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李成杰果真就愿意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得不到一點溫?zé)釂??在凄涼和寂寞下消磨這長長的一生嗎?哭,他的淚都流到了心里沉重的壓在心頭,在寂寞孤獨的黑夜里只有長長的苦悶縈繞著他。
李成杰睡不下,他在屋里孤獨的坐著沉默著,許久,他又坐到院子里繼續(xù)著他的孤獨和沉默。一個男人的沉默在很多時候都會迸發(fā)出一種力量,李成杰想想自己思緒萬千,快四十歲的男人難道真的要在凄涼和寂寞的襲擊下消磨這下半一生?他突然想也許李小然比他更適合做男人,她若是男人,她定是個優(yōu)秀的出類拔萃的男人。
想到這他突然站起來在院子里來回踱著步。他想,也許上天就是給了每一個人一次機(jī)會,不同的是有的錯過了有的抓住了,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成與敗愛與恨舍與得,想著想著李成杰的步子竟走出了家門,那條路他是熟悉的,離家不過三里而已,現(xiàn)在只要他邁開了步子這點距離就不是距離。那個院子他也是知道的,就在幾個月前他還給她做了一個孩子的搖床,因為知道她和李小然姑嫂的關(guān)系,所以他沒收她的工錢只是留在她家吃了兩頓飯。那時她是一個多么幸福招人羨慕的女人,轉(zhuǎn)眼才幾個月命運(yùn)就給了她天翻地覆的改變。
兩扇門一把鎖,它鎖的是不想進(jìn)去的人,而想進(jìn)去的人就是十把鎖也鎖不住他。李成杰借著明亮的月光看看大門上的鎖,從口袋里拿出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是他自己做的萬能鑰匙,他插進(jìn)去很輕易的一轉(zhuǎn),鎖開了,他輕輕地推門進(jìn)去再慢慢的關(guān)上,他很怕,怕那條叫“大黃“的狗竄出來咬他,其實他現(xiàn)在連只耗子都怕,因為偷進(jìn)來的人總歸是膽小的??纱藭r小院靜的讓李成杰有些奇怪,麗霞養(yǎng)的大黃狗怎么沒有一點動響呢?以前他在這做木工活時“大黃“雖然對他很親善,可那畢竟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它還記得他的味道嗎?李成杰不敢再往院的深處走,他站在院里仔細(xì)地聽著動靜。
其實在幾天前“大黃“就已經(jīng)被楊文清打死吃了狗肉。那天楊文清和老婆也是大晚上來這院里找他們想要的東西,雖然他們從爹手里拿來了鑰匙正大光明的開了門,可他兩口子剛進(jìn)院沒走幾步“大黃“就狂叫著沖了過來,楊文清倒是躲閃的快,他老婆卻被“大黃“死死的咬住了腿疼得她哭喊著使勁拽著想從“大黃“嘴里掙脫開,誰知她越想拼命的逃脫“大黃“就咬得她越狠越死,死死的咬著她不放,楊文清見老婆被惡狗咬住竟被“大黃“看家的氣勢給嚇傻了。平時他們雖來這院少但和那狗也不算生疏,就今天他還和爹做伴一塊來喂它吃的呢,它還蠻溫順的朝他們搖著尾巴表示歡迎呢,咋現(xiàn)在就變了樣?它不會真能嗅出他們現(xiàn)在是為什么來這的吧!楊文清心里很害怕,他現(xiàn)在不僅僅是怕“大黃”,他還害怕他心里的那個“鬼”。“快找東西把它打開?!睏钗那宓睦掀盘鄣弥苯袉?。
楊文清急慌慌地滿世界的去找東西,在夾道里找來一個鐵叉他卯足了勁向“大黃”插過去。而此時“大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楊文清老婆身上沒注意到那又尖又硬的鐵叉朝它狠狠地刺過來,當(dāng)那四根尖銳的鐵叉深深地扎在“大黃”的腹部時疼得它支支吾吾地叫起來,聽的出它那痛苦的呻吟是從它的喉嚨里發(fā)出來的,它長有鋒利牙齒的嘴絲毫沒有松開楊文清的老婆,它在拼著最后的力氣死死的咬著楊文清的老婆不放,她看見“大黃”被鐵叉扎的四個窟窿都冒著血,它還死咬著她不松口時她再不敢在和“大黃“撕扯了,因為她越是撕扯“大黃”就越咬得她緊,她怕腿上的肉真被這狗吃到肚子里去,楊文清見“大黃”還死死地咬著老婆不放時便使出他渾身的蠻勁惡狠狠的用鐵叉把“大黃”高高的挑了起來又重重地摔到一旁。而楊文清的老婆也隨之慘叫一聲暈了過去。楊文清見“大黃”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身上被鐵叉叉出的那四個大窟窿泉涌似地直往外冒著血。
楊文清走近老婆他借著明亮的月光發(fā)現(xiàn)老婆身上滿是血,右腿的褲子已經(jīng)被大黃撕扯下來血肉模糊。他看見殘局大哭著趕緊把老婆抱起來不顧一切地往外跑去。他要去醫(yī)院,他真沒想到事情會因為一條狗,一條在他眼里的惡狗撕毀了他貪婪妄想的好事。
人總是這樣自認(rèn)為聰明,拿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時總會找一個自認(rèn)為很安全的方式,但事情總有他出乎意料的時候,最安全的卻又是最危險的。其實王文清大可不必深更半夜“貓進(jìn)”麗霞的家,白天他一樣能進(jìn)出自如沒誰會攔著他,就是他在這家里翻個底朝天也沒人會管他。只是他自己不想把自己曬在太陽底下讓別人知道他曾經(jīng)來過,怕人懷疑東西就是他拿走的罷了,他是想趁夜的黑來掩蓋自己,只是沒想到一條狗把它撕咬的泄露的更為難堪丑陋,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晚上偷進(jìn)了弟媳的門被狗咬得血淋淋的。
幾個鄰居幫忙把楊文清的老婆送進(jìn)了醫(yī)院,倒是沒人問他們?yōu)槭裁创笸砩先愊嫉募遥經(jīng)]人問他就越心虛,他自個解釋說去幫忙喂狗,是那狗有兩三天沒吃東西了,餓的它見有人進(jìn)門一口就咬住了他老婆,其實他說他的別人聽聽而已,這種事誰會相信他的說辭,半夜去喂狗?不過還真喂了狗,狗吃的人肉。
楊文清老婆被狗咬的事竟在一夜之間傳出多個版本。有說他兩口子半夜是去偷東西的,有說楊文清是想去占麗霞便宜被老婆尾隨不成,他放狗咬了他老婆。反正事情傳說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五花八門,奇怪的是唯獨沒聽到麗霞他們耳朵里。
不過,楊文清兩口子這一鬧,倒是為李成杰趟平了一條路,至少沒了“大黃”,李成杰就可以順順利利的進(jìn)去找他想要的東西,若李成杰真是找到了也不會有人猜想是他干的,因為前邊有楊文清兩口子替他開了路樹了旗。
李成杰等了會見沒動靜,才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進(jìn)院子的深處,來到屋門口時他看著這把鎖似乎有些猶豫起來,這是最后一把鎖,若他打開,他就再也回不了頭了,所以他要想清楚,自己真的要這樣做嗎?這本來與自己有何相干?為何要去趟這條河?是深是淺是福是禍,想想清楚卻又想不清楚的李成杰在想要不要回頭時,心里卻不知有什么在跳讓他蠢蠢欲動,他終于把手里的鑰匙插進(jìn)了這把鎖,鎖開了,他推門進(jìn)去借著窗外的月光他一眼就看見放在屋角里幾個月前他為孩子做的小搖床。他不由的走過去摸著它倍有些親切,床上空空的,他很隨意地?fù)u了搖卻覺得有些分量,他做的東西他自然熟悉,他奇怪的彎腰伸手向床底摸摸,一個硬硬的包裹綁在床板底下,李成杰摸索著把它從床板下拿出來放到小床上,他想打開看看是什么東西要放在這兒。他的手感似乎已經(jīng)摸出來他的直覺似乎也已經(jīng)告訴他那是什么了,這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得來的也太簡單太容易,這仿佛就像是為他而準(zhǔn)備的一樣。剎那間他不再猶豫卻更期待著什么,他快速的打開兩層用黑布包裹的東西,天吶!他簡直不敢相信皎潔的月光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是錢!竟然有這么多!多的使他有些害怕起來,這錢太多了,他想他若拿去麗霞肯定會追尋,到時候他該怎么辦?磕磕碰碰過了將近半生難道下半生還要再給自己扣上一個盜賊的罪名在監(jiān)獄里了此殘生嗎?
