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狐貍太蠢(十五)
接應(yīng)車子雷厲風(fēng)行,不到十分鐘,準(zhǔn)時停在馬路邊,飛快行駛的結(jié)果便是濺起滿天的灰塵,站在最前面吃了一肚子灰的是楚枳,在車門打開后,第一個款款上車的卻是蘇淺。
堪比半張臉大的墨鏡垮在筆挺鼻尖上,具有完好遮蔽性的黑色擋住那鵝蛋臉上漂亮的眉眼,與垂在兩側(cè)的松散碎發(fā)格格不入,精致與慵懶同時存在這個女人身上。
從第一排看去,后面已經(jīng)坐好三個陌生男人,在她突然出現(xiàn)的瞬間,有人投來視線,不乏含有好奇打量,有人閉目休憩,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但都有一個統(tǒng)一特點,那就是容貌都算的上是青春帥氣。
倒數(shù)第二排的男人面上掛著稚氣微笑,發(fā)型是當(dāng)下年輕人最喜歡的韓系短發(fā),燙地微微蓬松,是屬于帥氣大學(xué)生的陽光稚嫩,葉鹿鳴是考古系大三在讀生,不信鬼神之論,在不少靈異視頻下講究科學(xué)理論,憑借火熱評論身影,在網(wǎng)上有不少名氣。
對這次這檔綜藝居然會邀請他,葉鹿鳴也挺好奇,但還是興奮地答應(yīng)下來了,不是為了給節(jié)目組拆臺打臉,單純只想給觀眾一個正確的科學(xué)科普。
不管認不認識眼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人,葉鹿鳴都揮舞著格外瘦弱的手臂打招呼,大幅度的擺動動作和臉上興奮的笑容,都不禁讓人下意識想起二哈拆家。
“嗨,你也是這次綜藝的嘉賓嗎?”
“嗯?!碧K淺微頷首算是表達肯定,便收回視線,在前排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將窗戶大開透氣,與住宿旅館一樣,這輛車子算不得新。
被冷落的葉鹿鳴失望地準(zhǔn)備落下手臂,接下來,后面又走上來三人,像是被按住某種開關(guān),放到一半的手臂又高高舉起。
“你們好啊,我是葉鹿鳴,也是這次綜藝的嘉賓?!庇辛颂K淺的打樣,他這次改為主動介紹自己。
后面上來的三人,緣君沒有理會,單碧云賞了個大大白眼,只有楚枳勉強擠出笑容回答他:“嗯,他們?nèi)彩?,我們見過的,制作人?!?p> 雖然只得到楚枳一人回應(yīng),葉鹿鳴還是很開心:“楚老師,我記得你!”
這句楚老師直接叫到楚枳心坎,笑容都真誠了不少,四下看了眼所有人的座位分布,第二排,蘇淺與緣君兩人并坐,第三排,單碧云單獨一人,癡漢地扒著前面人的座椅,將臉夾在兩個椅子的縫隙中。
最后一排,張玄機單獨占據(jù)著靠窗位置,廊道旁邊是傻樂的葉鹿鳴,與葉鹿鳴一起的是顧北。
前三個,后三個,中間的空隙都快能隔個楚河漢界了。
“三位祖宗,往后面坐點行不?你們這樣不好拍攝。”楚枳小心翼翼地反向跪坐在第一排位置,扒著椅子露出個腦袋,用最低聲音請求。
擱以前,就算那些藝人再不服從管教,有自己桀驁的脾氣,也抵擋不住對鏡頭的渴望,偏偏這三位,這招完全不管用。
在落座時,蘇淺墨鏡下的雙眸已經(jīng)閉上,身子突然向著旁邊一歪,走在后面的單碧云差點叫出來,一個結(jié)實可靠的肩膀悄悄墊在她腦袋下,她貼著緣君,徹底將身體放松,像是徹頭徹尾相信會有人接住她。
她仿若嬌弱無力,整個人倒在他懷里,態(tài)度卻理所應(yīng)當(dāng),仿佛這是某人的義務(wù),某人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剡@么認為。
