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望 2
“哦,是在狩獵之日,不慎被獵物所傷,也是奇怪,到現(xiàn)在都沒有痊愈,不時地就作痛著。”大柱說著挪了挪左腿。
“爹,娘?!币粋€孩童跟了出來,抱住爹娘。
“學謙,你怎么來了?”
“不是讓你好好在家待著,不要出門嗎?”大柱輕聲地責怪道。
“學謙,這名字起的真好?!币婚f道。
月娘聽著笑了笑,愛憐地摸了摸孩子的頭說道:“我們希望孩子能夠勤奮好學,為人謙虛,便取名學謙。不管他將來能不能進入仕途,我們都希望他能做一個謙虛,正直的人。就跟他爹一樣。”說著看了看大柱。
大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走,我們進去把?!毕蛉烁孓o,他們一家人便離去了。
一楠看著他們離去,眼神中透露出溫和,說道:“即使發(fā)生如此可怕的吃人事件,他們一家三口還是生活得很幸福?!?p> “別人家都是驚慌害怕,他們家倒是幸福?!睓C靈摸摸下巴說道。也難怪丟了孩子的婦人會是這種反應了。
“他們身上的傷很奇怪?!?p> “嗯,這等小傷通常修養(yǎng)一下便沒什么大礙了。但我看月娘手臂上的傷,不但沒見好轉反倒更加嚴重?!?p> “豐弈師弟,你注意到了嗎?她手臂上的傷口十分粘稠,流出黃色的膿水,似乎已經(jīng)滲透了皮肉,進入了血脈?!?p> “而且,他們的孩子...”機靈看著豐弈說著。
豐弈接著說道:“孩子下巴上也有磕傷?!?p> “孩子下巴處的磕傷只是小傷,但是傷口之處的模樣與月娘手臂上的一模一樣,十分粘稠,微微流出黃色的膿水?!睓C靈說道。
“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丈夫左腿上的傷口,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樣子?!?p> 雖然探測儀沒有產(chǎn)生任何動靜,但這一家人看似幸福,身上卻總是有奇奇怪怪的地方,令他們無法忽視。他們隨后悄悄地詢問村里的人,大柱一家的情況。
“他們身上的傷啊,那是在前兩個月的狩獵之時留下的,據(jù)說是被獵物所傷?!?p> “我們也受傷了呀,打獵嘛,受傷是常有的事。養(yǎng)一養(yǎng)便好了?!?p> “不過他們的傷很奇怪啊,我去給他們送藥時還看了,傷的并不嚴重,按理說早就該好了,但是至今未見好轉!”
雖然村民們感到奇怪,但也只是當作他們沒有注意修養(yǎng),才會一再復發(fā),未見痊愈。但是三人可不這么認為。他們心中已有盤算,靜靜地等待三日之后。
這天,村落一如往常的平靜,大家都早早地躲進屋子里不敢出門。月黑風高,令人不寒而栗。三人靜悄悄地來到大柱房屋周圍,隱藏起來。豐弈拿出探測儀,對著大柱家門觀察著。
等了許久。
突然,探測儀指向大柱房屋的方向,劇烈地搖晃起來。嘎吱,門開了。
他們悄聲跟上,只見一藍衣男子眼里閃著綠光,抱著一個人,迅速地朝染山的方向而去。三人隱蔽聲息,快速跟上。
果然是大柱。
此時他與白日里完全不同,行動敏捷非常。
來到染山,大柱啪地放下了手中的人,往一邊走去。只見染山四周,閃動著許多綠色的眼睛,在山里飄蕩著。山坡上,一身著粉色衣服的女子與一孩童坐于其上,手中拿著什么東西在拼命地啃著。他們的牙齒長長地抵出了嘴唇,強硬而尖銳,眼睛發(fā)出綠光,頭發(fā)凌亂地披散著,手上拿著的東西不斷地滲出紅色的液體,能看見許多細小黑色的毛發(fā)正在被拉扯著。大柱大步走去,加入了他們,隨手便拿起一條腿,張開血盆大口啃了起來。
“他們似乎沒有人類的意識?!必S弈觀察著說道。
“先制服,再說其他?!睓C靈答道。
他一個閃身出現(xiàn)在粉衣女子面前,粉衣女子像是受到了驚嚇,抬頭望向他,眼中充滿了疑惑。大柱扔掉手中的腿,唰地站起身來,將孩子護在身后,剛要動作,機靈眼疾手快,拿出一墨色石尺,將他們口中長而尖銳的牙齒磨去,三人痛苦地嚎叫著,肢體不斷扭動抽搐。機靈定住他們的身形,遂掏出捆妖繩,將三人一并捆綁。
豐弈拿出符咒,口中念念有詞,往三人傷口處貼去,三人發(fā)出響徹山谷的嚎叫,頓時意識消散,倒了下去。
豐弈將三人交給機靈,著手收拾四周飄散的妖靈。妖靈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氣息,紛紛幻化出血盆大口往三人襲來。
一楠正來到被抓來的村民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只是被妖法迷暈了,第二日可自行醒來。飄散的妖靈發(fā)出咯咯地聲響向她飛來,她一個閃身躲了過去。
“一楠,接??!”機靈將一紫色光圈丟給一楠。一楠接住紫色光圈,將它往上輕輕一拋,瞬間便在一楠與村民的四周形成了足夠的保護圈,撲騰過來的妖靈不斷嚎叫著往光圈里沖,吃痛地被震開了十里開外。
豐弈拿出符咒往手中的桃木劍貼去,桃木劍頃刻間發(fā)出清色的光芒,抖動著蓄勢飛出,自行出招向妖靈砍去。他又掏出收妖布袋,迅速地將飄散的妖靈收服。處理妥當后,他們將被抓來的村民悄無聲息地送了回去,來到染山之上,等待大柱三人醒來。
“我怎么會在這里?”