他開始覺得事情不像李小然想得那么簡單。李成杰看著這些錢不是不為所動而是不敢動,李成杰蹲在地上,放下還是帶走?他糾結(jié)著,但他清醒這里不是他思想斗爭的地方,他要果斷的做出一個決定,而這個決定會是成就他的將來還是毀滅他的未來,他現(xiàn)在還不清楚,但是人性的欲望貪婪總會涂抹去太多的底線,在很多方面壓抑了很多年的李成杰在這塊“大肉餅”面前他就想嘗一嘗了,也許會是一頓“美餐”,從此他膘肥體壯。也許是一塊“毒餅”,吃下去無藥可救毀了他一生。但他又想想他這條跛腿,他還有什么可怕的?二十年前他本不是賊不也被扣上賊的帽子被逼成了殘廢嗎!。其實再想想,快四十的男人孤零零的還有什么可怕的?那就吃下去賭一把。他仔仔細(xì)細(xì)的把它重新包好揣到懷里,借著月光他認(rèn)認(rèn)真真仔仔細(xì)細(xì)的把這屋里環(huán)視了一遍,他發(fā)誓要對麗霞和孩子一輩子的好。他站在寂靜的院里抬頭看著天上圓圓的月亮解釋著說,我只是想幫幫她也幫幫我,我不會虧了她娘倆,不信你看著。李成杰知道他不是說給月亮聽的,那是說給他聽的,李成杰相信他的靈魂一定在這里住守著這個家。
李成杰匆匆地出了大門把鎖鎖好,胡同里靜悄悄的沒一點響聲。他深深的吸口氣壓在心底,就連同更多的話和事都深埋于此了事吧。
一些事總會在冥冥中給人感覺,麗霞的母親突然問起麗霞那些錢的時候麗霞才想起那些錢的事,她說放在家里了,當(dāng)時人家給的時候她沒心思想這些,那時她坐著月子又忙著安葬楊志林,她那有心思也更不好意思把錢給誰去存銀行。她就把包裹的錢放到了搖床下,再說她那時看到那些錢心里就難受的厲害,當(dāng)時她那幅心態(tài)模樣那還有心思記掛那些錢的事。
聽閨女這么一說,麗霞媽才開始擔(dān)心起來畢竟那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而且昨天她去鎮(zhèn)上趕集的時候好像聽人閑聊到楊文清的老婆被麗霞家的狗咬了。聽說咬的還不輕住進(jìn)了醫(yī)院,老太太心里就敲起了小鼓,當(dāng)時接麗霞回家的時候她咋就忘了問問麗霞藏好了沒有,看來是真糊涂了,不過當(dāng)時李小然是提醒她們來著她們還沒領(lǐng)情,老太太這時才有些后悔了。
“你一會兒回趟家把它放銀行,這可是你和孩子的養(yǎng)命錢。”老太太催著說。
麗霞聽母親這么一說,頓時心里酸楚楚的:“養(yǎng)命錢!他人都沒了我要這些錢有什么用?看這錢我心里就難受,還花它?這心里更不好受,我想我這輩子都花不下去?!?p> “人沒了,再把錢弄丟,人財兩空的日子你更難過?!崩咸皇遣慌屡畠簜?,她說的實在也是為女兒著想。
“媽,別說了我心里難受?!丙愊贾钡浆F(xiàn)在還沒把那些錢放在心上,也許是和丈夫在一起的日子太少又太甜,所以當(dāng)離別被畫上永遠(yuǎn)的句號時她會把這短暫的幸福全部放大裝滿她所有的空間。
“小然提醒的對,我們是落了東西,你不想回去拿我去,你告訴我放哪兒了?”老太太心里已經(jīng)開始不平靜起來。
“小憶的搖床下,我就放在那里了。”麗霞是真的不在乎嗎?現(xiàn)在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乎還是不在乎。說不在乎她干嘛還要藏起來?說在乎她干嘛不藏好!
“有人知道嗎?比如小然呢?你公公他們呢?”老太太擔(dān)心地問。
“沒人知道,我自己放的。媽,說實話,這些錢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拿在手里花它,心里就是難受?!丙愊颊f著說著又傷心地哭起來,她還真是無所謂這些錢了嗎?她現(xiàn)滿腦子都是誰呢?是楊志林還是楊憶林?
