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嚴明案

　　“LAWS，是幻視初期才建立的革命軍，起初只是圣光堂的個別人的建議，LAWS，即法律。”刀子看著此時正在說話的蒙克，他隱約感覺到此時蒙克那獨眼中所透出的神秘感。“圣光堂在大低谷的末期建立了臨時寡頭議會，幾個寡頭意見皆有出入?！?p>　　“圣光堂？”刀子想起了弟弟棒子給他講述的大低谷時期歷史了?！熬褪堑凸葧r期攛掇大家伙兒互相自殘的組織？”可能是刀子并沒有經歷過饑荒期，他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人類獻胳膊喂腿兒的畸形思想。

　　“你這么說就有失偏駁了，我那會兒還特別小，那么黑暗的時期，竟然有主動獻祭以求萬人安平的人啊?！钡拇_，當時圣光堂就是年幼蒙克的理想之地，說到這，蒙克的獨眼中甚至浮上了層光亮。

　　“要不然你現(xiàn)在是個變態(tài)，專挖人眼珠子?！钡蹲右荒_踹倒正在暢想的蒙克，蒙克一頭又栽進了土里，疼的直喊哎呦。

　　“那是科學研究，我上學那會兒讀復興期的文獻資料，你們那時不是還有挺多奇怪的實驗么？科學是需要犧牲的?！泵煽似D難的爬你身子。以最軟弱的語氣辯解到。

　　“繼續(xù)講，不愛聽你胡說八道?！钡蹲訉τ谶@個這六十年后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懷疑，就像是孩子的成長期。

　　“我繼續(xù)，你別打我了，我自從少了右眼后，身體就不大好?！泵煽巳嘀ぴ诘厣系难P說到。

　　“快講！”刀子勒令到。

　　“那會兒的圣光堂有了一次大討論，有寡頭認為要再次啟動新文藝復興。讓人們撿起屬于人類的自尊，也有寡頭認為，自費武功，人們應該回歸神秘領導的田園時代。但是最多的兩派就是后來的LAWS和后來的幻視公司。”蒙克說到。

　　“也就是說，這倆還是有淵源的？”刀子問道。

　　“LAWS講究法律，而幻視講究科技，他們都從大低谷時期的錯誤中汲取了教訓，要依靠更嚴格的外部來嚴格人類本體的劣根。”蒙克著重強調了劣根二字。

　　“那大家最后還是選擇了幻視？”刀子問道。

　　“因為LAWS第一強調的是更嚴苛的法律，第二他們更加強調人，作為人的準則定義，被遺忘者的概念就是LAWS當時提出的?！泵煽死^續(xù)說到。“他們將被遺忘者趕出了人的范疇。

　　“這個我認同，這他媽哪是人啊？這合計就是一幫畜牲?！闭f到這刀子又是氣上心頭，準備對著蒙克抬腿又是一腳。

　　“說好不動手了！大哥！”蒙克趕忙又求饒到。

　　“忘了忘了，你繼續(xù)說。”刀子趕緊收回自己已經抬出的腿。

　　“幻視則要求讓人們進入一個美麗的夢中，而且抬頭三尺有神明，人們會在統(tǒng)一聯(lián)動的虹膜系統(tǒng)中得到行為的監(jiān)控?！泵煽死^續(xù)說到。“再后來的事實中也果然驗證了，人類的犯罪率變得很低?！?p>　　“那LAWS和幻視的人理解不沖突??？”刀子不解的問道。

　　“關鍵就在于。。?！泵煽送搜壑車?。“LAWS不相信這種烏托邦科技。甚至LAWS和當時的田園派都認為，人工智能的巨大發(fā)展，將來一定會抹殺人類本身的自由，甚至會在法律層面。完全顛覆人類本身的性質?！?p>　　“這是科技爆炸的悲觀派？”刀子想起了自己生活的年代，確實人們當時就再有對于人工智能的潛在擔憂。

　　“在大低谷結束后，國家的信用概念基本崩盤，幻視以科技紅利吸引更大多數(shù)人建立后國家化社區(qū)，從那時起人們就被割裂成了若干陣營。”蒙克說到。

　　“這不也挺好的么？大家都相安無事休養(yǎng)生息??！”眼看面前的篝火焰頭式微，正愁尋找燃料的時候。

　　突然千年眼提示，可以滴些剛才大個子使用的昆汀腎上藥劑藥渣，藥劑其中含有微量的易燃的苯乙胺。

　　刀子立馬想到摸出瓶子，在篝火中噴灑少許，即刻爆燃，刀子一個失神，火星把他手指燙傷了。

　　突然的失神是因為刀子突然意識到，千年眼還在時刻聽著他們的談話，而且一言不發(fā)。

　　而他能真的相信這個賦予身上的科技之物么？他恍惚間想起剛才蒙克的話。

　　【抬頭三尺有神明】

　　而現(xiàn)在的幻視系統(tǒng)豈不就是凌駕于人們之上的:

　　【神明】

　　而也就在刀子遲疑的片刻。

　　他清晰的聽到千年眼系統(tǒng)在他心底里一字一句的說到。

　　“宿主和本產品之間要有足夠的相互信任?！?p>　　即刻間，他第一次產生了一種被偷窺的感覺，而這些他切實匯聚成的生理反應此時此刻也一定會以某種方式記錄下來。

　　顯然他知道粉色大象效應，你越是想忽略某個東西，你腦子里越會強化對他的反應。

　　“那個，冬眠人大哥，我看你手里握著個干餅也不吃，要不然讓我嘗嘗？我一天沒吃東西了?！泵煽吮拔⒌恼埱蟮?。

　　“給?！钡蹲訋缀鯖]有猶疑，雖然他聽到“餓”的字眼，生理妄動讓他也倍感饑餓難耐，但他還是幾乎下意識的把手中的干餅給了蒙克?！澳氵叧赃吚^續(xù)說?！?p>　　“謝謝大哥！”蒙克迫不及待的咬下半張餅，他生怕刀子臨時反悔給餅的大度?！盎靡曉诮⑸鐓^(qū)后，也開始給人們移植第一代的幻視虹膜，而爭端也是從那會兒開始的?！?p>　　“什么爭端？”刀子身體前傾，顯然這引起了他更大的好奇。

　　“就是當所有人被連接起虹膜賦予的視覺網絡后，他們發(fā)現(xiàn)，其他社區(qū)的人類被從視野中屏蔽掉了?！泵煽擞指山老乱淮罂陲炞?，邊咀嚼邊說到。

　　“類似閉關鎖國？”刀子問道。

　　“差不多吧，也就是視野不共享的機制，但是，你也知道人類族群都是在社會關系中被定義的，也就是說，大低谷后的新復興期，世界格局就完全被定義成了有虹膜移植的新人類和沒有虹膜移植的舊人類，而兩種人之間完成了生物隔絕?！?p>　　“像是成語對牛彈琴？”刀子問道。

　　“比這夸張，也就是說當你在對著頭牛在彈琴，牛沒有反應，是因為，牛看不見你，甚至也聽不到琴聲?！泵煽私忉尩?。

　　“這。。。”刀子一時有些語塞。

　　“當然啊，大低谷時期出現(xiàn)了很多的鰥寡孤獨，所以很多人對于這個問題視而不見，但是有的人，就必須重新接受低谷后家庭破裂的問題。”蒙克便說邊吃完了最后一口，把掉落在衣服上的餅渣滓，也一顆顆揀回嘴里。

　　“舉個例子，又聽不懂了！”刀子一皺眉，又迷糊了。

　　“當時最有影響力的便是:嚴明尋親事記，或是說嚴明案?！泵煽伺e例到。

　　“是紀律嚴明？”刀子問道。

　　“不是不是，嚴明是個人名?！泵煽粟s緊擺手解釋到。“嚴明之前本是LAWS的一名工作人員，他和妻子很相愛，終于在大低谷快結束的時候兩人宣布結婚，并且妻子不久就懷孕了?！?p>　　蒙克突然看眼四周，然后轉頭問向刀子。

　　“突然有一天，他妻子走丟了，他便為此而苦苦尋找了五年，這五年時間里他幾乎每天都生活在黑暗里，當時LAWS社區(qū)每個人幾乎都在閱讀著他的故事，甚至他一度登上LAWS的每日導讀?！?p>　　蒙克說到這突然，清了下嗓子，壓低聲音說到。

　　“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他妻子，他還發(fā)現(xiàn)他女兒早已出生，長的還很可愛，他妻子也終日幽怨，他興奮的想趕緊和他妻子相認，這么些年的日子里，他已經設想過無數(shù)次和妻子的未來幻想?！泵煽苏f到。

　　“然后呢？”刀子問道。

　　“你知道什么是絕望和孤獨么？”蒙克問道。

　　“別賣關子！”刀子說到。

　　“最絕望的莫過于那嚴明站在他妻子身旁，他妻子完全看不見他，他的一舉一動像是鬼一樣的給他妻子造成了困擾，甚至他妻子真的相信鬼就在她的身邊?！?p>　　蒙克指著自己的獨眼問道。

　　“LAWS的人和被遺忘者也和我一樣，所有人都是單眼人，大家都沒有右眼，你知道為什么么？”