“月娘,月娘你醒醒!”
月娘聽見呼喚,迷茫地睜開雙眼。
“學謙,學謙!”
“別叫了,這孩子,我讓他多睡一會兒?!睓C靈眨了眨眼說道。
大柱看著綁著他們的妖繩,不解地問道:“仙人,不知何事將我們綁于此處?。俊?p> “大柱,你的嘴!”月娘看著大柱的嘴邊殘留著絲絲肉渣和血跡,聲音顫抖地說道。
大柱舔了舔嘴,嘴里的血腥味,生肉的刺激感,牙齒的疼痛,他震驚地呆住了。
“大柱,我是不是也...?”月娘試探著問道。
大柱恐懼地點點頭。
月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呼吸聲加重,難以置信地問道:“仙人,難道,昨天夜里我們...”
“嗯?!必S弈不忍心地點點頭。
大柱大喊道:“胡說!我們只是平野村的村民,手無縛雞之力,怎么會懂得妖術!更不會吃人肉!”
但嘴中殘留的生澀味道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說完他呸呸地吐出嘴里的殘渣,害怕地看著月娘。二人看著對方的模樣,深知這一切都是他們所為,村里這么多條失蹤的人命都是被他們抓了吃了去,他們難以接受吃人的自己,嗚嗚地哭了起來。突然,他們望向彼此,下定了決心,雙目睜圓往一旁的石頭撞去。
機靈隨手一揮,將石頭移開了。
豐弈看著痛哭的二人,說道:“嚴格地說來,這不是你們的錯?!?p> “你們只是被妖靈控制。”
二人不能接受吃人的事實,嗚嗚地痛哭著。
“狩獵之日,二位都受了傷,大柱傷在左腿,月娘傷在手臂。然而下山之時,你們無意間沾染了這個。”豐弈拿出一株發(fā)出綠色光亮的植物,說著。
“萬妖之中,有一種專門食人的妖族,血噬狂族。千百年來,他們已被仙道收服關押,不能在人間肆虐,沒想到,染山居然又出現(xiàn)了新生的血噬妖靈?!?p> “這是與妖靈共生的噬魂草,你們的傷口沾染了噬魂草,它便附著在你們的傷口上,進入你們的身體,慢慢地吞噬著你們的魂魄,使你們逐漸成為他們的同類。而化為妖物的過程,便是跟他們一樣,食人肉。等你們吃夠了一定數(shù)量的人肉,魂魄也就被完全吞噬,徹底淪為妖物。”
一楠想起白日里與大柱三人交談時,探測儀并沒有任何異動,遂向豐弈問道:“為何白日里妖靈探測儀沒有反應呢?”
豐弈解釋道:“他們此時尚未轉化為妖物,當他們不吃人肉之時,與正常人沒有區(qū)別,因此探測儀感應不出?!?p> 二人帶著嗚咽恐懼地說著:“我們不想成為妖精啊,仙人!”
“仙人,救救我們把!”
“放心吧,既然我們找到了原因所在,必然會幫你們去除妖性的。”豐弈說道。
月娘看了看沉睡中的孩子,問道:“仙人,學謙也跟我們一樣?”