“行了,一會兒我去拿,把鑰匙給我?!崩咸o麗霞要了鑰匙放到口袋里準(zhǔn)備叫上兒子王正明騎車帶她去,她現(xiàn)在還真是心急的很呢。
老太太一出屋,正好瞅見兒子王正明推著車子要往外走便叫他說:“明子,帶我去你妹家拿點東西?!?p> “我還有事,等明天行不?”王正明說著想騎車走人,老太太急忙跑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說:“不行,這東西等不了?!?p> “什么東西呀?”王正明看老太太是真的是心急就奇怪地問她。
“啥東西呀?!錢!人家給你妹的那些錢!”老太太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恐怕被誰聽見似的說:“剛才我在外邊聽人說,你妹家的狗咬了文清的老婆,好像還不輕,都住院了呢?!?p> “你去醫(yī)院看人家呀?”王正明還真沒弄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因為他沒那些狡黠的心眼,所以也沒想著別人會有。
“我是想去看看你妹家的東西。”老太太自個養(yǎng)的兒子自個最清楚他有幾個心眼是透亮的。
“有什么好看的,人都沒了,東西再多也頂不上妹夫的命?!蓖跽髡f得實在,老太太卻不愿意聽他說這種話。
“你知道什么?你跟你妹都缺個心眼,早晚有一天得吃大虧。”老太太推著王正明要他快些騎車帶她去。
王正明見老太太確實是心急,也只好先把自己的事放一邊帶老太太先去麗霞家。半路上老太太一個勁的催著王正明快些騎,也不知道是王正明被催煩了還是他心疼老媽順口就說了一句:“才幾里路,快和慢能差幾分鐘?這土路不比城里的柏油路,騎快了顛得人難受?!?p> “我跟你說,麗霞要真是把那些錢弄丟了咱都得難受死?!崩咸檬质箘诺拇林跽鞯暮蠹贡痴f。
“什么錢?”王正明一時還真沒弄明白,也許是他壓根兒就不清楚到底給了麗霞多少撫恤金:“有多少錢讓你心急成這樣?”
“三萬塊!”
“三萬!”王正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問道:“不吃不喝,我得攢一輩子,真沒想到我妹現(xiàn)在就是萬元戶了。”真是當(dāng)局者痛,旁觀者輕,此時在錢面前王正明能說出這句話是痛是癢他各自掂量。
“這種話可千萬別在你妹跟前說,她非得撕爛你的嘴不可?!崩咸团聝鹤诱f這種不經(jīng)心的話,傷了人的心他還不知道。
“我知道?!蓖跽髅褪沽艘话褎?,踩著腳下的車輪轉(zhuǎn)得飛快。
等王正明和老太太到了麗霞家門口拿出鑰匙去開鎖的時候,老太太才發(fā)現(xiàn)鎖已經(jīng)被換掉了,這把鑰匙已經(jīng)打不開這把鎖了,頓時不好的預(yù)感讓老太太心里慌亂了起來。
“正明,這鎖被人換了?!崩咸隙ǖ恼f:“一定是楊文清兩口子干的,想不到他們這么快就打了麗霞的主意,不行,我得去找他們?nèi)??!崩咸贤跽鞯能囎右s緊去找楊文清。
“你不是說人家住院了嗎?咱去醫(yī)院找呀?干脆我把鎖砸開得了?!贝藭r王正明在那三萬塊錢的誘惑下也變得果干起來?!澳且残小!崩咸窒铝塑囎?,忙幫著王正明四周找能砸開鎖的東西,這時正好麗霞對門的鄰居從家里出來看見老太太在門口轉(zhuǎn)悠便問她:“不進(jìn)家在門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找啥?”
老太太說鎖被人換了,進(jìn)不了門便問鄰居借錘子把鎖砸開,鄰居倒是爽快從家里找來一把錘子給王正明,王正明卯足了勁一下就把鎖砸開了。
鎖開了老太太沒心思再和鄰居說話,慌慌忙忙進(jìn)了院就看見地上一大灘的血也沒了“大黃“的動靜,老太太想一定是“大黃”咬了楊文清的老婆,它還能活的成?。
“咋的了?這地上咋這么多的血?”王正明有些奇怪還有些害怕的問隨后跟他們進(jìn)來的鄰居。
“前兩天半夜文清兩口子說是來院里喂狗,他老婆竟被那狗給咬了,咬的還不輕,都住縣醫(yī)院去了?!编従诱f。
“流了這么多血,還真是不輕?!蓖跽骺粗厣系难E說。
“狗血人血都有?!币膊恢抢咸诹R楊文清兩口子還是隨意的一說:“大半夜的為什么狗,狗沒吃上飯倒把狗的命給搭上了!”
“她嬸,你瞅見這門上的鎖是誰換的嗎?”老太太問鄰居。
“沒有?!?p> “這換了鎖是啥意思?楊志林死了這就不是俺麗霞的家了嗎?他們這是逼著俺麗霞改嫁嗎!”老太太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這才走了幾天,楊文清兩口子下手也忒快了吧,麗霞還沒打算怎么著呢他們到先把路給指明了。
其實老太太心里也想讓麗霞再走一步,只是還沒想好何時何地才邁出那只腳合適。這倒好楊文清兩口子給了她“機(jī)會”。
“也是?!编従痈胶椭咸f道:“志林走了剩下麗霞和孩子怪難過的,他們把這鎖一換麗霞心里就更難受了。”老太太聽得出她這是在煽風(fēng)點火看笑話。
“我進(jìn)屋拿些東西?!崩咸珜︵従诱f:“你有事你就先忙去?!崩咸燕従哟虬l(fā)走了才進(jìn)屋去找她要找的東西。
他和王正明一進(jìn)屋就直奔著孩子的搖床去,可翻了個底兒朝天一分錢也沒找到。
“我妹是不是忘放哪兒了?”王正明問。
“不可能,這么大的事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會忘了?”老太太是又氣又急,現(xiàn)在她肯定這錢是沒了。
“我看他現(xiàn)在還真不如個孩子,整天昏昏迷迷的沒一點精神氣。志林死了好像把她多半個人都帶走了一樣,她也就剩下那還會喘氣兒的身子活著。”王正明說的不好聽倒也是實話。
“我在這兒等著,你回去問清楚她到底是放哪了,讓她好好想想。”老太太雖在屋里胡亂地翻找著,心里肯定著是沒了,卻又希望東西還在,她多希望是麗霞忘了放的地方。