視線還能慢悠悠看向吃驚的單碧云,微微上挑的眼尾仿佛在把這當(dāng)作榮譽。
做了二十幾年大小姐的單碧云,自認為都沒有偶像身上這種矜傲貴氣,就連幼年見過的國外理德查王子的未婚妻都比不上,心中砰然跳動的粉絲心理更加強烈起來,連緣君這個無處不在的男人都看順眼起來,勉強配得上她偶像吧。
特意挑了離偶像最近的位置,將花癡少女發(fā)揮到極致。
楚枳的請求,毫無疑問又被三人無視,他不死心還想再嘗試,喉頭剛動,就被一陣?yán)滹L(fēng)掃過,順著方向看去,那個男人正蹙著眉盯著他。
晴黃的雙眸毫無波瀾,表情也像玩偶般從始至終沒有動過,但楚枳就是讀出來了威脅,要么閉嘴,要么死。
為了性命,楚枳舉起雙手再次做了投降姿勢,然后用最小的動靜將身體扳正,屁股落在柔軟墊子上,那道冷風(fēng)才徹底消失不見。
他的聲音很低,后面的三人都沒聽清,就看見制作人接下來什么事也不宣布,徑直坐了下來,像是要全程保持安靜到目的地。
坐在葉鹿鳴旁邊的叫顧北,曾經(jīng)是個十八線的小糊咖男團的成員,最近憑借玄學(xué)在一檔突然全網(wǎng)皆知的綜藝?yán)锉t,粉絲戲稱,小心你的八字,一但讓他知道就完了。
他身材消瘦,個子比葉鹿鳴低半個頭,但長著清秀型娃娃臉,屬于團隊里的可愛擔(dān)當(dāng),尤其是一雙笑眼加上小酒窩,吸引不少姐姐粉媽媽粉。
“小鹿鳴,你看制作人剛剛是不是在跟他們說話?”顧北比葉鹿鳴還大個三歲,說話慢悠悠,狀似不經(jīng)意間詢問:“為什么不跟我們說呢,難道因為我們不是關(guān)系戶……”
葉鹿鳴臉上也出現(xiàn)疑惑,但很快被傻笑取代:“管他呢,反正我們是來參加節(jié)目,制作人怎么說,我們怎么做?!?p> 顧北盯著他瞧了三秒,看不出他在裝傻,還是真傻,也跟著彎起嘴角笑笑了之,但笑容多少有點敷衍。
旁邊隔著走廊加上一個座位的張玄機,背靠著座位,駛過的烈風(fēng)掃起他臉上長發(fā),那張男生女相稍顯陰柔的臉更顯清晰,眼皮緊緊覆住眼珠,一聲淡淡的冷嗤卻從他旁邊響起。
“白癡?!睈u笑聲隨著風(fēng)飄進隔壁兩人耳里。
顧北笑意微僵,微微側(cè)頭看向張玄機,什么話都沒有說,但眸子卻暗沉下來,葉鹿鳴要比他大方多了,直接探過半個身子檢查他真睡假睡。
“兄弟,你剛罵我們?”
葉鹿鳴眼睛一直緊盯著他,明確看見那閉上的眼皮輕微波動了一下,像是私底下偷偷翻個白眼,但等了許久,那人連抬起眼皮敷衍他個眼神都沒有。
“嘿,你別裝睡,我明明就看見……”話音還沒說完,汽車突然停下,半個身子都在空中的葉鹿鳴狠狠砸在張玄機身上,身下響起一道悶哼聲,隨后又是道狠狠的咬牙切齒:“白癡,你打算什么時候從我身上起來。”
“哦哦哦,對不起。”葉鹿鳴掙扎著從他身上爬起來,連連道歉,腦袋因著羞愧都抬不起來,哪還記得計較被罵一事。
前面的蘇淺睜開眼,緩緩從緣君身上起來,那道困倦的氣被狠狠吐出身外,徹底精神。
不用楚枳招呼,直接下了車,遠遠眺望著眼前廢棄的學(xué)校。
這里是郊外,因著建校面積很大,落座大大小小的幾棟樓,最高的樓有近七層,最低的樓只有一層但面積大,白色墻皮大部分都從墻壁上脫落,露出原本顏色,像是被頹敗命運狠狠甩上斑駁,蒼黃反復(fù)。
爬山虎在這個無人之地猶如王一樣,從臺階開始蔓延,最后占據(jù)整面高墻,遠遠看去,仿佛徜徉在綠色海洋。
身后是追出來的單碧云,學(xué)著偶像眺望遠方,那股荒涼頹敗的氣息闖進視野,撲面而來,膽子極小的少女又立馬躲在偶像身后,密密麻麻疙瘩從手臂開始泛濫,下意識抱著泛涼的手臂,說話都有些磕絆。
“楚枳,你找的什么破地方,看著就嚇人!”
