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里恩醫(yī)院作為一座歷史悠久的醫(yī)院，在飽受當(dāng)?shù)厝嗣雷u的同時，也有一些詬病，這些詬病多半是針對醫(yī)院的落后設(shè)施，其中有一項被指責(zé)之處就是醫(yī)院病房房門并未采用鑲有玻璃的視窗門，這意味著只要拉上窗簾，黑暗將開始侵染房間的每一處。
當(dāng)然醫(yī)院的窗簾算不上太厚實，還有微光透過窗簾，從窗外滲入。
不過這已經(jīng)夠了。
他打開手提箱，手提箱里填充著棉絮防止磕撞，里面放著兩樣?xùn)|西——一盞手提拉桿式煤油燈，它的外表在微光下微映出銅黃色的金屬光澤，另一個事物則是用著厚實的布料覆蓋住，看外形似乎是某種立方體。
不過森格的目光只放在了煤油燈上。
煤油燈外殼上刻畫的各種不知其意的銘文和圖像表明它并不是一件平常之物，至少不是普通的煤油燈。
森格沒有過多猶豫，半蹲下來，將之取出并平穩(wěn)地放在地面上。
他手法嫻熟地扭下油燈的旋鈕，讓黑褐色的燈芯浸泡一會染料，這樣在點燃的時候能夠減少燈芯的損耗。接著把燈芯扭出來一點，有趣的是燈芯上沾染不是煤油的淡黃色，而是鮮艷而詭異的深紅色，看來里面裝的不是簡單的燃料。
在之后他拉起旁邊的鐵桿，煤油燈的中心部位隨之升起，露出半截?zé)粜?，這時他接著取出打火機，點燃燈芯。
伴隨刺啦的一聲。
一道昏暗的赤光照映在房間。
他放下拉桿，火光頓時猛烈竄起，但焰色并非普通烈焰的赤黃之色，而是更加鮮艷、純粹的紅色，讓人聯(lián)想到畫家畫盤中的紅色染料，亦或是落日時刻的赤紅驕陽，它放出來的焰光，是一種怪誕而不自然的緋紅。
森格調(diào)整旋鈕，讓燈罩中的火焰保持一個平穩(wěn)的幅度。
接著他提起提燈在房間來回踱步，用這赤光仔細照映著房間的各處。
無論是病床的被褥與床底、還是床頭柜的抽屜，甚至馬桶與墻壁的狹窄夾角、盥洗室的下水管，都被他細致地一一用燈光照過，毫不遺漏。
然而他并沒有窺見任何異常之處。
他沒有看到“藍色痕跡”。
答案非常明朗了。
他意識到，幕后主謀將皮埃爾·杜門從圣里恩醫(yī)院0234房間擄走的這一過程里，沒有直接地使用任何超凡力量。
——
亞維蘭圣里恩醫(yī)院，二樓0234病房，上午十點十分。
老警員對森格如此說道：
“經(jīng)過我們的詢問，醫(yī)院對面街道的幾個居民都表示沒有聽到什么異常的動靜，而且他們大多數(shù)在七、八點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上床就寐。”
“醫(yī)院方面呢？”森格追問。
回答他的是那位年輕警員：
“圣里恩醫(yī)院有個名叫喬治·諾爾曼的外科醫(yī)生，為了方便上班，正好住在圣里恩醫(yī)院的對街，他在這所醫(yī)院工作了十來年，根據(jù)他的敘述，七點左右，他從醫(yī)院回家的途中看見了一輛運著干草的馬車向著塞繆街途徑而過，他睡覺關(guān)窗時又看見了幾輛載客馬車和私人馬車途徑醫(yī)院前的霍本斯街，到西邊里威路或是東邊的塞繆街，他沒有覺察到什么異常，并且對于杜門的失蹤同樣表示一無所知?！?p> “原來如此?！?p> “原來如此？”年輕警員不知道森格為什么要這么說，他疑惑地復(fù)述。
“諾爾曼有沒有看清那位干草車的車夫模樣？”
“額……”年輕警員一時語塞，他確實沒有詳細問清這方面的事情。
不過他同樣不理解為什么這位上級人員要在這方面如此細究，于是他說道：
“這很重要嗎？跟案情能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走吧，走吧，我們把諾爾曼找出來再問一下吧?！崩暇瘑T顯然油滑很多，他拍了拍年輕警員的肩膀讓他不要沒事找事。
“聽好，我只說一遍，”森格不緊不慢地回應(yīng)道，“這是亞維蘭，不是什么小鄉(xiāng)村，煮飯的時候，爐灶下面接的是炔氣管，要么是煤氣管，但是不會有人使用干草秸稈作為燃料，其二，麥穗下的干草往往作為牲口的飼料，然而亞維蘭周圍并沒有什么養(yǎng)殖牧場，西邊田野產(chǎn)出的干草顯然不會費力運到老遠的東邊來，而是繼續(xù)往西運到牧場較多的艾斯霍提?！?p> 然而年輕警員并不服氣，年輕氣盛的他張口還想再爭論著什么：
“但是……”
“停！”森格看穿了他意圖，毫不留情率先地打斷了他，說道：
“其三，《居民法則》第七十三條，未經(jīng)許可，不得在城市私自建造馬棚，因此人們出行大多依靠租借馬車或是單車，如果你想說那干草是運到馬車行喂馬的，那么很可惜，亞維蘭兩處馬車行分別在北區(qū)和南區(qū)，而不會特地運到東區(qū)來。”
“其四，馬車行都有專門的運輸供給車輛，絕對不會是這么一輛孤零零的馬車來運馬料?！?p> “其五，如果將一個位于病房的人不動聲響地帶出醫(yī)院，最簡單的方法是從將他拋出窗外，而不是把人抱起，偷偷摸摸地從醫(yī)院走出去?！?p> “其六，病房里沒有任何打斗痕跡，說明這時候皮埃爾·杜門已經(jīng)喪失了運動能力，所以他應(yīng)該是被下了藥，否則不可能無聲無息地被綁架到卡斯里安府，所以我想腦子正常的人都會收集餐具和杯子送去化驗?！?p> “我的邏輯很簡單，首先犯人用某種手段給皮埃爾·杜門下了藥，姑且不說是毒藥還是安眠藥，接著從犯把運著干草的馬車開到窗邊，然后主犯把皮埃爾·杜門拋到車上的干草堆里，接著他們借助干草的掩飾，在某處對皮埃爾·杜門造成二次傷害，接著倒吊在卡斯里安府，這個過程里，他們一定有著能夠運送人員的交通工具，否則時間來不及?！?p> “姑且不說是載人馬車，還是載貨馬車，在那天晚上六點到八點，所有經(jīng)過這條街的馬車都有嫌疑，其中那個干草車嫌疑最大?！?p> 年輕警員想要爭論一番，然而越聽下去就越覺得沮喪，因為他發(fā)覺自己蹩腳的推理在這位審查員面前根本站不住腳。
“好啦，拉朗閣下，我們這就去把那位諾爾曼醫(yī)生叫過來?！崩暇瘑T拍了拍年輕警員的肩膀，準備把他帶出房間。
“不，你們的任務(wù)是封鎖0234病房窗下的那一塊區(qū)域，著手調(diào)查馬車?！鄙襁呎f踏步走出房間，看來是自己打算去找那位諾爾曼醫(yī)生。
在推開門后，他塞上耳塞，回頭瞥了眼對那位年輕警員，略帶嘲諷地給出自己的評論：
“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