王正明騎著車子飛似的回了家,進(jìn)門就喊麗霞,問她錢到底是放哪兒了。他這一喊,麗霞還沒回應(yīng)李小然倒是先從屋里出來了,問他急轟轟的喊什么。
“麗霞那三萬塊錢不見了?!蓖踝C明趕緊的告訴李小然這事兒,他覺得老婆不是外人,她還有主意。
“不見了?!崩钚∪灰搀@慌起來,她不是慌錢丟了,她是擔(dān)心錢丟錯了口袋,現(xiàn)在她倒是希望是二哥李成杰動了手腳,可昨天看他不折不扣一幅正人君子的架勢會是他干的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麗霞放錯了地方?!蓖跽骶徚司徴f。
“那你快去問清楚呀!”此時李小然心里也亂糟糟的。
“哥,錢沒了嗎?”麗霞從屋里出來倒是很鎮(zhèn)靜。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放錯了地方?”王正明真是希望他放錯了地方。
“沒有,我就放在搖床下?!崩钚∪豢隙ǖ母嬖V王正明說。
“那就真糟了,我和媽把搖床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蓖跽髀狖愊歼@么肯定的說,頓時他就徹底的泄氣了。
“那錢去哪了?自己會長腿跑了?”李小然比麗霞更關(guān)心這些錢的去向。
“聽說前天晚上楊文清兩口子去那院喂狗,不小心被狗咬傷了,現(xiàn)在還在縣醫(yī)院住著呢?!蓖跽靼阉麘岩傻男乃驾p點了出來,因為這筆錢可不是小數(shù)目,他不能就一口認(rèn)定是楊文清兩口子干的。
“前幾天我還聽人說你公公和楊文清把你那院的鎖都換了?!崩钚∪挥盅a(bǔ)上一句。
“對,今兒我和咱媽是撬開鎖才進(jìn)去的?!?p> “看來他們楊家是早有想法,那天來的時候我還提醒你帶上東西你還嫌我多嘴,現(xiàn)在好了,人沒了,錢也沒了,家也被人換了鎖,那你以后的日子可真不好過了。”其實現(xiàn)在李小然沒想著要擠兌麗霞,可她還是不由得擠兌了。
“那些錢我不稀罕,我一輩子都不想花這一分錢,沒就沒了吧?”麗霞嗚嗚的哭起來。此時丟錢不像是她的大事,她痛心的是他們會用偷的方式對她,人死了連親情也可以隨之化為灰燼了嗎!麗霞的心在一點點的收緊變涼又開始凝結(jié)成溶不化的冰,楊家已經(jīng)把她徹底地排斥出來了嗎?她不想出來的,她愛那個家。
“咱報案吧?!蓖跽鳜F(xiàn)在倒是機(jī)靈起來。
“抓誰?楊文清還是他爹?”李小然看著王正明問:“若真是他們拿走了,那是他們覺得自己該拿?!?p> “憑什么他們該拿?那是給我妹和孩子的錢?!蓖跽髀犂钚∪贿@么說就有些著急起來,其實誰聽了都會急,因為誰都不希望到手的東西又被別人搶去了。而此時李小然說出這些話那是因為她心里比他們還難受,她眼看著自己精心布局好的事就這樣泡了湯,作為一個“規(guī)劃者”她比誰都著急。
“麗霞不是說過嗎那些錢她不會花一分,所以那些錢在她手里就不是錢就像是荊棘。志林走了文清一個人要給他爹養(yǎng)老送終,她覺得那些錢在他們手里能派上用場,他們拿去是盡孝心的。”李小然的話到真像是荊棘扎在人心里又疼又急。
“你這到底是跟誰一家人?怎么幫外人說話?”王正明越聽李小然說的話心里越不舒服。
“人家麗霞還不急呢你急什么?錢又不是你的?!崩钚∪浑m嘴上這么說王正明其實她心里比誰都著急。她急的是二哥就是想明白了去動手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晚了。
“不行,不能就這么便宜了楊文清,我得去找他把錢要回來?!蓖跽饕フ覘钗那逡X,李小然卻攔住了說你哪只眼睛看見是人家楊文清拿了?人家老婆深更半夜被狗咬了還躺在醫(yī)院呢,你去了說什么?說他們半夜三更喂狗是借口偷東西才是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楊文清兩口子是什么人,到時候他們倒打一耙我看你怎么收場。李小然看王正明不服氣的樣子又說,不信你就去試試,李小然一邊攔著又一邊拱著王正明的火去要錢。
“去就去?!爆F(xiàn)在王正明心里裝的全是那些錢,他騎著車子直接就奔了醫(yī)院。
李小然沒攔他,麗霞也沒攔,李小然不攔他是因為李小然想把事情弄糟,讓楊家徹徹底底的給麗霞攤牌,讓麗霞斷了守家的念頭,這樣二哥才有機(jī)會。麗霞不攔著哥,不是她想讓王正明去給她把錢要回來,而是她無心再去想那么多的事,志林一死萬事像都與她無關(guān)聯(lián)了。
老太太在麗霞家里足左等右等,等了足足有三個小時也不見王正明回來,天都快黑了,老太太心急的上火罵起兒子來,她哪里知道王正明正在醫(yī)院跟楊文清折騰著要錢呢。本來楊文清就沒拿到一點東西,老婆還被那條死狗咬傷了,他心里正窩著麗霞一家人的火呢,現(xiàn)在王正明又氣勢洶洶的跑到醫(yī)院來給他要錢,這不正是自找的往他槍口上撞嗎?不過他也正好拿王正明出出氣。
王正明還真是不會講話,找到楊文清見面一句客套話沒說,就直截開門見山的沖楊文清要那三萬塊錢說:“死人掙的錢你也敢拿,活該被狗咬了??禳c把那三萬塊錢拿出來?!?p> “說什么呢?誰拿你錢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拿你三萬塊錢了?”楊文清一把揪住王正明的衣領(lǐng)子狠狠的把他甩到一邊說:“麗霞養(yǎng)的惡狗咬了我媳婦,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說吧,醫(yī)藥費是你替麗霞出還是她自己來?”
楊文清的心思果然被李小然猜中了,幸好李小然提醒過了王正明,他心里早準(zhǔn)備上了說:“深更半夜你去麗霞家干什么?她剛死了男人,你們半夜去不是去偷她的東西那是去干嘛了?”
