麻花辮垂落在肩前。剩下最后一步便是佩戴發(fā)飾,將那枚舊發(fā)卡別在劉海上。
整頓好儀表后就下了樓,準(zhǔn)備出門上學(xué)。
東彩蝶,星繁市西望坡高中二年級的一名學(xué)生,過著平淡如水的校園生活,平常與他人保持著適當(dāng)距離,正是多愁善感的青春時期……本該是這樣,但她似乎更適合用無欲無求的獨行俠來形容。對校園生活談不上期待也談不上失望,硬要說有什么不滿的話。
“哎,就不能拿這坡道想想辦法么?”
便是這個死長死長的坡道。想必從前述的校園名字就能明白,這所高中是建設(shè)在山上的學(xué)校。學(xué)校創(chuàng)立于上個世紀(jì),自那以來就一直坐落于此,幾十年來不知道經(jīng)歷過多少風(fēng)吹雨打依舊巋然不動,不曾有一點搬下山的意思。在整個城市的校園圈里,享有“高嶺之花”的美譽——站在上面望風(fēng)景很美,爬上爬下很麻煩。
“就是呀,天堂是往上走的,學(xué)校明明也是往上走的,但每天爬坡卻像去地獄一樣。”
一頭亮麗的自然卷長馬尾從彩蝶身旁一閃而出,嬌憨頑皮的臉上寫滿了無奈兩個字,嘆起氣來。
“什么西望坡嘛玩諧音梗是嗎,這妥妥就是絕望坡呀。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貪圖離家近報考這個學(xué)校,都一年多了卡點到校就從未成功過。簡直就是卡點人的恥辱!”
對于曉曉這種卡點選手來說,眼前這個坡道可謂是一坡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易守難攻之地。平常爬一趟就要十分鐘,倘若到了炎炎夏日,連猛男都要撐不住??c沖鋒你拿什么跟它沖?兵敗滑鐵盧是再正常不過了。
“啊,差點忘了,早啊,彩蝶。”
“早上好,曉曉?!?p> 彩蝶點了點頭,向她問好。
走在身旁的曉曉瞥了彩蝶一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她:
“你好像不太待見新來的轉(zhuǎn)校生呀?”
彩蝶緊閉嘴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啊沒事沒事,我就隨口問問?!?p> 似乎察覺到了彩蝶的窘迫,曉曉連忙揮手岔開話題。
“你不愿意說就不說。不如說這樣才符合你的人設(shè),酷酷的又可愛。就連這樸素?zé)o華的麻花辮雙馬尾,在你這冰山美人氣質(zhì)的襯托下都顯得與眾不同。兩者帶來的強烈反差就如同話梅糖的酸甜交融一般,讓人欲罷不能。太尊貴了,您就是藝術(shù)呀!”
在大庭廣眾之下搞如此社交NB癥的行為很容易就吸引到了眾人的注意,得虧曉曉是校內(nèi)名人,認(rèn)識她的人多了去早就見怪不怪。
在曉曉一連串的胡言亂語下,彩蝶也就忘了跟星緣碰上時該采取怎樣的態(tài)度這回事。
直到……
“搬回這邊住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你這貨什么時候成了這么薄情的男人了?!?p> “對啊對啊,太明和我今天才知道這事呢?!?p> “痛痛痛,昨天發(fā)生了點事,沒來得及通知。原諒我,太明米湯……”
“是米糖!你甚至連我的名字都沒叫對,你真的有半點道歉的意思嗎!”
兩位兒時的青梅竹馬,一前一后堵住了自己。兩人都對星緣沒有通知他們自己回到星繁市這件事感到不滿。一位是中短發(fā)梨花頭的矮個子女生,叉著腰撅起粉嘟嘟的小嘴,一雙清澄的眼睛怒目而視。另一位則是留著短發(fā),面無表情,看起來平時不太喜歡說話的男生,此刻正對著星緣的太陽穴一頓電光毒龍鉆輸出。
“但是這么叫比較順口吧?!?p> “我才過上幾年被人叫對名字的好日子,要不要把你給撕票好了。”
“別別別,啊痛痛痛,手下留情呀太明?!?p> 看著眼前三人的胡鬧,彩蝶扶著額頭感到頭疼了起來。
“哈——為什么都湊在我這里?”
本來好好的大課間休息,卻看到兩位老相識挾持著星緣走了過來,自己背后還有個曉曉架著,進退不得。曉曉在后面按著彩蝶的雙肩說起風(fēng)涼話。
“不挺好的嗎,青梅竹馬齊聚一堂?!?p> “這跟你沒關(guān)系吧?!?p>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彩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p> 教訓(xùn)完星緣之后,梨花頭的少女轉(zhuǎn)過身來。
“對了,既然星緣回來了,不如我們舉行一場宴會歡迎歡迎?”
“這有點……”
彩蝶感到有些難辦。
“不挺好的嗎?我也去行不行?”
按著彩蝶雙肩的曉曉興奮地向米湯提問道。
“歡迎歡迎。彩蝶可不能再推脫了哦,這回我叫上了董家兄妹倆,人家都答應(yīng)了,從隔壁市特意趕回星繁市,你總不能忍心放別人鴿子吧?”
“什么時候叫的?”
“就在剛剛?!?p> 什么時候發(fā)出去的信息?我怎么都不知道?
看著米湯默默亮出手機屏幕上的信息,彩蝶不禁在心里吐槽道。
“好嘛好嘛,偶爾也跟大家一起出去玩一趟嘛彩蝶。”
“就是就是,明明就在隔壁班,都沒陪我們這些青梅竹馬玩過幾次。難得這回人都齊了,你真的忍心拒絕嗎?”
曉曉在后面晃著彩蝶的肩膀哀求著,米湯也在一旁助攻。一邊是閨蜜的苦苦哀求,一邊是青梅竹馬的“威逼利誘”,在這兩面夾擊之下,彩蝶只好無奈地答應(yīng)下來。
“好吧,那就去吧?!?p> “真的?太好了!”
“等、別抱過來啊,你勒住我脖子了。米湯?你也來?”
看著女子三人鬧在一塊,星緣終于松了口氣。太明在背后默默地拍了拍自己的背,向前走去。
“事不宜遲,那我們先計劃一下吧。”
“對對,太明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嗎?”
“你們決定?!?p> 曉曉聽到這趕緊舉起手來。
“我有主意!一起去KTV好不好,之前我和朋友去的一家KTV,那家的蛋糕可好吃了,服務(wù)也周到。”
“聽起來不錯呀,不過還是得征求一下宴會的主角的意見才行,對不對呀,星緣?!?p> 米湯回過頭來,笑著征求星緣的意見。
“你都這么問了,我只能答應(yīng)咯?!?p> 看著其樂融融的四人,星緣欣慰地走了過去。
最起碼,也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星緣心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