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故作堅強
盧菁繼續(xù)幽幽地說:“秦川,你現(xiàn)在處境非常不妙,我分析下來,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馬上為病人做手術,手術必須成功,然后再當眾道歉,就能消解這件事的惡劣影響,但最后還是免不了要把你辭退,二是什么都別管,主動辭職離開紫田,否則就這么耗下去,高志恩過些天病死,十有八九要追究你的責任,高明亮還會把你告上法庭……不過幸好,現(xiàn)在沒什么人知道你有辭職出國這個打算。”
陳知南擔憂地問:“秦川,你怎么想的?”
秦川斬釘截鐵:“首都的專家們高高在上,沒人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現(xiàn)在除了我,誰都救不了高志恩!眼下是關鍵時候,我絕不能走,必須等到下周一,在那之前,高志恩還是有救的,高明亮如果這兩天里松了口,我努把力救下他爹,就能幫阿俊拿回房子了!”
盧菁深深看了他一眼,終于說道:“既然這樣,你做兩手準備吧,去澳洲的機票也早些預定起來,到了下周一,如果高明亮依舊死撐,你就馬上離開?!?p> 陳知南不禁問:“盧菁,有那么嚴重嗎?”
說著,她又望向秦川。
秦川鄭重點了點頭:“盧菁是對的,只要高志恩活著,我就暫時安然無恙,但要是高志恩某天突然死了,我立馬會被秋后算賬,萬一真發(fā)生最壞的結果,可能要影響接下來的移民簽證,總之早點走沒錯的?!?p> 陳知南恍然大悟。
秦川喝口茶,繼續(xù)默默思索:到了澳洲之后,在當地申請辦理移民也是可以的,媽媽已經在墨爾本定居生活,自己有不錯的高學歷,或者再和小南馬上登記結婚,各種條件加在一起,都可以順利辦下移民。
至于從四院辭職就簡單多了,自己身為醫(yī)護人員,雖然德行不端叫人不齒,但高志恩是自然死亡,沒發(fā)生所謂的醫(yī)療事故,只要寫個郵件,加份本人簽名的書面?zhèn)髡?,給四院人事部走一下流程,還是能辦好辭職的。
衛(wèi)生局那幫頭頭們火再大,也不可能卡著不給辦辭職,到時候他們要動動腦筋,找其他人來背這個鍋了。
首當其沖的背鍋大俠,就是章書記。
秦川很想為章書記叫屈,又憋不住要吼一句:不是我不講武德,都是高明偉惹的禍!
盧菁又問陳知南:“你大概什么時候走?”
陳知南想了想說:“我的工作估計四月上旬就能結束,還有兩三個星期?!?p> “以后你多用心,對秦川好一些,他只有你了,”盧菁十分真誠地說,然后目光從秦川臉上一掃而過。
盧菁釋放出的情緒微微發(fā)著燙,秦川卻一身凌亂和迷茫,他不敢流連這份不再屬于他的溫柔,低頭盯著杯中自己扭曲又冰冷的倒影,任由鼻子不時發(fā)酸。
抬起頭看一下墻上的掛鐘,盧菁嘆了口氣說道:“還有二十分鐘,盧葦就上完課了,我必須長話短說,這件事我們盡量瞞著盧葦,別讓她知道,最近盧葦一心都在功課上,不會有時間去看網上那些東西,我有把握讓她一直蒙在鼓里……秦川你如果真的下周一走,要小心不能透露任何風聲,到了澳洲后,就別再和盧葦聯(lián)系,我會安撫照顧好小丫頭。”
陳知南輕輕說道:“我總有點擔心,現(xiàn)在是盧葦最關鍵的時候,要準備托??荚嚕幸淮蠖压φn,每天都看書到凌晨才睡覺,這種緊要時刻不可以讓她分心,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盧菁果決地搖頭:“這一關盧葦必須挺過去,她才能獲得重生,否則就算到了國外,還是無心學習?!?p> 秦川對著書房,深深凝視片刻,又緩緩轉回了頭。
如果下周一不得不走,就意味著……和盧葦永別了。
盧菁沒有給秦川思考的時間,對他說:“接下來的幾天里,你會承受很大壓力,要做好心里準備?!?p> 秦川并不擔心自己,反正早晚要辭職出國,就算接受調查,他一身清白問心無愧,只要能幫蔣俊奪回房子,自己受點委屈真不算什么。
想到這里,他很無所謂地笑:“我怕壓力就不會這么干了,帖子已經發(fā)到網上,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反正不管怎么樣,房子或者高志恩的命,我總要留下一個,否則就這么灰溜溜辭職出國可是太虧了,高明亮有種的話,就看著他爹慢慢死亡!”