“我去幫她喂狗?!弊鲑\總是心虛的,楊文清沒了那么足的底氣狡辯著說。
“拿你老婆喂狗去了嗎?”王正明這句話趕得還真是時候,氣得楊文清臉一陣紅一陣白伸手就要去打王正明卻被病房里聽出些事由的人給攔住了。
“有話好好說。”幾個病人家屬都勸楊文清說:“你是好心,人家也知道,這不是來看你來了嗎?生氣歸生氣別動手。”
“他好心!”王正明就聽不明白了,楊文清到底給這些人說了什么?!爸啦?,我妹她男人就是楊文清他弟,才剛死了沒百天,他楊文清就動了歪腦子,半夜跑到我妹家里偷了我妹三萬塊錢的撫恤金,而且他還把我妹家的鎖給換了,他這還好心呢?”事情被王正明這樣一說,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也難得今天王正明說得頭頭是道又簡單明了??磥礤X有時候還真是個好東西糊涂的人也能為它變聰明了。
聽王正明說完,病房里的幾個人更好奇起來,他們聽楊文清講的版本可不是這樣的。
“你別在這兒血口噴人。”楊文清沒拿到錢他還覺得自己冤呢,他一點便宜沒撿到還把老婆弄成這個樣子,現(xiàn)在王正明又氣勢洶洶的跑來找他要錢往他頭上扣一頂盜賊的帽子,這分明就是想栽贓陷害他,他當(dāng)然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不承認(rèn),快點把錢拿出來,不然咱沒完?!蓖跽魇钦J(rèn)準(zhǔn)了錢就是被楊文清偷走的了。
“你再說,再說信不信我揍你!”楊文清說著就竄到王正明跟前一下把他摁倒在地上拳打腳踢起來,楊文清的氣沒處撒,王正明來了正好是他的出氣筒。病房里的人見楊文清的架勢都嚇得跑出去沒人再敢攔著他。王正明哪是楊文清的對手,就憑楊文清高他半頭的身高還有那二百多斤的體重明擺著王正明就是吃虧的事,他被楊文清打的滿臉是血。任王正明怎樣叫罵楊文清也不停手。
也不知是誰叫來了醫(yī)院的保安,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才把楊文清從王正明身上拉扯開。這時楊文清還氣不過的又朝王正明身上踢了一腳,楊文清覺得他打王正明打的是理直氣壯,是他自己送上門來要挨的打。
“我告訴你王正明,我老婆的醫(yī)藥費麗霞她得出。”楊文清可不是什么軟柿子,就憑王正明跑到這兒當(dāng)眾栽贓他,他就不能輕饒了他。
王正明還想說什么卻被人推出了病房勸他少說幾句,你又打不過人家,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王正明想想也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可他又氣不過,沒了錢還挨了打,王正明覺得自己真是窩囊,可這又怎么辦呢?就這么回去?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就在王正明站在病房外的過道里不知所措的時候,李成杰突然叫他,看他滿臉的鼻血嘴角還青了幾大塊時,就問他出了什么事,此時王正明看見李成杰來了,心里頓時泛起一股酸酸的苦,但他硬是把淚憋在了心里。這個時候李成杰能來他就覺有了倚靠,不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
王正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給李成杰說了一遍,聽的李成杰臉一陣紅一陣白心里極其的不好受。其實昨天晚上他把那些錢拿回家就后悔了,思量了半天本想著今晚還是把錢還回去的好,沒想到王正明就今兒來取錢,他這一鬧,這錢是肯定放不回去了。李成杰心里像壓著塊石頭一樣沉沉的挪都挪不動了。
王正明問李成杰該怎么辦?李成杰又能說什么呢?錢是被他拿去的,無論是他一時糊涂迷了心竅,還是別有用心蓄謀已久,總之錢是被他拿去的,他是絕不會讓王正明報案的。
就在王正明一個勁的問李成杰該怎么辦時,李成杰卻含含糊糊的告訴說,你回去給麗霞商量,那錢畢竟是她的,楊文清拿沒拿誰也不知道,有些事是家事你讓麗霞和楊文清兩人說才說得清楚,咱都是外人不好摻和進(jìn)去。
“關(guān)鍵是楊文清他不承認(rèn),麗霞對這些錢又不上心?!蓖跽骷绷?。
“那怎么辦?這又不關(guān)我的事,你要我說什么?”李成杰不愿意再多說一句話,畢竟事情是他做的他也怕說多了漏了嘴。
“那就這么便宜了楊文清?”王正明不甘心的問。
李成杰看著鼻青臉腫的王正明沒說話,他心里也不好受。這個有些懦弱的男人現(xiàn)在攤上這么大一個事真是難為他了。不過,李成杰倒還是佩服他的,那個時候他能頂著“風(fēng)雨”毅然決然的娶了妹妹李小然,在他身上不全是懦弱,他也有他勇敢剛烈值得讓人佩服的地方。
李成杰拍了拍王正明的肩膀安慰著他說:“有些事別總往壞處想,有時候壞事也能變成好事?!?p> 這話也許是李成杰在自己安慰他自己,“偷”的帽子他本不想戴的,但如今他卻要永遠(yuǎn)的戴著了,他戴上這頂帽子他就要把壞事變成好事,他若想做個好人無愧于心他就得擼起袖子加油干了。
“我大哥的手弄傷了,我得去看看。”李成杰說,他想快點擺脫開王正明,他不是不心疼他不關(guān)心他,是他心里亂糟糟的想一個人靜會去。
“我也去吧?!蓖跽鞑敛磷旖堑难f。
“你回家吧。”李成杰看著王正明還未擦干凈的血問他:“你要不要讓醫(yī)生去看看?”
“沒事?!蓖跽鲹u了搖頭。他想還是回去跟母親商量商量該怎么辦吧,就又說道:“那我先回去了,我讓小然過來?!?p> “那也行,你路上慢點。”李成杰囑咐他說。
王正明先去了麗霞家,他以為母親還在那等著他,結(jié)果沒有,他看門鎖又鎖上了,他就趕緊往家去。其實老太太心急沒等他一會就想回家親自問閨女去,等老太太走到家聽說王正明又去了醫(yī)院找楊文清,老太太就更心急了知道他一個人去肯定會吃虧,老太太開始抱怨起李小然為什么不攔著他,李小然卻說她攔了沒攔住,其實李小然就是坐等他們和楊家的關(guān)系鬧僵,她好把二哥和麗霞撮合在一起。老太太開始叨叨個沒完,怪李小然不知道心疼丈夫,李小然賴的搭理她,就自顧忙自己的事去了??衫咸珔s越說越難聽,一會竟說出一句:你就男人死了也不知道心疼的惡女人。老太太說出去,一下子又明白過來,她趕緊捂住嘴,隨后又狠狠的朝自己嘴上抽了兩巴掌,她沒想她罵李小然的男人,那李小然的男人又是她的誰?她竟忘了李小然嫁的是她的兒子,她就是她的兒媳婦,倒是她這些年一直都沒把她當(dāng)兒媳婦看過,只看她就是個禍害,所以罵起她來也就就事論事了。
“一點都不知道替自家的男人著想,虧我們家明子還把你當(dāng)寶一樣供著”老太太早看出來了,李小然從來都沒把王正明當(dāng)回事,一個院兒里婆媳這么多年老太太就沒見過李小然對兒子溫順過,倒是兒子在李小然跟前像只綿羊一樣服服貼貼順從的很,這讓她當(dāng)娘的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兒。
