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坦握著杜杜斯的手,渾渾噩噩的走回了家。
他不記得回來的時候路上的人都說了什么,也不記得安潔莉娜給了他什么,更沒有看到老列巴的房子二樓窗戶打開了。
他只是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家。
他渾渾噩噩的跟一樓鞋店老板說了些什么,渾渾噩噩的上樓,渾渾噩噩的取出鑰匙打開房門,混混噩噩的帶著杜杜斯回到自己的房間。
然后,一頭栽倒在床上。
他醒來時,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純白色的天花板。
他在醫(yī)院。
身邊是郝云那好聽的聲音,她正在跟老列巴說些什么,注意到提坦醒了過來,她驚喜的叫出了聲:“提坦!你醒了?列巴大叔,提坦醒了!”說完她才意識到這里是醫(yī)院,連忙捂住了嘴巴。
“郝云?老列巴?是你們把我送到醫(yī)院的?我昏迷了多久?”
老紳士列巴湊了過來,他的聲音有一種讓人寧靜的魔力。
“現(xiàn)在是下午兩點。杜杜斯在我那里,他受到了驚嚇,我已經(jīng)安撫過他,現(xiàn)在正在休息?!?p> 提坦長抒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太久。
“提坦,剛剛醫(yī)生已經(jīng)檢查過了,他說你的腦袋沒有問題,等下我們就可以回家啦!”
老列巴在此時接過了郝云的話:“醫(yī)生開列的藥物都在我這里,我的馬車就在外面,這段時間維克查不太安全,你們都跟我去瑪麗區(qū),明天是你的大日子,我已經(jīng).....”
“我覺得讓杜杜斯跟郝云去就可以了。”
話沒說完,提坦直接就回絕了老列巴的好意,但老列巴沒有生氣,反而是笑了起來。他的眼睛明亮,閃爍著某種色彩。
老列巴看著頭上裹著紗布的提坦,語氣振奮而有力量,話語里仿佛有某種聲音在回響:“提坦,埃爾登·提坦。我沒有看錯你,你是代巴力人,卻有著一顆鋼鐵一般的心!很好,很好!我明天會去維克查看你,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提坦笑了笑,沒有回答。
更早的時候,九點半。
維克查,風帆港港口。
一個渾身黑色的鼠人背著一個包裹,正在跟一條黑船的船長交談。
維莎,穆拉蘇號的船長,一位凸牙獸人。穆拉蘇是一艘貨船,每十五天往返一趟代巴力和恩拉,明面上是運送香料,暗地里每一次都會干點見不得光的事,有的時候是運送違禁品,再有的時候則是運送違禁的人。
“維拉,你不能這樣,我是胡科介紹來的,他的信物就在我手里!”鼠人手上拿著一枚小小的袖章,袖章上是一艘小舟和一把劍的圖案。
維莎打掉鼠人手里的袖章,帶著一絲怒氣地說:“我再說一遍,我叫維莎,潮浪氏族的維莎·渡水!你這下水道的雜種!”
“我今天根本沒有收到任何通知說有新貨!我原本的顧客都已經(jīng)到齊了,偷渡不能臨時加人,這是風帆港的規(guī)矩!船馬上就要開了,我的時間很緊,你最好別逼我做什么不想做的事,蒼月海的水可比下水道的水更涼,怪物也更多!”
“不,不會這樣的,你再想想,胡科不會這樣辦事的,對嗎?維拉,或許你應該仔細看看這枚袖章,絕對是胡科親手做的,不信你看”
鼠人低頭撿起袖章,暗暗在手心塞了幾枚金卡隆,放到維莎面前。
哪曾想維莎又是一巴掌打飛他的手,袖章和金卡隆叮叮當當?shù)牡粼诘厣希伺赃厧讉€游客的注意。
“我最討厭和你們這群下水道的打交道!你們總是叫不對我的名字!還有這骯臟的品行,這么點錢就想打發(fā)我?快給我滾下去,耽誤了船啟航,我就丟你去喂魚!”
鼠人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他沒想到維莎如此油鹽不進,胡科的面子也不給,金卡隆也不收。但他今天絕對要離開代巴力,不計代價。
他重新?lián)炱鹦湔潞徒鹂?,把金卡隆放到了口袋里,然后取出一根貼身的玻璃管放在手心,身體又往維莎的方向蹭了蹭,擠出笑容,小聲地說:
“是我不懂事了,船長。這個東西,就當是給船長賠罪,還希望船長原諒我的冒昧。”
維莎盯住玻璃管,用同樣的聲音問:“這是什么血脈?”