豐弈點點頭,說道:“定是你們手臂或左腿上的傷口碰到了他受傷的下巴,才會讓他也沾染上噬魂草?!?p> 大柱看著孩子,難過地說道:“學謙,你千萬不要有事啊?!?p> “你們吃人的時候完全是被妖靈控制的本能,是沒有人類意識的,學謙也是一樣。”機靈說道。
隨即,機靈與豐弈來到大柱三人周圍,一前一后分立著,往他們身上灌輸真氣,希望能洗去已進入他們血脈的噬魂草。半晌,他們感覺頭腦清醒了許多,身體輕盈無比,嘴里的血腥味,疼痛感也不見了,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一切如常。他們抱上學謙跟著豐弈等人回到了平野村。
“你們先帶著學謙去梳理一下吧。”豐弈對大柱一家說道。
“多謝仙人的救命之恩?!痹履锵蛉藦澭饕镜?。
大柱手里抱著學謙,也躬下身來,說著:“是啊,多謝幾位仙人!如果不是你們,我們一家恐怕就淪為妖物了?!?p> 三人向大柱,月娘點點頭,遂往村門口走去。
又度過了驚險的一夜,村民們都走出門來看看昨夜誰家又少了誰。門戶一家一家地打開,沒有人說話,彼此左顧右盼,用眼神詢問著。難道,昨天夜里,沒有人被抓去?
“各位鄉(xiāng)親父老,作祟的妖孽昨夜已經(jīng)被我們鏟除了。大家可以放心出來了!”豐弈看著半躲著的村民說道。
“真的嗎!”走出了一個村民,說道。
“昨夜什么事也沒有,吃人的妖精看來真的被抓走了!”又走出一個村民,說道。
“仙人說沒事了,那就真的沒事!我相信仙人?!敝芤阕叱鰜?,大聲地說道。
“是啊,是啊?!?p> “相信仙人?!?p> “相信仙人?!?p> 走出來的村民越來越多,大家從驚疑不定到欣喜萬分,彼此安慰著,抹著眼淚互相依偎。太好了,擔驚受怕的日子終于過去了!陽光灑進平野村,落在村民們的身上,村民們伸出手,享受著這許久沒有好好感受的陽光與空氣。
“謝謝仙人!”
“如果沒有你們,還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呢!”
“是啊是??!”
“多謝仙人,多謝仙人??!”
村民們感激涕零,有的為自己的幸存感到開心,有的為終于迎來了正常的日子感到欣慰,有的則是想起了死去的家人。面對那些逝去的人,唯有繼續(xù)往前走,帶著他們的希望一起活下去。
平野村陸續(xù)恢復著營生,村民叮叮當當?shù)卣碇抑兄?,街上的人也開始忙碌起來,后村,一老者邁著細碎的步伐拉著駟馬拖車,哐當,被一顆大石頭拌了一腳,拖車上的東西散了一地。月娘快步走出幫著老者收拾地上的東西,大柱與學謙也趕來幫忙推車,二人行走間回過頭來,對著豐弈,機靈與一楠感激地欠了欠身子,遂抹著汗水,邁開步伐往田地里去了。
(清攸殿)
豐弈正拿著筆認真地記錄著平野村吃人事件的來龍去脈,等玄青道長出來時再詳細地稟報。一楠則在一旁等著。機靈這里瞧瞧,那里看看,說道:“這么久沒回來,這里倒是一點都沒有變嘛。”
豐弈記錄完放下了筆,對二人說道:“師兄,一楠姑娘,事情已經(jīng)處理的差不多了。對了,前幾日你們專程到清攸殿來,是找玄青師傅的嗎?”
“師傅正在凈化那個陶罐,恐怕明日方能出來。”
“我們找你?!睓C靈對豐弈眨了眨眼,說道。
“找我?”
“我有些事,想請教豐弈道長?!币婚饕镜馈?p> “請教不敢當?!必S弈還禮道,隨即看了機靈一眼,“不知是何事?”
一楠取出葡萄藤,問道:“這是在我住的屋子里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不知豐弈道長是否知其來歷?”
豐弈接過葡萄藤,仔細一看,記憶中靈羿姐姐發(fā)間時常別著一個這樣的葡萄藤,世間獨一無二。
“在小屋發(fā)現(xiàn)的?”豐弈問道。
“嗯?!币婚c機靈對視一眼,說道。
豐弈雙眉緊蹙,似乎有所思量。
“師弟,你要是知道什么,你就說吧?!睓C靈催促道。
“師兄,不是我不想說。而是,這件事關系復雜,不是我等能妄論的?!?p> “況且,當年,我僅僅是個十歲孩童,許多記憶恐怕也有所偏頗。”豐弈為難道。
“道長?!币婚钌畹刈饕荆煅实?“此事關乎我此行的心愿能否達成。求道長成全?!?p> “一楠姑娘,這...”豐弈扶起一楠,看向機靈,不知該怎么辦。
機靈一改往日的玩笑模樣,稍作正經(jīng)地對豐弈說道:“師弟,你也知道,此次,我是奉天神之命到人間來執(zhí)行任務的。我們此行的目的不方便透露,你就當協(xié)助天神辦案,總行了吧?!?p> “你只需要將你知道的說出來,至于其他的,我們定不會妄論。”機靈保證道。
他將天神搬了出來,豐弈只得妥協(xié):“好吧?!?p> “這事還得從十年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