盧菁別過了頭:“秦川,你這個樣子,我會覺得你是個冷酷的人?!?p> 秦川的心被揪了一下:“冷酷和熱情因人而異,只要真心對自己喜歡的人,讓她感受到我的愛,全世界都罵我冷血也無所謂。”
“小南,你怎么說?”盧菁冷不丁問道。
“秦川很好?!?p> 陳知南回了極為簡單的四個字,然后在桌子下伸腿,輕輕踢了秦川一腳。
秦川心領神會,催著盧菁繼續(xù)動筷子。
盧菁握起筷子,她那雙明亮的眼中,突然泛起陣陣淚花:“秦川是很好很好的,我了解的……他因為太在乎我,才倔強地和我分了手,那天在賀城你們見到的那個男人,他事事順著我,也不反對我做警察,但是我迷茫了,有些事情我反而看不懂了……他經常捧著玫瑰,來警局門口等我下班,秦川從沒做過這樣浪漫的事,以前我下班的時候,他不是為了幾百塊的津貼,在醫(yī)院里埋頭做手術,就是在家為盧葦補習……可能不同的人,表達愛的方式也不同,甚至連分手都可以是愛的一種表現(xiàn)。”
秦川閉上眼睛,在沉默中感到陣陣心酸。
過往的點點滴滴本該遺忘,卻突然在腦海中變得立體,就像團奄奄一息的篝火,盧菁的話往里面添了助燃的木柴,他被這團往事的火熏紅了眼,又燙到了心。
很久沒有和盧菁這么敞開心扉的說過話了,此時此刻,她好似將秦川帶進了她內心深處最隱秘的地方,讓秦川更真實地看到了她的心境,原來分手之后直到現(xiàn)在,她從來沒有快樂過。
盧菁哽咽著說道:“小南,我和秦川都不肯讓步妥協(xié),才會最終漸行漸遠,我妹妹盧葦年紀太小,秦川和她沒有發(fā)展的可能,現(xiàn)在看起來,最適合秦川的就是你了,以后你們在澳洲好好地生活,要幸福,但是別讓我和盧葦知道……謝謝你們的晚餐,先走了。”
很輕的關門聲,在秦川耳中猶如山崩地裂,他能感覺到,盧菁依然是愛他的,不然她絕不會突然來訪,又當著陳知南和自己的面,含淚說出這番帶著永別味道的話。
可這個世界光靠愛是不夠的,身為凡人的我們,從來就拗不過命運!撕碎對于愛情一切幻象和期盼的,其實就是自己和自己最愛的人,在我們心里一直存在一面鏡子,它會在不同的時候照出不同的結果,我們只顧著風花雪月,從來沒有仔細去觀察這面鏡子,更不會發(fā)現(xiàn),愛人和劊子手之間,僅僅就是一念之差。
陳知南取走他手里的茶杯:“我給你做點吃的?!?p> “我吃不下,你快吃你的,今晚我來給盧葦上英語課?!?p> 接著,他鼓起勇氣向陳知南提問:“盧菁以前說過,愛她就要愛她的全部,我卻因為她的工作與她分了手,如果當時我順了她的意,那么等到未來某一天,她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微妙,是否會覺得我不愛她?”
陳知南摸摸秦川臉側的胡子,說道:“這就是愛情的悖論,分手是因為珍愛,在一起反而有虛情假意的危險,既然這樣,誰還敢說心里話,誰又敢對心愛的人說一聲我愛你呢?這個世界有時候可笑又可悲,愛一個人到什么程度,通常是在分手時候才見分曉,別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你會活的很累,但是你記住了,我對你不存在悖論?!?p> 秦川思索一下,然后輕輕說了聲謝謝。
“不要謝我,我過會兒跟虹姨打個電話,把情況和她說一下,虹姨會理解你的?!?p> 他苦笑,揉了揉陳知南的頭發(fā):“我已經違背了醫(yī)生的職業(yè)操守,我媽一時半會兒是不能理解的?!?p> 陳知南拍掉他的手,給自己理了理發(fā)絲,然后說道:“認定的路就好好走下去,別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秦川點點頭,他迫切需要一個鐵石心腸的自己,去面對接下來極為關鍵的四五天。
可同時,他又有種無法抑制的失落,甚至是悲傷,因為與盧葦的告別突然被提上了日程。
這根本不是告別,因為告別會有擁抱和祝福,可他給盧葦的注定將是場不辭而別,準確地說,是無情拋棄……
接下來的口語課,秦川非常用心地陪盧葦用英語聊天,期間總是看著她,想把她的一顰一笑都深刻進腦海,甚至還想抱一抱她。
但他終究沒有這么做,抱再久還是要松開,沒有發(fā)生高明偉這件事,他在三個月后仍然要丟下盧葦,悄悄離開紫田。
最后,盧葦被他看到臉紅,上完課,她抱怨一句“你今天怪怪的”,便逃進書房繼續(xù)去看書。
陳知南就坐在一旁,對著秦川似笑非笑。
秦川回以苦笑,揣起半包煙,到陽臺上去獨自消愁。
他很清楚,接下來的事態(tài)走勢看似微妙,其實都取決于高明亮的一念之間,他很討厭這種感覺,自己的命運不由自己掌握,卻在別人之手。
他一遍遍推算著,高明亮會不會服軟,蔣俊究竟能不能拿回房子,自己會在什么時候離開紫田,走了以后,盧葦會是怎么樣的心情,盧菁是否能安撫好妹妹,還是說,盧菁其實和他一樣,都在故作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