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女子被囚禁多年,從來都是踩在厚實(shí)的鐵板上,如今踏上松軟的泥土,卻有些不熟悉了,如夢似幻。
她踉蹌幾步,無意間摔在地上,手上沾滿泥土卻毫不在意,深深嗅過這久違的芬芳,起身縱聲長笑,真氣渾厚,一時間周邊樹木落葉紛紛。
“瞻乾后人之恩,鄙人木瀟瀟無以為報,他日若有差遣,愿為之粉身碎骨!”木瀟瀟對白璃攸鄭重說道。
她轉(zhuǎn)向士兵:“諸位只是負(fù)責(zé)押解木某,原本并無仇怨,只是你們傷我恩公,在下便要討個說法了?!?p> 關(guān)于這位女子的身份,她為何被囚入籠中,白璃攸并沒有多想,她向來如此,機(jī)緣巧合的是此人正是木瀟瀟,六年前離奇失蹤的清靈山首席大弟子。
白璃攸搖頭婉拒:“我與他們并無仇怨,你不必為我打抱不平?!?p> 木瀟瀟并未堅持,應(yīng)道:“恩公說什么,木某便做什么?!?p> “幾位將士,可愿讓路?”她活動活動筋骨,周身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八位士兵合成一陣,各自歸位,齊刷刷放下武器,左拳抵心,右手反掌向天,向白璃攸致意:“愿為瞻乾赴湯蹈火。”
白璃攸只覺得這種禮節(jié)非常熟悉,卻又忘記在哪里見到,茫然若失。
木瀟瀟早就察覺到端倪,不解道:“既然看出來恩公使的是望月神功,便該知道她就是瞻乾。你們曾經(jīng)應(yīng)在虎賁軍帳下,怎敢對瞻乾不敬?”
八位士兵肩寬體闊,膚色黝黑,眉目炯炯有神,當(dāng)先一位出列,他是什長,名為祁猛,聲如洪鐘:“比劃是比劃,尊卑是尊卑,此乃對瞻乾不敬一說。其二,虎賁國茍延殘喘,但瞻乾豈能是凡夫俗子可以擔(dān)任?”
“有趣,”木瀟瀟接著問道,“所以你們是為了試試恩公的本事?”
八人齊齊點(diǎn)頭。
“你們服氣嗎?”
“虎賁瞻乾,名不虛傳!”
“既然如此,你們又為何給新國效力?”
“哦,木女俠是如何看出我們是給新國做事?”
木瀟瀟眼中閃過一絲殺氣,幾次欲說,卻是強(qiáng)行咽回肚中。
白璃攸道:“木女俠有難言之隱,你們還是不要再問她了?!?p> 八人齊聲喊到:“是!”
白璃攸從沒受過這種對待,感到不自在:“你們說話隨意點(diǎn),不要一驚一乍的。”
八人又齊聲喊是,一位年紀(jì)稍小的將士有些按捺不住,躥到白璃攸面前,把自己的符牌交給白璃攸,上面潦草刻著這位士兵的面相和籍貫:“在下魯子建,見……見過瞻乾大人,請大人收……收下!”
魯子建俯身低頭,雙手托舉著符牌,微微發(fā)抖,等待著對方的答復(fù)。
白璃攸接過符牌,仔細(xì)放好,問道:“這是何物?為何給我?”
“哈哈哈哈哈哈!”
周遭爆發(fā)出一陣歡笑聲,隨之一陣騷動,其他七位士兵也不再端著架子,紛紛搶上前,將自己的符牌交給白璃攸。
祁猛,魯子建,鄒鎮(zhèn),劉子昭,莆玉,紀(jì)貞,付通,白璃攸收下八人的符牌,記住他們的名字:“各位,不解釋一下緣由嗎?”
祁猛激動地說道:“‘瞻乾繼,圣公出’,這六個字天下無人不知,原本以為只是謠言,沒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見到我們虎賁國的瞻乾。”
“只要瞻乾還在傳承,虎賁就不會滅亡!還有無數(shù)散落各地的虎賁將士,他們或被逼委身新國帳下,或落草為寇,但下官相信,他們都在等著看到您!”
“看到您,就是看到了希望。下官相信,每位虎賁將士都愿意把符牌托付于您,那代表著愿為希望粉身碎骨?!?p> 白璃攸并不喜歡眾星捧月的感覺,只是由于她高貴的出身和傾城的相貌,往往迫不得已成為皓月,也無法管束繁星心之所向:“我沒有那么重要,看到我也不意味著希望?!?p> 八位士兵情緒高昂,聽不進(jìn)白璃攸說了什么,繼續(xù)道:“我們要把這好消息傳播到神州八方,告訴他們,瞻乾回來了!”
木瀟瀟無意介入家國紛爭,搖頭輕嘆:“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是可悲的?!?p> 她問白璃攸道:“恩公接下來有何打算?”
白璃攸這才忽然想起肖的委托:“我原本是負(fù)責(zé)保護(hù)王氏一家,聽到異響才到了此處,已經(jīng)將近一個時辰了,我要回去確認(rèn)他們的安全。”
木瀟瀟點(diǎn)點(diǎn)頭:“鄙人此間有事未了,暫且同恩公一道,也好能幫襯一二。”
士兵們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祁猛道:“請大人謹(jǐn)慎行事,新軍近來有異動,多路人馬匯聚在榮村附近,卻沒了蹤影。我們這些原屬虎賁的隊(duì)伍并不受他們信任,紛紛被派遣到各處。下官一行本來是要押著木女俠去往嘉合城,誰知陰差陽錯遇到了瞻乾大人?!?p> 白璃攸不解:“此事有什么不同尋常之處?”
士兵們神情凝重,新國大肆調(diào)兵遣將,卻又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絕非處理關(guān)哨換防這么簡單。祁猛回道:“下官斗膽猜測,新國可能得知了瞻乾大人的蹤跡,欲要捉拿大人!”
白璃攸意識到此間危機(jī),拜別道:“我需先確認(rèn)王氏一家安危,再去石府告知肖師兄和清靈山一行?!?p> 木瀟瀟聽聞同門前來,欣喜之余,生出一種悲涼,六年未回,想來小師妹已經(jīng)長大了,師父的鬢頭也許又染幾絲白霜。
白璃攸雷厲風(fēng)行,施展輕功原路而返,路上遍布枯枝碎葉,她行過卻靜謐無聲,木瀟瀟心中暗暗贊嘆,恩公的武功造詣比她當(dāng)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士兵們則紛紛脫掉新軍裝束,一路緊隨。
整條巷子陷入死寂,連小孩的哭聲都沒有了,地上歪歪扭扭的血跡直通往王氏的破舊房屋。
白璃攸心中一緊,推門而入,房屋內(nèi)凌亂不堪,顯然是有過打斗,王氏一家卻沒了蹤跡。
木瀟瀟若有所思,六年前她似乎到過這間房屋。
八位士兵隨后而至,先是把房屋四周勘察一遍,兩人守在后窗一左一右,四人分別守住東西巷口,一人攀上樹梢探查,祁猛一人向白璃攸稟報:“大人,他們還沒走遠(yuǎn),但我們?nèi)糍Q(mào)然追逐,恐怕會陷入他們的圈套?!?p> 白璃攸心急如焚:“你們幫我指路即可,我一人前去?!?p> 祁猛不再勸說,著魯子建當(dāng)先,兩人隨后,護(hù)著白璃攸,五人分散到另外兩條巷子,沿著蹤跡搜尋。一行人軍紀(jì)嚴(yán)明,配合行云流水,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