“大小姐,你鬧呢?當(dāng)初不是你說不恐怖就要打斷我腿么?!背赘鷨伪淘撇钇甙藲q,卻是從小就認識的關(guān)系,所以對于她偶爾的無理取鬧,他都會適當(dāng)包容。
這次的綜藝就是看在她死活鬧著要來的份上,才答應(yīng)讓她參加,想當(dāng)初單碧云指著他鼻子放狠話的畫面,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那樣子別說是找鬼了,楚枳差點懷疑她已經(jīng)化身惡鬼。
之前單碧云畢竟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膽比天高,然而被蘇淺捉弄般用符咒開了眼后,知道真的存在,刻在基因里的害怕后知后覺涌出來,對這種陰森地方敬謝不敏。
后面的人也跟著下來,三個人,三幅表情。
其中一道絲毫不遮掩又極為引人注意的注視,狠狠扎在蘇淺身后,她感知到視線主人的敵意,腳尖點在地上,身體隨之轉(zhuǎn)身,雙手環(huán)繞在胸前,用碩大的墨鏡對上張玄機視線。
墨鏡漆黑空洞,遮擋住她具體神色,卻讓所有人覺得蘇淺正在居高臨下俯視著張玄機。
“你小子,道門的?”這種敵意,除了示她為敗類的道門中人外,沒別人了。
張玄機狠狠回懟,根本不顧及鏡頭,陰柔小臉上滿是厭惡:“你不配提起道門。”
“脾氣還挺臭,看來是沒有經(jīng)歷過社會的毒打啊?!碧K淺指尖點在胳膊上,將下移的墨鏡重新推上,深深嘆了口氣,語調(diào)悠長。
兩人氣勢交鋒時,又有道聲音突然響起,嗓音尖得像用瓜勺掛鐵皮。
“你誰啊,敢罵我偶像!你說的道門是那群廢物道士嗎,連我偶像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單碧云在古墓見過雙方的手段,那簡直一個天一個地,更何況她在心里已經(jīng)將蘇淺偶像化。
張玄機連半分余光都沒有分給單碧云,仍然死死盯著蘇淺,就連葉鹿鳴什么時候偷偷跑到他旁邊都不知道。
直到楚枳又出來給兩位祖宗收拾爛攤子,走到張玄機另一邊,用粗壯的臂彎勾住他肩膀,欣長不算瘦的身子被擠在楚枳身上,對比下都顯得弱小無助,而他還毫無察覺,在張玄機耳邊跟他高談闊論分析利弊。
“張玄機是吧,我記得你可是很缺這筆錢,收什么錢辦什么事,楚哥相信你懂吧?這可是我第一期節(jié)目,兩個嘉賓因不合半路退出,這種消息傳出去,節(jié)目還能開下去嗎,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咱也不是欺負你,就一期,忍忍吧?!?p> 張玄機抿嘴不言,神色不爽的從他手下掙扎了兩下,楚枳識趣地放開他,也沒敢走遠,他抬手整理著被楚枳弄出來的褶皺,全程臭臉,卻是再沒有回懟蘇淺。
與畢生都在為道門奉獻的哥哥不同,他雖然也接受了家業(yè),但無心發(fā)揚下去,高中畢業(yè)就轉(zhuǎn)身投進娛樂事業(yè),比起在無人認知的地方與鬼斗,他更享受在聚光燈下?lián)]灑汗水。
可惜,算命之人終不能算己,他破了例,也遭到這后果報復(fù),與星途無緣,便投入到直播行業(yè),算是個小網(wǎng)紅,最近正是缺用錢的時候。
張玄極臭著臉默認了楚枳說法,不在節(jié)目里與蘇淺作對,剛整理好的衣服又被葉鹿鳴單手勾住肩膀,往旁邊摟了去,對他更臭的臉全然無視。
事情解決,蘇淺也懶得因為這點小事就計較,放松單腿靠在身后緣君身上,微低腦袋,中指推動鼻梁上墨鏡,視線看向楚枳:“在這個學(xué)校里待三天兩夜就好了對吧?有無其他要求?!?p> 楚枳吩咐身后的劇組,架起攝像機,為幾人帶上耳麥,拿出劇本分別遞給幾人,除了葉鹿鳴還拉著張玄極神神秘秘不知道搞什么鬼,其他人都接下了劇本,簡單翻看。
“大致上是這么個回事,不過為了節(jié)目效果,肯定會暗中搞點事,這上面都有寫,你們稍微記住一下,若是真的發(fā)生不可預(yù)測的事,大師……就靠你了?!?p> 這話說的誠懇又鄭重,蘇淺只點點頭,既沒有說答應(yīng)又沒有否認。
緣君和單碧云更是以蘇淺為首,壓根沒想操心其他的事,劇本看都沒看,直接丟回給楚枳,唯獨顧北在聽到制作人稱呼蘇淺微大師時,眉尾微微上揚,借著看劇本的遮掩,目光偷偷打量著她。
不知他思考了什么,眼里的算計很快隱去,換上一副極具欺騙性的乖巧小奶狗模樣。
“大師不知怎么稱呼?我叫顧北,從小就對這些東西有點怕,能不能跟著您?!?p> “真怕是不會招惹那種東西的。”
聲音聽不出波瀾,卻招惹起顧北心底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