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離雪宮 黑曼陀羅 一

　　魔界離雪宮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魔尊離冰廉的居所。魔尊曾在此避世多年，魔界事務(wù)只能由莫大長老代理。一度傳聞甚廣，魔尊打算退位讓賢于莫大長老。

　　兩年多前，魔尊和密姬突帶一個神秘女子回宮。又一陣傳言四起，孤身一人的魔尊將要迎娶新魔后。后來沒了下文，也就不了了之。直到幾日前，密姬奉魔尊離冰廉旨意，召見各妖魔族群首領(lǐng)于十二月初七共聚離雪宮。

　　接到魔尊詔令，莫大長老心情十分惡劣，臉色陰鷙質(zhì)問兒子莫夜：“怎么回事，你事先沒聽說什么？”

　　莫夜也是滿腹狐疑：“離冰廉一向置身事外，聽聞他收了個絕色女子在身邊已快三年。本以為只是見色起意罷了，所以我沒在意。難道要準(zhǔn)備成婚，因此昭告天下？”

　　“怎么可能。我們魔尊可是一個情種，為個凡間女子不理世事二十年，連魔宮的名字都改成他倆合名－離雪?！蹦箝L老鄙夷道，“不知道他這次突然召見所有妖魔族群，意欲何為？這次我們慢了一步。”

　　“爹，離冰廉怕是留不得了，我們的計劃可能要提前。”

　　“你說得對。不過離冰廉這個人沉府極深喜怒無常，我們要小心，先看初七那日他這葫蘆里到底賣得是啥藥。”老奸巨猾的莫大長老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快去離雪宮那里打探清楚，別再錯漏什么重要消息?！?p>　　莫夜答應(yīng)，匆匆離去。

　　幾乎同時，天門派收到魔界有異動的線報，一時群情緊張。四位掌門齊聚天脊峰大殿商量應(yīng)對之策。

　　“魔王召集眾妖魔覲見，是二十年來首次。”和泓先開口道，“這比前些年魔界突襲我天門更令人錯愕?！?p>　　伴隨咳嗽聲，和恒接口：“離冰廉不主理魔界已經(jīng)很多年，這番重出江湖，不知是何原由。”

　　“難道為了正魔大戰(zhàn)？這些年見魔界毫無動靜，我以為魔界已打消此念。”和清一臉不解。

　　和泓點(diǎn)點(diǎn)頭：“我原先也這般認(rèn)為。所以一年前將天門戒備令撤了。”

　　“師兄，我們要不要派細(xì)作參加此次覲見，前往離雪宮探個究竟？”和憫提議道。

　　“我正有此意，但是此行深入魔窟兇多吉少，不知派誰前去更為妥當(dāng)。師弟師妹可有合適人選舉薦？”

　　“舉賢不避親，我天瀾少掌門秦云鄉(xiāng)可勝任，”和恒主動推薦兒子。

　　“不錯，云鄉(xiāng)閱歷豐富，和魔族多次打過交道，的確是合適人選。”和清不住夸贊。

　　和泓沉思片刻道：“那我象和恒師弟一樣舉賢不避親，天脊墨霽亦可擔(dān)當(dāng)此任?！?p>　　和泓提到墨霽，眾人頓時不語。還是和恒打破大殿的沉寂：“大掌門，墨霽論修為和機(jī)智的確在天門首屈一指。但是他因天門誅殺魔族無雪，自我幽閉在云中壑兩年多，后回歸天脊至今不過一年。不知他正道信念是否依然堅如磐石?！?p>　　“我們都年輕過，年少輕狂不足掛齒，墨霽如今心性已定，早已迷途知返。況且我早與墨霽父親將雙方兒女親事定下，只等來年春暖花開就下聘?！焙豌恍臑閻弁郊拔磥淼膼坌鲩_脫：“當(dāng)初我們在云中壑秘密誅殺魔女，并無人知曉此事。所以各位不必過慮。”

　　天硯出了個魔女無雪，一直是和憫的心結(jié)。聽聞和恒提及此事，當(dāng)下面色一沉：“和恒師兄，此事早已是過眼云煙，誰年輕時沒有犯過錯，何必揪住不放。你當(dāng)年夢享齊人之福，強(qiáng)求迎娶夏冰妹妹夏雪。原配夏夫人因此跟你徹底決裂后郁郁而終，其妹夏雪下落不明。此事當(dāng)年在仙門中可是熱鬧得很哪。”