　　“不知道?！钡蹲踊卮?。

　　“這一切的開始也都來源自嚴明這個男人?！?p>　　“怎么說？”刀子問道。

　　“嚴明終于也崩潰了。他找了五年的妻子不僅看不到他，而且甚至把他當做了鬼?！泵煽苏f到。

　　“幻視讓女人看不見她丈夫？”刀子問道。

　　“是的，嚴明也知道了，這一切是因為幻視的屏蔽技術。于是崩潰的他打破了女人家中的玻璃，拿著一塊玻璃片，撐著女人的眼眶，生生剜下了女人右眼眼球?！泵煽苏f到。

　　“瘋了，你們這些后代太瘋狂了?！钡蹲诱f到。

　　“嚴明變得異常崩潰，手里捧著那顆血淋淋的右眼珠子，女人的花容也早已被右眼的空洞所塌陷。但也在這女人奄奄一息的時候，她終于看到了嚴明。”蒙克說到。

　　“她還認得嚴明么？”刀子問道。

　　“當然認識，那可是他男人啊。”蒙克回答道。“但是嚴明無法想象的是女人近乎瘋狂的躲著他，但女人眼睛里看到的是他不是鬼啊，他覺得女人瘋了，或是說被洗腦了?！?p>　　刀子能夠想象到那個名叫嚴明的男人那時那刻所面臨的極度冰寒。

　　“在女人眼球被摘下的時候，女人發(fā)現(xiàn)女兒也聽不著她的聲音了，她瘋狂學著鴿子的咕咕叫，因為那會兒只要她一學鴿子的叫聲，女兒總會撲向她的懷里。嚴明絕望的看著女人，而她們的女兒睡倒在夢想，絲毫沒有察覺到家中巨大的變故。”蒙克說到。

　　刀子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小時候走丟過一回，在他五歲的時候，刀子一人鬼使神差的從家里跑了出來，要去找他爹，索性路上有媽媽的朋友看見刀子，把刀子帶回了家。

　　刀子依稀模糊的記憶里，那是母親唯一一次流淚，紅了三天的眼睛，即便母親在臨終關懷時面對骨癌無比的痛苦都沒有哭泣過。

　　“男人慢慢走到了女人的身后，手里握著玻璃碴子，滿手的鮮血，他一刀捅進了女人的背部，女人倒地后，他想看看自己的孩子，然后讓這出悲劇徹底終結。”蒙克說到。

　　“他把女孩兒也殺了？”刀子問道。

　　“他沒有，他把玻璃頗為無力的扔在了地上。他只是想看看孩子的眼睛。但是女人倒在血泊還在以微弱母親的下意識在保護著自己的孩子，那女人艱難的站起，撿起了剛才剜掉自己右眼的玻璃碴子，摟住男人的后頸，拉斷了男人的喉嚨?！?p>　　那種緘默讓刀子不忍細想。

　　“就這樣嚴明和他妻子都死在了家里，這件事后來被幻視的職員看到了，他把事情捅了出去?！泵煽苏f到?！斑@就是嚴明殺妻案?！?p>　　“后面如何處理的呢？”刀子問到。

　　“這件事讓幻視打開了視野限制，確實也減少了很多像嚴明一樣悲劇的發(fā)生。不同社區(qū)中的人們終于可以互相相通了?！泵煽苏f到。

　　“所以現(xiàn)在我能看到你？對么？”刀子問道。

　　蒙克點頭回應然后繼續(xù)說到。

　　“但是LAWS社區(qū)的人則發(fā)生了大討論，他們覺著幻視先行的科技也好還是對于人性也好，這樣的悲劇都是人類靈魂的一次恥辱，起初只是一小撮人，再后來人數(shù)越來多的響應?！?p>　　蒙克繼續(xù)說到。

　　“大家都在模仿嚴明對于妻子的舉動，自己剜掉右眼以此表示他們的決心，這也就是LAWS革命軍的由來?！泵煽苏f到?！岸麄儽闶且屇切┗靡暽鐓^(qū)的人，真正被稱做人。”蒙克放慢語氣又一字一句的說到。

　　“那為什么要突然發(fā)動襲擊呢？”刀子問道。

　　“為什么襲擊你以及摧毀冬眠人基地這個我也不清楚。但是捕捉活祭的行動，其實已經持續(xù)了一段時間了?！泵煽苏f到。

　　刀子從兜里摸出之前撿來的信件。

　　“我看這信里面一半都是孩子，你們是變態(tài)么？”刀子突然又是一陣無名火。

　　“孩子受到的影響小，成人受到改造的力度遠比孩子大，這不是才從孩子眼睛上下手么？”

　　“什么意思？”刀子問道。

　　“LAWS也不想在制造恐怖禍端了，如果真正研究清楚虹膜的奧秘，就可以直接從源頭干預這種幻視對人的操控了。他們想盡快反向研究人工虹膜所附帶的芯片，但是提取工作總會觸發(fā)眼球的自毀模式，所以才進行大量的獲取?！泵煽苏f到。

　　“LAWS的高層認為這行動是崇高的，以一小部分人的犧牲，所換來的，定然是整個人群脫離人工智能管轄的惡果，只有這樣才能讓人們真的自由?！?p>　　蒙克突然停頓了剎那。

　　“這就是【失明行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