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恐懼
那個人沒有發(fā)出一點兒的聲音,就僅僅是躺在那兒,似乎就能夠給面前的艾伯特小姐造成非常劇烈的沖擊。
那人,或者說,稱呼他會說一具身體更加合適。他并不英俊,或許是沒人見過他英俊的樣子,又或者是因為,沒人能從一句腐敗的尸體里頭看出他生前的樣子。
學(xué)生們發(fā)出一聲驚呼,有人不自在地用余光掃向站在前方、孤身一人的艾伯特。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冷漠的背影就好像躺在她面前的是什么于她而言無關(guān)緊要的人。她并不像先前的任何一個人那樣,或多或少的對于自己面前出現(xiàn)的事物有什么反應(yīng)——難道對于任何人來說不是這樣的嗎?
如果面前的是她真正恐懼的事物的話,她怎么能一點兒表現(xiàn)也沒有做出呢?
只有面對著學(xué)生們的盧平能夠很清晰地看到。
這個總是凝聚出嚴(yán)肅的表情,即使是面對攝魂怪的威懾也從未露出過絲毫慌亂的情緒的女孩,她渾圓的貓眼一瞬間縮緊,露出了當(dāng)中若有若無的藍(lán)白色的瞳孔。
幾乎是一瞬間,那顏色就消失了。
黑色的瞳仁當(dāng)中隱約透出更深沉的豎線。
她看上去不太對勁兒,但人們都認(rèn)為她是如此的胸有成竹,以至于能夠面對任何的困難。包括恐懼。
但是對于一個未成年人來說,即使她看似身經(jīng)百戰(zhàn),無所不能,卻也依舊有埋藏在心底的,埋葬在某個不知名地方的秘密。
沒人知道他——
她緊緊抿著唇想。
那博格特扮做的那人咳嗽了一下,沒有祈福的胸膛居然開始上下跳動起來。但身體...他沒發(fā)有呼吸。那一半干枯了的腐肉掀起了他的眼簾,玻璃紙似的眼睛居然沒有受到帶來腐敗的細(xì)菌們的絲毫侵染。
那干尸,半睜開眼睛,剛剛微微地抬起頭來,他就又變了模樣。
博格特像黑色的漩渦,將那個實體的尸體帶走。在漩渦的盡頭,精神萎靡、言語諾諾地帶著紫色頭巾的前任黑魔法防御術(shù)課程的教師又直站在眾人的面前。
他的臉色蒼白,身形消瘦,與幾年前他們印象當(dāng)中的那個懦弱而又無能的教師連接在了一起。
有誰會恐懼他呢?一個伏地魔的爪牙?或者說一個沒有任何成就的黑魔法防御術(shù)課程的教師?他們都這樣形容他。
只有塞德里克的臉色變得不好起來了:是他當(dāng)初攛掇塔她去詢問這個先前在學(xué)校里頭教授麻瓜通識課的教授,讓他們產(chǎn)生了連結(jié),以至于這位曇花一現(xiàn)的教授也在在艾伯特對于“自己無能為力”的事件簿里頭新添了十分有力的一筆。
博格特只有在面對很多人的情況下,才會因為不知道變成為誰的恐懼而變得毫無威脅力。
同學(xué)們一下就炸開了鍋,認(rèn)為艾伯特小姐并不像先前的任何一位游刃有余地處理,是為了研究這個奇特的現(xiàn)象。
雖然有這么一絲的因素在里頭—克勞尼確實很想要明白自己最為深處的恐懼是什么。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她知道大約是這樣,但是大多數(shù)情況下在她的實踐過程中好像又不是這樣。
繞來繞去的——那究竟是什么呢?