說實話這些年老太太是百思不得其解,兒子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看上李小然了?她憑什么?其實李小然也不明白王正明看上了她哪兒。在那個時代他挺身而出非她不娶的架勢是深深感動過李小然,但那只是感動不是感情。當(dāng)如今時過境遷時,在他們將近十年的夫妻生活中李小然依然對他還是沒有生發(fā)出感情,而當(dāng)年那一點點的感動也似乎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漠。
“算了,沒就沒了,我不想和他們爭,不想讓志林死了還不安心?”麗霞對母親說。
“傻閨女,什么沒就沒了,沒了男人又沒了錢你和孩子的日子以后怎么過?我一把老骨頭可養(yǎng)活不了你們。”老太太聽女兒這樣說,她心里的火就直往上冒,她可不能眼瞅著女兒犯傻遭罪過緊巴巴的日子。有時候越是最親的人就越覺得說到哪兒都沒事,因為是親她所以才說她,又因為是親她所以才沒想著該怎樣掂量著話去表達(dá)這份親與愛,有時我們最親的人,對我們那無虧無偽的心所表達(dá)出來的親和愛卻是對我們最至命的傷害。因為任何時候我們都喜歡有溫度“包裝”的贈予,就算是我錯了,你因為愛而對我的批評也要裹上一層暖暖的棉花糖,我才愿意去接受你這份愛的批評,而不是因為你因為愛我你就可以直截了當(dāng)?shù)南朐跽f就怎么說。
“說來說去,你們就是為了那些錢。我沒想讓你養(yǎng)著我們娘兒倆。我們現(xiàn)在就走?!丙愊悸犇赣H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可沒想到老太太是被她氣急了才說出口的。她沒理解媽的心,她只是聽了那些話,她賭氣抱著孩子就要走。
“你以為你還回得去嗎?楊家早把你院門的鎖換了,你不想呆在這兒你就再嫁人?!崩咸娕畠菏碌饺缃褚粺o所有了還這樣固執(zhí),真是讓她又氣又恨,順嘴也就說出她本不該說的話。其實人生氣時所說出來的話往往是平常最不想說的話,但每次卻又說得那樣朗朗上口。
麗霞聽母親說出這句話時,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樣,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壓抑了她幾個月的悲痛,今天就像泄洪的潮水一下子噴涌而出不可收拾。她現(xiàn)在真的是無路可走了嗎?連自己的母親都要逼自己了嗎?她竟為了那些錢說出這樣傷她的話,麗霞哭著懷里的孩子也哭著,她的整個世界仿佛是在這頃刻間倒塌。母親給她的家是她最后的支柱,可現(xiàn)在也倒了,像“大宇中傾”般她就這樣被無情地深埋在無奈的痛苦里,而葬送她的墳?zāi)箙s是母親親手為她挖掘的。
麗霞被氣的昏了過去,懷里的孩子也被她摔倒在地上嚇得哭個不停,李小然見狀趕忙抱起孩子又讓老太太快把麗霞扶起來,麗霞這一昏倒就把老太太嚇得不知所措,她也癱坐到地上摟著麗霞哭起來。王正明這一進(jìn)院看見麗霞倒在地上,媽摟著她哭個不停,孩子也在李小然懷里哭叫著,嚇的他趕緊把車子扔到一邊跑到麗霞跟前問母親出了什么事。老太太一邊哭一邊說是自己說了麗霞幾句不中聽的話她就昏了過去。王正明從地上把麗霞抱到屋里放炕上,急慌慌的要去找醫(yī)生,李小然卻說:“我覺著她沒什么大事,緩一會就好了?!爆F(xiàn)在恐怕只有李小然沉的住氣,昏過去的事她見多了,小時侯爺爺奶奶被王正明他爹整的也昏過去幾次?!澳鞘撬睦镉袣獬霾粊肀锏?,等她把氣順了就好了,當(dāng)年我爺爺奶奶不也被你爹氣成過這樣嗎?”王正明看了李小然一眼沒說話,他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屋,李小然也跟著他進(jìn)了屋,就當(dāng)著老太太的面問王正明臉上的傷是怎么弄的,其實李小然心里清楚他那是被楊文清打的,可她就是要問,老太太剛才只顧哭沒瞧見兒子臉上還帶著傷,現(xiàn)在經(jīng)李小然這一問才看清楚,心疼的她不知該先給兒子擦哪一塊好。
“誰打的?是不是楊文清?”看來老太太也想到了是楊文清動的手:“你一個人跑去找他們,你這不是明擺著吃虧嗎?”老太太心疼地數(shù)落著兒子,又轉(zhuǎn)過話來埋怨起李小然為什么不攔著他。
李小然不做聲,事情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她只想說她的事,老太太瞧不上她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了,現(xiàn)在跟她計較這些沒什么意思。
“明子,快去給麗霞倒杯水?!崩钚∪蛔屚跽髭s緊倒水去。王正明這才倒了杯熱水端到麗霞跟前讓母親慢慢試著喂麗霞喝下去。
李小然看見麗霞抿了幾小口水知道她沒事了,剛才她這就是被老太太的話給氣的,不過現(xiàn)在李小然還是要說,她就是要來個火上澆油逼著麗霞往前走。
“麗霞,媽有這心你也不能怪她,女人嗎,一個人帶個孩子身邊要沒個男人幫襯一把日子還真好過。媽說那些話也是為你好,雖然現(xiàn)在說出來挺傷你心的,可事就是這么回事,現(xiàn)在我一個當(dāng)嫂子的也不能多說你什么,說多了像是我嫌棄你似的,不說吧,你又總不能這樣過日子吧?!崩钚∪贿@話說得,一聽像是幫老太太又可憐麗霞,可二細(xì)聽起來這分明就是在借老太太逼麗霞。
“你話說的還少嗎?你在外邊說的那些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陰著呢?!丙愊己屠钚∪痪拖袷翘焐尼樇鈱溍ⅲh芒相對又各不相讓。
“隨你怎么說,我不跟你計較?!崩钚∪坏故谴蠖取?p> “正明,聽見你媳婦這張嘴了吧,比刀子還快句句都要割在人心里,早晚有一天我得被她給氣死?!崩咸窍胱寖鹤庸芄芾钚∪?。
“小然,你少說兩句行不行?”王正明使勁把聲音壓得低低的。
李小然看了看他沒說話,把麗霞的孩子放到炕上撅著嘴走了。
現(xiàn)在屋里就剩下他們一家人了,老太太心里總算沒了顧忌忙問兒子,楊文清是不是承認(rèn)他拿了那些錢?
“沒有?!蓖跽骰倚膯蕷獾囊黄ü勺诳活^上,他是又氣又惱的埋怨起麗霞為什么當(dāng)初不把錢收好了,這放在自家屋里還把錢丟了,現(xiàn)在找誰要去?
反倒是麗霞如今都沒把這錢放在心上,覺得這些錢在自己手里像是攥著一把荊棘終日扎得心痛不得安寧,現(xiàn)在有人偷了去,她反倒覺的心里像是傾卸下些東西輕松了不少。
“咋辦?”老太太也沒了主意,若依了麗霞不再去追究這錢的事,她還不甘心呢,女婿用命換來的為什么便宜了他們?
“算了,就當(dāng)是志林孝敬了他爹?!丙愊紝捨恐赣H也安慰著自己。
“文清兩口子可沒你想的那樣善良,他們簡直就是強(qiáng)盜。”王正明指著臉上的傷說:“他出手重著呢,都想把我一拳打死。”
“麗霞,剛才媽說話是有些說過了頭?!崩咸@也算是給閨女賠了個不是,可她隨后又接著問:“以后你打算咋辦?看楊家的架勢,是不想再讓你和孩子回去了?!?p> “我看也是?!蓖跽麟S機(jī)迎合了一句。
“不知道?!丙愊夹睦飦y糟糟的,她現(xiàn)在不想和媽說什么?有些事她不是沒想過,只是想起來的時候她就難過,媽剛才的話讓她開始想,出過嫁的女人究竟哪才是她真正的家?
