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五公里。
云憶和初至跑進了江城市中心。
市中心并不比其它地區(qū)好，原本繁榮的城市變成殘破不堪，四輪朝天嵌進墻體的汽車、插在地上的廣告牌、玻璃碎片、交錯倒下的大樹、偶爾一見的尸體……
風(fēng)暴過后的平靜讓無路可走的居民涌上了凌亂的街頭，在最后時刻收刮生活物資，其中不乏趁機發(fā)災(zāi)難財?shù)模孟霝?zāi)難幸存后的幸福生活。
街上有人哭，有人癲狂的笑。
有人漠然如同行尸走肉。
一切亂了套，城督宋先顯然放任了這段暴風(fēng)雨前的騷亂，亂吧亂吧，大難臨頭亂點是正常的。
而云憶進了市中心便邁不開腳。
他看不過眼前的亂景，總想去幫助更顯弱勢的人，但他怎么可能幫的上忙？
這些還在外面晃悠撿東西搶東西的人最需要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避難所。
再一次束手無策。
在初至勸說下，兩人來到市中心的一處避難所入口。
避難所入口集滿了人，高喊打開避難所入口。
穿著外骨骼機鎧的警衛(wèi)隊防止人們沖過來破壞入口，地上躺著數(shù)具尸體。
兩人在外圍看了會，云憶問道：“里面擠擠應(yīng)該可以進更多人吧?！?p> 看他意思竟然想要去幫助打開避難所的門，太想當(dāng)然了。
初至：“不是那么簡單的，吃喝拉撒需要一定的空間，封閉空間內(nèi)管理秩序更重要，畢竟在里面要生活一段時間，超出幾個人無所謂，太多了可不行?！?p> “那就讓幾個人進去啊，他們太沒人性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放誰進去？被選的人是高興，其他人呢？有時候口子一開，洪水就擋不住了?！背踔赁D(zhuǎn)身：“走吧?！?p> “到哪去？”云憶覺得初至的話好有道理，跟上。
“其它避難所估計都是這樣，我們沒時間浪費了，得找處地方，最好是地下室之內(nèi)的?！?p> “寒凍最可怕的地方是不是冷？”
“嗯，冷到瞬間成冰的冷?！?p> “你感受過嗎？”
“沒有?！睆某錾匠赡?，初至一直生活在一個密閉的環(huán)境當(dāng)中，從不曾體驗過寒凍，這次也是她第一次在外面遭遇寒凍，心里也沒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過去，在南鋪為了保險也進了避難所，卻被何今生逼了出來。
云憶：“真沒辦法幫那些人了？他們會死。”
初至停下腳步，盯著云憶：“現(xiàn)在自身難保，先學(xué)會保護自己再想怎么幫助別人，云云，我也會死的。”
最后一句話把云憶嚇到，頓時無視周圍人群，“我知道有處地下室，我們快走?！?p> ……
……
“隊長，工作臺是人為砸壞的，用手砸的，還有拳頭印子，看拳印大小百分之六十三是女人，還有能源口也是人為破壞，是有人來過。”文宏偉匯報道：“結(jié)合上面給的信息是有女人，但是不確定云憶在不在?！?p> “他在?！苯Y(jié)合莊煜城給的信息，李家豪篤定道：“他連接了工作臺，麻煩了?！?p> 王景陽：“怎么呢？”
李家豪：“我懷疑是初至，何今生要找的那個姑娘?！?p> 上次抓捕云憶，不巧遇到何今生追捕初至，雙方混戰(zhàn)，初至赤手雙拳愣是將他們耍得團團轉(zhuǎn)，王景陽的外骨骼機鎧的能源最后都給打毀了，印象實在太深。
說句實話，李家豪甚至都覺得初至更像是披著人皮的機器人。
王景陽是當(dāng)事人，當(dāng)即覺得棘手，“怎么辦？”
文宏偉：“我們有十個人，他們只有兩個人，沒有問題的?！?p> 李家豪：“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文宏偉：“四小時五十五分，戰(zhàn)斗時間不足，真是麻煩，為什么就不能用可控核聚變電池，非要采用充電模式設(shè)計?！?p> 李家豪：“你又不是不知道，戰(zhàn)斗設(shè)備避免一切核聚變設(shè)施是為了防止爆機，好了，各成員匯報續(xù)航狀態(tài)。”
“電量剩余86%，戰(zhàn)斗時間二小時十二分?！?p> “電量剩余85%……”
……
等組員全部匯報完，李家豪深吸一口氣：“從現(xiàn)在開始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上面開啟遠程支援，不能說的話不許在通訊器里說，聽到?jīng)]有?！?p> “聽到了?！?p> 遠程支援意義深長，意味著外骨骼機鎧將連接超級計算機白鶴進行全局調(diào)控，通過白鶴的強大計算能力布控最優(yōu)戰(zhàn)術(shù)，也就是說李家豪將要分出一大部分指揮權(quán)給超級計算機。
只有在執(zhí)行異常困難任務(wù)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得到授權(quán)，超級計算機將會主動整合所有資源來保證任務(wù)的完成。