　　“師妹，你，你，你?！焙秃惚划?dāng)眾揭短，頓時又羞又惱，一陣猛咳。

　　和泓見兩人針鋒相對，立即出來打圓場：“往事不必再提。如無異議，那就派墨霽和云鄉(xiāng)共同前往魔界打探，相互好有個照應(yīng)?！?p>　　和憫拂袖而去，和清趕上前去安慰師妹。徒留和恒和和泓在大殿內(nèi)。

　　和泓見和恒余怒未消，臉色難看，急忙安撫道：“師弟，你自知師妹和夏冰夫人曾舊時交好，一時口無遮攔打抱不平，你大人大量隨她去吧。”

　　“師妹因你另有所愛，無法嫁你為妻，所以一直耿耿于心，經(jīng)年郁結(jié)，弄得如今性格怪異至此，還不自知。真真氣煞人也?！?p>　　和泓見和恒將矛頭轉(zhuǎn)到自己頭上，連忙岔開話題：“你飛書說想和我單獨(dú)聊，聊什么？”

　　和恒穩(wěn)定情緒道：“我其實(shí)想和你說，我曾經(jīng)的妻妹夏雪和魔女無雪之間的關(guān)系?！?p>　　和泓聽聞一愣：“她們兩人有何干系？”

　　和恒低眉順目答道：“我只是猜測，前些年四峰比武出征天脊涵洞那日，我曾見過無雪一次。當(dāng)時驚覺她容貌很象夏雪，然后問她說姓夏，我就有了六七分確定。再及云中壑誅殺，皆因她有魔族血統(tǒng)，我更有十分把握?！焙秃阗u關(guān)子似的停頓下。

　　“為何確認(rèn)？”和泓急著追問。

　　“當(dāng)年夏雪下落不明，其中傳聞之一便是她被魔王離冰廉囚禁在魔宮之中。所以，無雪的魔族血統(tǒng)可能就是來自于離冰廉?！?p>　　和泓大驚失色：“無雪是夏雪和離冰廉的女兒？我再跟你確認(rèn)一事，夏雪是否有一只金釵內(nèi)刻天字?！?p>　　“我記得夏雪十六歲的時候，她姐姐夏冰，曾送過一支金釵給她作為生辰禮?！焙秃阌浀煤芮宄?。

　　“那就是了。無雪手里有支這樣金釵說是娘親的遺物，這是我親眼所見?！?p>　　“還有那封告密信上所述魔族莫大長老之子莫夜說無雪是他妹妹，也暗示這點(diǎn)?！彼奈徽崎T都看過這封字跡故意歪歪扭扭的匿名信，“多方印證，應(yīng)該是有十分把握?！?p>　　和恒原配之妻夏冰和妹妹夏雪從小父母雙亡，師從鬼谷子門派。當(dāng)年兩姐妹隨師父上山拜訪天門派，和恒對夏雪一見鐘情，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夏雪對和恒并無半點(diǎn)情意。最后由兩派掌門做主，和恒迎娶了姐姐夏冰。夏雪隨出嫁的姐姐一同到天門生活，算半個天門弟子。然而，和恒婚后對夏雪依舊愛意不減，糾纏不斷。夏雪迫不得避而遠(yuǎn)之，哪知會偶遇離冰廉。

　　正如和憫所言，最終夏氏姐妹皆因和恒，而一死一失蹤。

　　“我們虧待了夏雪的女兒”，和泓對當(dāng)年這出鬧劇也知曉幾分，內(nèi)心曾十分同情夏氏姐妹遭遇。沒想到若干年后，居然親手誅殺了夏雪唯一的女兒。

　　“這本就是我的推測。而且我們原來決定，只讓魔女修為盡失圈禁一生。”和恒解釋著，“哪曉得后來墨霽要同她一起出逃。也是不得已而誅之?！?p>　　見和恒又將矛頭指向墨霽，和泓心中很是不快，冷淡地端起茶送客。

　　莫夜憋了一肚子火回到自己府邸，事急從權(quán)，招親信細(xì)作前來盤問。他派這個細(xì)作在離雪宮做侍女已經(jīng)五年。這次召其前來委實(shí)是冒險之舉，極有可能會暴露身份。