“你還年輕,孩子也小,以后的很多事……”老太太雖然沒再往下說,可她往下要說什么麗霞心里最明白,所以她心知肚明的說:“媽,我就是過不了我心里的那道坎,有些事不是人和時間就能改變的。你們誰也別再逼我。”
“行,你連他留給你過日子的錢都不在乎都丟了,你還說你心里裝著他,這有什么用,你以為他愿意看見你這樣?說不定他還埋怨你傻呢!”老太太眼瞅著錢沒了,女兒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心里的火就蹭蹭的冒著,話說著說著就又有些不中聽起來。她覺得娘和閨女的親沒什么可顧忌的,她忘了麗霞不再是個孩子。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單獨的個體,在這個世界我們不完全屬于誰,因為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思想。
“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什么是過日子嗎?”老太太為錢的事,心里生出的怨氣想憋都憋不住了。
“媽,你少說兩句吧,麗霞剛緩過來你還說她?!蓖跽骺匆婝愊嫉粞蹨I心里就難受,其實他也知道媽不是不心疼閨女,只是因為太心疼了所以話才說的難聽。
“你要是真想著他為他守著,你就該好好的拿著這些錢把他閨女養(yǎng)好了,你們都過好日子?,F(xiàn)在好了,錢沒了,我看你以后的日子怎么過?怎么守著你的家?你覺得你花那些錢不舒服,可沒了那些錢你的日子就沒法過,就過的不舒服,是有錢不舒服還是沒錢不舒服你自己想想吧?!笨磥頌槟切╁X老太太是真生了氣:“你哥為你被人打了你都不心疼,你心里老裝著一個死人有什么用?他愿意看你這樣??!”
“是你們自己要去的?!丙愊急荒赣H逼的吼起來:“是你們稀罕那些錢,我告訴你們以后誰也不許說志林死了,他還活著,他永遠(yuǎn)都活在我心里。”
“行,以后你的事我們不管了。”老太太心里窩著火,誰知道她究竟是為那些錢還是為了女兒的幸福?她漫長的一生就這樣煎熬下去?她當(dāng)娘的心疼又有什么辦法呢!
“你不就是嫌我們娘倆住這兒煩你嗎,行,我們走?!丙愊加矒沃撊醯纳碜訌目簧吓榔饋?,抱起孩子要走時卻被王正明趕緊攔下來說:“你去哪兒?回楊家你的日子是真沒法兒過?!?p> 麗霞看著哥哥又看了看母親,哥哥和李小然本來就是一伙兒的,可現(xiàn)在母親好像也和他們站在一起了,他們是不是都為李小然肚子里那個似有非有的孩子拿她交換呢?想到這兒她就氣,她又不是物件。
“我嫁人。”麗霞?xì)饧惫バ牡恼f出這句話的時候門外的李小然一步就邁進(jìn)了屋說:“我這兒還真有合適的?!?p> “我的事兒你少摻和?!逼鋵嶜愊季褪窍牒湍赣H斗氣,她和母親一樣都為了發(fā)泄才把最不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麗霞自始至終都容不下有李小然說話的余地,那些年,這些年,她對這位嫂子永遠(yuǎn)都是歧視的。
李小然不理她,不是習(xí)慣了她這樣說話,而是不屑一顧她的話。“媽,我看我二哥和麗霞倒是挺合適的?!边@是李小然嫁進(jìn)楊家將近十年第一次喊老太太媽。
也不知是老太太驚詫李小然叫她媽還是奇怪李小然說的話,她怪怪的看著李小然問:“你是說李成杰?你能撮合出這么一樁婚事來!真是異想天開的笑話?!?p> “就是死我也不嫁給他,也不照照自己什么人,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呸!”麗霞朝著李小然跟前唾口唾沫,她真想上前抽李小然兩記耳光,李小然的提意簡直就是對她的侮辱。
“別整天以為自己還是那高枝上的鳳凰,天上的飛鵝?!崩钚∪灰膊桓适救醯匕琢他愊家谎郏谅囟酥环魅说募軇葑揭巫由险f:“你今天這境況知道是為什么嗎?因為你的心太高了,所以才摔得這樣重。我哥有什么不好?他除了那條腿有些殘疾哪兒配不上你了?況且你也不是大姑娘了還挑挑揀揀的嗎!,再說我哥那條腿還不都是被你爹給逼殘的嗎?若不是你爹,我二哥他早在十幾年前就娶上老婆了,還等到今天撿你這破爛?!崩钚∪荒欠p蔑的樣子和說話的語氣現(xiàn)在著實讓人受不了了。
“李小然……你……”麗霞被李小然氣的說不出話來,想去揍她,卻被哥哥王正明死死地拉住動不得手腳:“哥,他罵我,你還護(hù)著她?”麗霞見哥哥不幫她卻護(hù)著李小然,她委屈的大哭起來。
“你嫂子她現(xiàn)在不是懷孕了嗎?有事兒咱以后再說?!蓖跽鹘忉屩f。
而老太太也沒敢往下接話,因為她心里最清楚李成杰的那條腿確實是自己男人害的,想想當(dāng)初自己男人咋就那么頑固無情,為了幾個果子硬生生的把李成杰追得走投無路掉進(jìn)一口枯井摔斷了一條腿,本來接好再養(yǎng)上些日子就能痊愈的事,老頭子卻非逼著李成杰出工干活,最后害得他骨頭沒長好,走路就變得有些瘸了。老太太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那是老頭子故意再整他們李家,也不怪李小然對他們王家有這么大的怨恨。
如今李小然再說出這些話來時老太太心里也不是滋味。為了逃避她又開始怨恨起兒子為什么非要把李小然這個女人娶進(jìn)家門,她就像一把利刃時不時的往她心口上扎幾下。
“知道我這些年為什么生不出孩子來嗎?這是你們的報應(yīng),不過我現(xiàn)在有了,可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相安無事地生下來,這一切可都要看你們以后的表現(xiàn)了,我高興呢這肚子里的孩子就高興,我要是不高興呢這肚子里的孩子他也就不高興,說不定哪一天他誰也沒打招呼就“滋溜”一下跑出來了。想想多可惜呀!我說的是不是呀!媽?”李小然不緊不慢陰陽怪氣卻有笑吟吟的話,說的老太太心里極難受。這些年她不就盼著能抱上孫子嗎!李小然今兒這話她算是聽出眉目了,這十年不是她不能生而是她根本就不想生。
老太太終于把聚集了十多年的怨恨全一股腦的發(fā)泄在兒子王正明身上了,她氣急敗壞地朝王正明身上打去并罵道:你這個敗家的東西,這個家全毀在你手里了,不爭氣的東西非娶這個女人回來干什么。老太太打著罵著嚎哭著。王正明卻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任由老太太在他身上打罵。他也想哭,他卻只能把眼淚硬生生的咽到肚子里去。這些年有誰知道他的苦?他的苦是無人訴說的苦,他只能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
“行了,一句話的事,又不是大姑娘頭一回,害羞個啥!”李小然看見老太太現(xiàn)在這副德行,看她又哭又鬧的樣子就知道她心里該是有多難受了,可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嗎!