這次任務(wù)難嗎？
其實就任務(wù)等級來說，遠達不到授權(quán)標(biāo)準(zhǔn)，這只能說明上面現(xiàn)在對云憶極為重視，重視到要動用超級計算機的地步。
從另一方面來說，上面也是不太相信李家豪小組能完成任務(wù)了，李家豪對此只能無奈，他所不知道的是，執(zhí)行另外一個特殊部門任務(wù)的何今生同樣是被動開啟了遠程支援。
這是基于白鶴的數(shù)據(jù)分析，將兩個任務(wù)合一執(zhí)行的結(jié)果。
兩隊人，一隊從距市中心五公里的樹林出發(fā)，另一隊從南鋪出發(fā)，向著江城市中心快速接近。
躲在避難所的江城城督宋先也接到了臨時上交維安部門和警衛(wèi)部門的指揮權(quán)，穿著外骨骼機鎧的維安部隊放棄了守護避難所入口的命令。
東州司法大廈地下超級計算機數(shù)控中心，巨大光幕上顯示著江城的上帝視角，云憶和初至正疾行于大街上。
恢復(fù)原貌的云憶和初至不知道，一張大網(wǎng)無視寒凍執(zhí)意地張開。
“以前我和爸爸媽媽就住這樓里的地下室。”
站在樓前云憶傷感地道：“不過在我出生前爸爸就死了，現(xiàn)在媽媽也沒了?！?p> 初至淡淡道：“不管他們還在不在畢竟曾經(jīng)擁有過，我沒有爸爸媽媽?！?p> 云憶瞪大眼睛：“每個人都有爸爸媽媽，你怎么可能沒有。”
初至微微一笑：“我是培育出來的，走，進去?！?p> 云憶看著初至背影呆滯，什么是培育？
很意外，大門沒關(guān)，進去就看到了房東太太的尸體。
這個胖女人胸口上插著一把手果刀，身體還是溫的，她的球球機器人圍著尸體打轉(zhuǎn)：“喲喲，主人死了，怎么辦怎么辦……”
屋內(nèi)一片狼籍。
樓內(nèi)還有其他沒有去處的人在活動，樓板咚咚的響。
一個男人從地下室出來撞見兩人，慌亂地跑回地下室，并將門反鎖。
球球跳起來：“喲喲，兇手兇手……”
云憶道：“房東不是壞人?！?p> 他往地下室走去。
初至跟在后面：“你要做什么？”
“他殺了不是壞人的房東，那他就是壞人，壞人不是人?！?p> 初至愣住：“你要殺他？”
云憶點頭：“壞人是畜生。”
初至捂頭：“殺人不好，但不能簡單的去判定好壞，即使是做錯了，也不一定罪至死?！?p> “入室殺人，殺的不是壞人，結(jié)論只有一個，兇手是個壞人?！痹茟泩猿肿约旱挠^點，推門，門發(fā)出咯吱咯吱聲，門框不堪重負，開始變形。
里面男人喊道：“不要進來?！?p> 哐！
門被生生推開。
初至跟著進去，沒走兩步云憶停下，初至一看，驚慌的男人拿著椅子攔在前面，除他外里面還有一對母子，母子縮在墻角眼睛充滿了惶恐。
男人色厲內(nèi)荏吼道：“不要過來，再走一步對你不客氣了。”
云憶僵立不動。
初至轉(zhuǎn)到前面，“怎么了？不是要殺他的嗎？”
這話落進男人耳里，男人打了個哆嗦，雙眼厲色閃過，沖過來舉著椅子砸下。
初至頭也沒回，背后像有眼睛，舉手抓住椅子，男人拽扯，椅子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初至淡淡道：“不想死退開?！?p> 男人仍不甘心死抓不放，初至猛然發(fā)力，木椅四分五裂，男人也摔飛出去。
母子同時尖叫，沖到了男人身邊。
云憶仍然不動，像是什么都看不到。
初至嘆了口氣，扔掉斷木回頭道：“你們要活不一定要殺人，殺人終究是不好，難道別人就該死？踩著別人尸體而活的人如果活得心安理得，那你不管有多大的理由都算是惡人。”
話實際上是說給云憶聽的，初至上前俯視一家三口，神色平靜，目光最后落在男人臉上，靜靜注視。
男人將女人和孩子護到身后，大聲道：“我抵命，她們是無辜的?！?p> “可以，最后問你一個問題，后悔嗎？”
“后悔？哈哈，為什么要后悔，為了老婆孩子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必須要保護他們。”
純粹的愛，純粹到漠視他人的生命。
是好是壞呢？
初至原本是想開導(dǎo)云憶的，搞得現(xiàn)在自己也弄不明白了，說到底她也只是個入世未深的女孩。
“好，你是好樣的。”云憶突然開口了，并朝男人豎起大拇指。
情節(jié)詭異逆轉(zhuǎn)。
男人懵逼。
初至呆滯。
她把自己搞糊了，云憶反而是理清了邏輯，走出了死循環(huán)。
沒別的，云憶因為男人最后一句話找到了理順邏輯的核心要點：為了幫助別人而殺人。
這根本就和自己有異曲同工之妙嘛。
他忽視了死者是不是該死的問題，總之一個愿意去幫人的人是怎么都不可能是壞人的，既然不是壞人，也就沒了殺他的理由。
簡單有效。
人性的復(fù)雜啊什么的，全然不在考慮范圍內(nèi)。
話說回來，人性也是思考不清楚的，排除在外，讓復(fù)雜事情簡單化是明智之舉。
而初至卻沒有繞開一頭陷了進去。
從某方面來說，她和云憶一樣，都處于融入和學(xué)習(xí)的過程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