鼠人踮起腳,附到維莎耳邊,這時候維莎也不嫌下水道惡心了,主動低下了頭
“這是佩魯斯龍人的血脈,能成比例的提升力量和體質,附帶有抗魔的效果,還能讓服用的人身形變得纖細一些,是劍術師的頭牌血脈之一,市面上普通的佩魯斯龍人血脈至少也要三千金卡隆才能買到!這支是我從大人物手里買到的高濃度純貨,最適合獸人使用,希望船長能原諒我的莽撞?!?p> 維莎眼睛一亮,不動聲色的收起裝有佩魯斯龍人血脈的玻璃管,顯然這鼠人是有備而來,她擅長使用的武器是卡泊爾刀,只是凸牙獸人身形龐大,并不適合使用短兵器,所以她一直在謀求可以改變身形,又不影響力量和體質的血脈,三千金卡隆她當然有,只是市面上的佩魯斯龍人血脈濃度都極低,她看不上,而鼠人的這一支很明顯,一眼就能看出來是高濃度的優(yōu)質貨。
“咳咳,原來真是胡科先生的朋友,我為我剛剛的魯莽行徑道歉,那個,那個誰,你把這位鼠人先生帶到船艙的貴賓房去。”
維莎船長叫住一位路過的水手,吩咐了幾句,然后回頭沖鼠人笑了笑就離開了。
那名水手看了看黑色鼠人,說了句跟我來,轉身走向了甲板的下層階梯。鼠人連忙跟上。
“貴賓房”只是一個說法,實際上就是船底層的船艙,環(huán)境極差,又黑又潮濕,是專門為臨時的偷渡者準備的。把鼠人到了貴賓房,水手簡單說明了一下吃飯時間,透風時間的事情,轉身離開。
水手離開后一會后,鼠人松了口氣,一下坐在帶著海水味道的硬板床上咒罵了起來
“這該死的獸人,無恥的海盜!比惡魔還要奸詐!她的腦子比她凸出的牙還惡心!看準了我事出緊急,獅子大開口!最臭的代巴力鼠人也不及她十分之一令人厭惡!那支血脈還是沒能省下來!”
“不過總算坐上了船,等離開代巴力,憑我的天命,即使有那些貪婪的地精也能打拼出一席之地?!?p> 鼠人邊自言自語,邊取下身后的包裹放在靠里的枕頭邊,只是這時,忽然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哦?沙都拉,你說的是我親愛的盟友,維莎船長?”
鼠人正是化妝染色的沙都拉。聽到這個聲音,他猛的趴在了地上,上半身緊貼地面,后退微微曲起。這是鼠人的標準戰(zhàn)斗姿勢,與人類相反的關節(jié)讓他們下肢蓄力很強,這種姿勢能讓他們快速的撲擊,突進。
只是下一秒,沙都拉就放棄了進攻,老老實實的站了起來。
“卡歇爾......”
門后的陰影處,一團黑色的影子慢慢浮現(xiàn)。
黑色的短發(fā)仿佛沾了水一樣貼在頭皮上,左眼有一條橫著的刀疤,從外眼角穿過深深的眼窩,再橫穿鼻梁,一直到同樣深深的右眼窩,下巴的胡子拉茬,薄唇銳齒。
沙都拉臉色比吃了屎還難受:“卡歇爾?你..你們怎么找到我的?”
卡歇爾嗤笑一聲:“呵,沒想到我們黑牙幫已經(jīng)這么讓你看不起了,一個小時了還找不到炸爛諾麗絲的元兇?”
卡歇爾不愿說,沙都拉正準備再說點什么,剛要張口,卡歇爾對著他一點,身后的影子嘩啦啦的像水一樣沖進了沙都拉嘴里,讓他強行閉了嘴。
“維莎,我知道他說了你壞話讓你很不高興,不過我現(xiàn)在很急,教堂的人估計馬上就能找到他,等我們處理好事情,就把他還給你?!?p> “哦對了,那支佩魯斯龍人血脈是真貨,九成濃度,沙都拉很久以前從我們手里買的,三萬金卡隆,但你用之前最好找人鑒定一下,說不準他摻了什么?!?p> 門外傳來維莎的聲音:“卡歇爾,不用你教我做事,說好的五千金卡隆,下次我到代巴力會去取的?!?p> “呵,那就是黑牙的事了,跟我說有什么用,你到底是凸牙獸人還是雙頭食人魔?”
卡歇爾扛著渾身被黑影包裹的沙都拉,一腳踢開房門,直接跳進了海里,接觸到水面的霎那,整個人連著沙都拉一起化作黑影,沖向維克查東區(qū)。
維莎沖向前,上半身探出柵欄吼到:“你這個混蛋,你要是沒那張嘴,早就把可兒提亞娶回家了?。?!”
維克查,西區(qū),提坦家。
在醫(yī)生囑咐了注意事項之后,提坦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提坦坐老列巴的馬車回了家,跟杜杜斯和郝云告別之后一個人上了樓。
到了房間,看著自己損壞的推車和杜杜斯的破損的鞋箱,提坦又回到樓下鞋店,借了些工具又買了些磨好的皮子準備把推車和鞋箱修一下。
回到樓上,提坦把鞋箱打開,一股血腥味夾雜著口水的臭味撲面而來,熏的他胃里一陣翻騰,拿了一塊布把血污跟口水沾染的東西包起來丟掉,又把箱子里的各色鞋油,水擦布,小剃刀,膠水拿出來,清洗了一下箱子。擦干之后,他卸下皮口,拿出買的皮子,準備裝一條新的皮扣上去。
皮扣被塔克讓咬開的地方,箱體有一塊小小的凹陷,那是塔克讓的牙齒蹭到的,凹陷上有幾根短小銳利的木刺。
腦子里一邊想著明天成年禮的事情,一邊修理木箱的提坦沒有注意到木刺,被一下劃到了手指,殷紅的血液慢慢順著手指流出,提坦看了一眼,劃出來的口子很小,血也流的不多,就沒有在意,繼續(xù)給木箱上皮扣。
大概一兩分鐘,皮扣就上好了,提坦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手指上快要凝固的血珠無聲的掉落,滴在了木箱里,然后飛速消逝。
一團綠光開始緩緩在木箱里蠕動,一枚枚綠色的光點從木箱各處匯聚到綠光里,幾乎是一瞬間,一團明亮的綠光拖著長長的曳尾,鉆進提坦腦海。
可憐的提坦,什么都不知道,就又直接摔在地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