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前，正要進(jìn)去的趙隸跟剛好出來的景陌雪撞個正著。
收斂心中煩躁，“陌雪啊，聊的怎么樣？”
景陌雪想了想趙柔，不大肯定的說道：“應(yīng)該是挺好的。”
應(yīng)該？
狐疑著看向她，“沒犯渾發(fā)脾氣吧？”
咔吧咔吧……
右手關(guān)節(jié)隨著握拳的動作響起。
“呵呵呵，開玩笑開玩笑?！?p> 連忙后退一步，趙隸賠笑道：“我去尋陛下說些事，你先回家吧?！?p> 瞪了他一眼，景陌雪邁步就走。
待她離開，他臉上的笑容也緩緩沉下去，沉默著往宮門里走，就聽到一群值守羽林衛(wèi)齊聲見禮。
按理說，除非是站在面前問話，否則一般時候他們這些衛(wèi)士是不需要對來人見禮的。
但畢竟有了那夜守門之事，趙隸跟他們也算是并肩而戰(zhàn)過，都有了那么幾分‘同袍’情分。
點(diǎn)頭致意，趙隸腳步不停往宮門里走。
就在他打算尋人問一問皇帝此刻在哪時，曹安良卻是身著大紅宦服，迎著他走來。
眼皮微微一跳，趙隸裝作沒看見似的往旁邊走。
誰這這老太監(jiān)腳步一轉(zhuǎn)，故意擋在他面前。
“哈，是曹大公公啊，好巧好巧。我去尋皇后娘娘敘敘情，不打擾您辦差啊?！?p> 說著就要繼續(xù)走。
曹安良卻是手持浮塵，平靜道：“國舅是要去尋陛下吧？陛下在甘露殿與張相商議大事，誰都不見?！?p> 止住腳步，不知為何，此時看著這老貨，趙隸總想揮著拳頭揍他一頓。
“若是關(guān)于甲卯的事，那國舅還是不必說了。”
老太監(jiān)垂眸淡然道：“這人本就是留著應(yīng)對大梁山的棋子，不管國舅跟她有沒有關(guān)系，真出了事，都要用她的?！?p> “她叫吳青，不叫什么狗屁甲卯！”
壓著火，趙隸逼近幾步咬牙道：“老子不管你們什么算計，去大梁山還得靠我知道不？這吳青我不打算用她了，就讓她在長安待著，懂嗎？”
“不懂?！?p> 一臉唾沫噴在臉上，這老太監(jiān)卻好似沒感受到一般，依舊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模樣，“這事國舅說了不算?！?p> “那陛下說了算吧？我去尋他說?！?p> “國舅何苦為難陛下？此人對此去大梁山有用，甚至有大用。為何不愿用？”
看著他困惑的眼神，趙隸咬牙道：“讓她去，她會死在大梁山你知道嗎？你非得讓一個妻子母親，死在她的丈夫女兒面前干什么？”
“妻子母親？丈夫女兒？”
曹安良反問一句，淡笑道：“皆是假的?！?p> “狗屁！難道景陌雪這活生生的人也是假的？”
趙隸一把揪起他的衣襟，“這事讓老子覺得惡心，知道嗎？大梁山的事我自己去想辦法，不牢你們費(fèi)心！”
“好。”
出人意料的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就見這老太監(jiān)說道：“只要國舅開口，說有十成十的把握勸動大梁山，那老奴就不再逼迫甲……吳青。”
十成十？
木然松開手，他哪有這把握？
見他不語，曹安良整了整衣衫淡淡道：“那敢問國舅，此去大梁山幾成把握？”
“七成……”
說這話時語氣虛的，狗都能聽出來。
“七成？”
“五成……”
“五成嗎？”
“三成……”
“那好，就當(dāng)三成?！?p> 曹安良瞇了瞇眼，“可若帶上她，到時候臨機(jī)而用，不說提高五成把握，兩三成總行吧？”
“放屁，有她沒她都一樣。不可能有兩三成把握，至多也就一成，不，一成都沒有。”
看著叫嚷的趙隸，老太監(jiān)垂眸淡然道：“國舅，您可以在陛下面前撒潑賣乖，那是陛下心疼您?？稍诶吓媲斑@樣，有意思嗎？”
臉上霎時一片陰寒，趙隸咬牙道：“帶她去就是讓她死你知道嗎？”
“誰不會死？”
曹安良一改先前平靜，睜大眼厲聲開口，“國舅爺您以身犯險，難道就能安全無虞？您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安危？
您都親去了，更何況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
勸大梁山出戰(zhàn)不是小兒過家家！此事事關(guān)國朝存亡，牽連萬萬百姓！陛下與張相在甘露殿這幾日只睡了多少時辰您知道嗎？
此事若不成，死的何止一個婦人？
這件事上，莫說一成半成的把握，就是只有萬里唯一的機(jī)會，也要去做！
為了您能成功，為了大唐的存續(xù)，陛下不尊先帝之政，打算對大梁山網(wǎng)開一面。
大唐國朝，要向一眾山匪低頭了！
您到底明不明白？”
十丈內(nèi)再無他人。
一陣清風(fēng)拂過趙隸衣擺，吹的他心亂如麻。
“天傾之禍轉(zhuǎn)瞬即至，存亡之急近在眼前。若大唐開始亂起來，那會死掉多少丈夫妻子，又會有多少兒女無家可歸？
國舅仁慈，可這仁慈不該只對你一家使。您是大唐的國舅，是陛下最信任的肱股之臣。出使大梁山，絕非兒戲！
這事只能成功，絕不許失敗?！?p> 茫然后退半步，趙隸喃喃道：“這些事怎就跟我牽扯不清？要是沒有我，朝廷遇到這種事，難道就沒辦法了？”
“若不張相為何說您，是天賜勝機(jī)？”
稍稍收斂，“若無您與大梁山這諸多牽扯，那朝廷除卻死戰(zhàn)，自然再無其他。可畢竟不是有您這個可能嗎？勸動大梁山，拖住南軍北上步伐，朝廷一力抗北，如此便有了喘息存續(xù)之機(jī)。
要不然南北齊齊發(fā)難，此時朝廷如何擋得住？”
“真到了這種地步？”
趙隸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曹安良苦澀低頭，“聽聞之初，老奴也覺得張相或許是夸大了。畢竟陛下登基這幾年，誰敢說天下不太平？
可當(dāng)張相一一舉證后，陛下與老奴，都只覺得這太平，太過僥幸。
在一片歌頌盛世清平的折子里，藏著多少禍心？隴右那么大的事，顧淮直敢瞞朝廷這么多年而不被知曉，南邊的方春陽，你國舅爺跟任無涯不就是從那來的嗎？
任無涯沒發(fā)現(xiàn)絲毫端倪，為什么？
因?yàn)檫@兩位節(jié)度使大人在鎮(zhèn)守之地，能夠只手遮天，能夠藏下所有事！
以前不曾注意到的蛛絲馬跡，現(xiàn)在已然串成線，可這揭露出來的事，誰不膽顫心驚？
國舅爺，回府吧。讓您南下的密旨要不了幾日就會下達(dá)，不管是朝廷還是陛下，誰都沒時間了……”
看著老太監(jiān)苦心孤詣的模樣，趙隸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自己怎么就……擔(dān)上這么重的擔(dān)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