奇洛教授原本面無表情的黃色臉蛋,在視線與艾伯特小姐接觸的剎那,居然扭出了一副難堪的表情。這很難形容,大概就是把嘴巴撅到了鼻子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
連成了線的淚珠從他的眼中簌簌而下。
艾伯特小姐后退了一步。
奇洛捂著臉,巴掌橫在自己的正面。
他無聲尖叫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從上往下,他的身體開始逐漸化成了灰飛。
博格特當(dāng)然沒有死去,他不為人知的身形很快又重新凝聚了起來。
盧平?jīng)]認(rèn)出前兩個人,這些人他從沒見過。因為很多的原因,他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關(guān)注這些事情。他的生活就已經(jīng)足夠讓他的腦筋運動了。
但接下來,博格特變成的那個人,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黑發(fā)、黑眼,眉頭永遠(yuǎn)皺起,看誰都不順眼。
刻薄、惡毒,這是所有人對他的共識。
斯萊特林的院長攤倒在眾人的面前,他的手捂著血流不止的喉管,不斷地發(fā)出駭人的、那種血液反流到氣管中的聲響。
那鮮血,從他的指縫中噴涌而出。
強勢的斯萊特林院長從未展露過他脆弱的一面。
他的嘴輕微地開合,好像在說些什么。但聽不清。
艾伯特小姐捂住了臉。
盧平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不止是他,周圍的學(xué)生們也見到了這個駭人的場景,雖然知道是博格特,但是親眼目睹自己學(xué)校的教師受重傷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體驗。
感謝沒有頭的尼克這些年來的辛勤栽培,孩子們并沒有因為目睹了這一幕就哭爹喊娘。
博格特還在變,并不因為他們的驚訝或者當(dāng)事人的難以接受就停止自己變幻的行動。
但自從那位黑漆漆的不好惹院長出現(xiàn)之后,博格特就像瘋了一樣,開始變幻各種各樣的人的樣子。
有的盧平見過,有的盧平?jīng)]見過,他們似乎都瀕臨死亡,或者早已死去,也沒有攻擊人的意圖。
隨著他變幻的速度越來越快,在某一個時刻,博格特變成了站在艾伯特小姐身后的,塞德里克的樣子。
塞德里克·迪戈里的臉色發(fā)青,沒有一絲血色,就像一只被吸血或者轉(zhuǎn)化了的僵尸,緊閉著雙眼,僵硬地直立著。半開的衣柜就像是他剛推開的棺材。
“還是別這樣下去了?!比吕锟说哪樕惶谩D慷米约旱乃劳霾⒉皇鞘裁戳钊诵臅缟疋暮檬?,“該停下了。”
他和她站的最近,畢竟下一個就是他上臺演示。所以只有他近距離的看到了艾伯特小姐手指上暴露出的線條分明的青筋。
如果在她手上握著的不是魔杖,而是一根普通的樹枝,相信它早就已經(jīng)折斷在她的手中了。
克勞尼——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游刃有余。博格特在瞬息變幻中幾乎容括了所有與她相識的人。
塞德里克抓住時機,走上前去,心情復(fù)雜,但還是從后頭捏了一下她的手掌。
“克勞尼?!睆膭偛砰_始,他就沒說過話。他的嗓子發(fā)緊,出口的聲音也沙啞的不行,“我在這兒。”
艾伯特小姐劇烈地喘著粗氣,整個人像剛從水里頭撈出來似的。
聽到他的聲音,她才堪堪把視線從博格特·塞德里克的身上挪了出來。
“賽德立刻。”她低聲地回應(yīng)。
世界就像正在變幻的博格特一樣扭曲地旋轉(zhuǎn),艾伯特小姐感覺自己很難像往常一樣觀看這個世界。就像是掉下了幀率的運動攝像機,所有東西都慢了一拍,而格外模糊。
博格特終于沒有再變幻形態(tài)了。
這給了艾伯特小姐一絲喘息的時間:塞德里克正好好地站在她身旁呢。
世界上有什么東西比死亡更令人興奮和滑稽的呢?
艾伯特小姐歪著頭,打量著面前沒有一絲任何生命跡象的好友。
“是死亡的消失?!彼谛睦锘卮鹱约?。
“滑稽滑稽?!碧鹨驗檫^于緊繃而疲軟的手臂,艾伯特小姐的咒語將博格特被打回了衣柜。
她終于明白了自己最恐懼的東西是什么。
那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總是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