　　“主人，三年來那個女子一直在離雪宮內(nèi)殿起居，只由密姬長老一人近身服侍。其他人等都無法識其真面目。魔尊確實(shí)日日和她在一起。其他一切如常?！奔?xì)作妖女被莫夜召來，披頭蓋腦一頓訓(xùn)斥，深感委屈，“小人的確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所以真不知魔尊為何突然召集妖魔族群聚會?！?p>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要你干嘛。你說，有什么你是知道的？”莫夜臉黑如墨，聲如轟雷。

　　妖女嚇得一哆嗦：“小人，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喚作夕顏。還有她喜歡黑色曼陀羅花，所以這幾年離雪宮新種植了不少黑曼陀羅。據(jù)說此女可以步步生花，每走一步黑色曼陀羅就會綻放，美極了。”

　　“就這些沒用的?難道我要了解這個叫夕顏女人的喜好，然后給離雪宮送黑曼陀羅做覲見禮？”莫夜氣得上前一腳踢翻妖女，“滾。”

　　兩日后莫夜真的帶了些上品黑色曼陀羅，去離雪宮拜見魔尊，想親自出馬探個究竟。本來以為會吃個閉門羹，沒想到魔尊派了密姬接見他。

　　果然，從離雪宮大門一路往里走，庭院里種滿了黑色曼陀羅，妖冶幽深的千姿百態(tài)下，似乎蘊(yùn)含著不可預(yù)知的黑暗，死亡和復(fù)仇。每朵花里仿佛住著一個邪惡黑精靈，以若隱若現(xiàn)的曼陀羅香氛指引著生的不歸之路。不知為何，一股寒意由莫夜心底而起。

　　密姬在殿堂等候，見莫夜探頭探腦，心中了然：“莫夜，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來何事？”

　　莫夜定了定神，向密姬見過禮：“密姬長老，事發(fā)突然，我受其他妖魔族之托，想詢問魔尊為何事召見?！?p>　　“魔尊召見，即刻來見。什么時候需要理由？妖魔族都敢這么沒規(guī)矩了?！泵芗О谅爻庳?zé)道。

　　“不是的，密姬長老，魔尊二十年沒有露面，眾多妖族魔族心中惶恐，所以想讓我先來代為請安，看有什么需要預(yù)先準(zhǔn)備周全的，生怕到時怠慢?！?p>　　密姬冷笑了兩聲：“二十年實(shí)在是太久遠(yuǎn)，看來大家早忘了魔尊的好脾氣。要不要我先提個醒，讓所有妖魔族長長精神?！?p>　　莫夜在密姬處碰了個硬釘子，只得連聲道歉退下。密姬索性吩咐將他帶來的曼陀羅花一并扔出宮，一點(diǎn)面子都不給。

　　莫夜灰頭土臉徑直去父親處稟告，莫大長老同樣猜不透離冰廉的意圖。

　　“莫夜，那只能見機(jī)行事。我收到天門消息，秦云鄉(xiāng)和另一天門弟子錢墨霽初七那日一道喬裝來魔界。秦云鄉(xiāng)和我們合作過，到時注意接應(yīng)?！?p>　　“那個錢墨霽前些年我在不二城牡丹閣見過。他和無雪似乎是一對。不過后來失去他倆的蹤跡。我曾去信問過秦云鄉(xiāng)，卻沒得到回復(fù)。一年前，我才探得錢墨霽在天脊峰，不過還是沒有無雪確切下落。本來想拿無雪制衡離冰廉，不過那時魔尊閉門不出不理世事，所以為了不打草驚蛇，我沒有馬上動手?！?p>　　“莫夜，人族不能相信，盡是些爾虞我詐的偽君子。我們和他們合作，都是為了各自利益。等我們將離冰廉取而代之，也要準(zhǔn)備和天門開戰(zhàn)。正魔終有一戰(zhàn)?！?p>　　“爹，教訓(xùn)的是。我會小心的。如今魔尊再次出山，看來我們不得不放手一搏?！蹦垢缸觽z野心昭彰，策劃著篡位之舉。

　　離雪宮深處，黑色曼陀羅花瓣被犀利的劍風(fēng)卷起，在空中飄飄揚(yáng)揚(yáng)輕舞，如漫天花雨灑落在庭間揮劍的黑衣女子身上，凄厲而美艷。

　　她，是曾經(jīng)死去的無雪，現(xiàn)在復(fù)活的夕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