“小然。你少說兩句行嗎?”王正明看媽哭的傷心,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現(xiàn)在不單單是心疼老太太,他心里還裝著滿滿的愧疚,當(dāng)初他娶她的目的有一多半是為了父親,因為他看父親所做的那些事是很過分,他為了父親為了替父親還他們王家欠的債,他不顧一切地娶回她,就是想盡自己的力量保護(hù)她和她的家人,看事到如今那都是他想的太簡單太天真。
“我二哥年輕的時候沒娶上老婆都是因為被你爹害的?,F(xiàn)在麗霞嫁過去就當(dāng)是為他積點陰德,就他以前做的那些事,他在閻王那兒都不配做個鬼?!?p> 李小然這話說得真是有些重了,老太太被她氣的差點沒暈死過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躺在炕上喘著大氣。
“說什么呢你?”麗霞真沒想到李小然心里竟裝著這么多陳年舊事,今兒能聽她說出這些話來,麗霞心里也發(fā)了怵。李小然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隨刻都有可能把他們“炸”的“粉身碎骨”。
“問我嗎?你不清楚是嗎?”李小然一幅冷峻的模樣盯著麗霞說:“今天你還需要我再給你講講你爹的歷史嗎?”
“行了?!蓖跽髟僖踩萑滩幌氯チ?,他也不希望老婆心里裝的全是這些東西,他也一直都想把它融化掉,所以在她面前,他一直用他的懦弱他的順從來償還對他們一家的虧欠:“小然,我求求你了,咱把那些東西都翻過去行嗎?我爹他是對不起你們家,對不起你二哥,可你總不能拿我媽和麗霞來……”王正明說到這一半?yún)s被李小然一口堵了回去。
“你以為她現(xiàn)在是什么?還是那個當(dāng)年風(fēng)起云涌的紅頭小將嗎?她嫁我二哥也是替你爹贖罪,你知道嗎?”李小然高傲的微揚(yáng)著臉頰,用眼角的余光斜視著憔悴不堪的麗霞。
“我就是不嫁,你能怎么著?”麗霞硬朗朗地說道:“這家有我媽有我哥,還不是你李小然的天下。”
“我不逼你,我只是給你提親?!崩钚∪惠p慢而似笑非笑的看著麗霞,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嫁給二哥的,不過她現(xiàn)在也不能把她逼得太緊,姻緣這根紅線它不是彈簧,強(qiáng)牽的太緊它就會斷。
“有你這么提親的嗎?像是逼債一樣?!崩咸稍诳簧洗钤拑赫f:“麗霞嫁誰她自己說了算,誰都管不著。”
“行,我也沒想管,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是替我二哥提親的?!崩钚∪徽f。她是個聰明女人,說話辦事該給人留有余地的時候她自然也會收了她的鋒芒。
“我說了,我死也不嫁那瘸子?!丙愊紱]好氣的吼起來,她丈夫死了還沒幾天,李小然竟打起她的主意來,對她沒有尊重不說,還這樣侮辱她。
“你們娘兒倆再商量商量,該說的話我想我都說了,你們看著辦吧?!崩钚∪粡难劢穷┝他愊己屠咸谎塾终f:“我也就等你們一個月的工夫。”說完,她看著自己平平坦坦的肚子,用食指在上面輕輕的劃了一個圈又突然在上面拍了一巴掌。她這一巴掌拍的把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著實嚇了一跳,從炕上一骨碌爬起來驚慌地問:“你這是干什么?”現(xiàn)在老太太可不是怕李小然打疼了她自己,而是怕李小然打疼了她肚子里的孫子。十年,她盼了十年,就她那一巴掌還真是打在了老太太的心坎兒上。老太太這一慌,麗霞是看得真真的,媽的心已經(jīng)被李小然肚子里有影無蹤的東西給牽制住了。
“王正明,走,回屋去?!崩钚∪蛔е跽鞯母觳簿屯庾?。因為李小然相信,她剛才的話足夠把老太太的心攪的一塘漣漪,再多說無益,還是留給他們自己慢慢消化吧。
老太太估摸著李小然和兒子已經(jīng)回了他們屋,方才語重心長的對麗霞說道:“有些事咱該忍就得忍著,從前是你爹辦了糊涂事,對不起他們李家……”
麗霞是聰明人,現(xiàn)在老太太說出這些話來其中韻味兒自有人知。“媽,你是不是覺得該由我去補(bǔ)償他們?”
老太太怔怔地看著女兒,無語也無奈。
“這不是我們的錯。”麗霞想打消母親心中那個可能剛剛萌生的念頭?!八植坏梦覀?,我們不欠她的,再說那幾年我哥不是一直都護(hù)著他們家?”
“那之前呢?我們能說李成杰的事跟你爹沒有關(guān)系?如果當(dāng)初你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事了事,李成杰能被追的掉進(jìn)枯井摔斷腿嗎?事后還逼著人家出工干活,把好端端的一個孩子給毀了?!?p> “那誰讓他嘴饞偷果子吃呢?他不偷不逃,誰追他?他自個兒犯了錯還怪起別人來了。”麗霞振振有詞的說。
“是你?是我?還是你爹?咱們哪只眼睛看見他偷了?你不記得了嗎?那是幾月的天?那青綠的小果蛋子澀的能吃嗎?其實明白人不用想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這些年我心里一直都不好受,當(dāng)初你哥非要娶李小然的時候我是又害怕又無奈。她就是那根扎在咱家拔都拔不出來的鐵刺?!?p> “那是他們的命?!?p> “這又不是咱的命嗎?”老太太心有所思的反問道。
麗霞無語,看著懷里的孩子長得越來越像志林,心酸的淚又一下子涌了出來:“媽,我不想嫁人,我更不想嫁給李成杰,我不欠他的,我們誰都不欠他的,如果像李小然說的那是償還,我就更不能嫁他,我們不欠他的,憑什么補(bǔ)償他,再說有拿結(jié)婚補(bǔ)償?shù)膯??這也太可笑了,我不干?!?p> “霞,沒有人要你去補(bǔ)償他。是我們都想多了……”老太太輕輕地說,心里卻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是滋味。
現(xiàn)在對這個家來說,重要的似乎已經(jīng)不是那三萬塊錢的事了,更多的是李小然肚子里的孩子,還有麗霞嫁與不嫁,她嫁給誰的問題,可他們誰又能左右了誰呢?人生雖就是一條路,走過的人和路過的人本就不一樣,一個在走,一個在看,但無論你是心甘情愿還是身不由己,他只有走過的人才深知其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