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司馬雙魚來說,化星,是這個異域中最重要,也是最神秘的東西之一。但對于其他人來說,化星,不過是尋常之事。
那年輕的頭顱被斬飛的瞬間,從他的天靈處便飛出一道白光,這是他的靈魂,也是他在世間最后的遺存。那魂光離體,肉眼可見,先是茫然然,然后抬頭望向著夜空中一處方向,那是他化星之位,轉瞬間魂光爆開,仿佛星光眨眼一般直射而去,直至融入夜空消失不見。
“原來就是道靈離體!”司馬雙魚既失望又覺得非常合理。
道靈,便是修道人的靈魂,也有稱之為元神。
而肉身則是元神的載體,所以只要道靈不滅,這副皮囊哪怕破殞了,道人也不會立即死去,只需要設法修補或者重生來過。這也是他心臟被捏碎了也不死的奧秘。因為他是個修道之人。
但對于這個異域,沒有修道一說,天地間也藏不住道蘊,似乎所有關于修道奧妙都被隱藏起來?;?,卻是這異域里最美好的‘道法’了。
靈魂在死亡前離體而出,化作星芒而去,從此,天上多了一顆星,世間多了一分光!
而人的靈魂有強有弱,應天而化星后,自然會有大小強弱不一,從而影響一方風土,一州禍福,一國運勢,甚至移星換斗,宇內(nèi)辟路!
豁然開朗,司馬雙魚感慨萬千,原來非是此域無道,而是結成了此等人族大道!
見到廣場上數(shù)百強手互相砍殺,不斷有人化星而去,司馬雙魚臉色終于變了,這些人族精英,如此輕易丟了性命,真的值得嗎?
“父親放心,宋叔來了?!眲傄粊y起來,就飛速跑到他身邊的陳虎童見到外圍來了數(shù)百的陳宵營兵士,終于放松下來,大咧咧地說道。
宋坡國字臉,一對冷目森寒,走在兵士的最前面,大呼道,“棄兵者,拘!執(zhí)械者,殺!陳宵營,上前!”
陳!陳!陳!三聲高呼過后,數(shù)百持火器的陳宵營兵士開始入場平亂!
吉公主的涂州暗卒和秦浪嫣的秦州惡卒早將生死置之肚外,即便連續(xù)被陳宵營兵士執(zhí)器打倒化星,手中刀刃也不曾放下,一味地向眼前敵手亂砍狠剁!有的甚至兩人一起互捅,腸肚冒出,大喊大叫著,惡狠狠地一起糾纏著化星而去。
可能來時受了命令,這兩伙人都沒有對陳宵營兵士出手,陳宵營兵士開始時還見亂便殺,但見他們不還手,便遲疑起來。
“算了!”宋坡嘆息一聲。他怕壞了陳宵營兵士的驕傲,便傳命?;?,眼看著這兩伙人廝殺,直到涂州暗卒死個精光,秦州惡卒還余一百!
此刻廣場之上,血流成河,滿地橫尸,放目過去,盡是斷肢殘腿,腥氣彌漫。
至創(chuàng)新火器后,好久沒有見過如此刀兵相加慘烈地血戰(zhàn)場面,當這一切結束時,那幅血淋淋的場景令廣場上所有的陳州百姓都沉默不語起來,歡慶氛圍一掃而空!
我該怎么做?我能做什么?司馬雙魚心中焦急,卻發(fā)不出一言。這時他更加確定,自己弄不來這個,他除了逃開,不堪一用。
在他遲疑之際。宋坡已經(jīng)下令,“拘人!收尸!清場!”
百余秦州殘卒被拘捕起來,秦浪嫣卻不在此列,仿佛一切與她無關。
此時,圍觀人群中走出來一位華衣美人,邁步上前,向陳州牧盈盈一拜,道,“陳大人,這場上死了許多涂州人,都是為了保護大人才死的,大人是不是要給他們,給涂州一個交待。尤其是我妹妹吉公主現(xiàn)在生死不知,大人至少也是先將兇手抓起來吧?!?p> 她不提吉公主,司馬雙魚還不知道她是誰,這會兒卻立時知道了,這美人便是吉公主的姐姐涂州夫人王旋。
他未答話,新王特使王燕卻同樣走上來,冷笑道,“吉公主是自戮的,與秦浪嫣何干?再說涂州暗卒身藏刀兵,混在陳州百姓之中,只怕不是要保護陳大人,而是想刺殺陳大人吧?!?p> 王?抬眼看她一眼,嘲笑道,“我妹妹為什么要自戮?明明是秦浪嫣趁亂刺殺她,為的自然是爭寵。雖然這是陳大人的家務家,但是死了這么多的涂州人,難道不應該給我們一個交待嗎?”
秦浪嫣同樣走上來,語態(tài)輕松地道,“我為何要爭寵,大人前晚受創(chuàng),昨晚便與我歡好,而吉公主恐怕還是個處子,我何來的嫉妒?至于涂州暗卒所謂的保護陳大人一說更是荒謬,眾目睽睽,大人自有那許多陳宵營兵士保護,何來用得著涂州暗卒保護。”
“簡直胡說八道,大家都看到你刺殺的我妹妹,又引來這么多秦州惡卒,想干什么,還用的著我說嗎?陳大人,現(xiàn)在吉公主生死未知,還請你先將秦浪嫣羈押。另外,此次事件中我涂州暗卒死傷眾多,也要給我們一個交待,不然,我涂州就要自己來取了?!?p> “放肆!”
國老、農(nóng)老、喜公三人來的正是時候。
喜公怒道,“涂州夫人,你先給我解釋一下涂州暗卒為何會帶刀兵出現(xiàn)在我陳州慶日廣場?”
“自是暗中保護我的安全。”
“那又為何會與秦州惡卒戰(zhàn)到一起?”
“自是因為我妹妹吉公主被秦浪嫣刺殺。吉公主也是我涂州人,便是出于道義出手也屬正常。怎么?難道只許她秦浪嫣出手刺殺,我們卻只能袖手旁觀不成?”
喜公冷笑道,“出于道義?涂州夫人,你再怎么狡辯也沒用,單單聚眾持械這一條,就算全死在陳州,也是活該!”
王旋自是知道自己理虧,因為新朝律令,入他州而持械過百人,非允許可斬殺。
“我的護衛(wèi)不過二十,早有報備。其余的暗卒我也不知從何而來?!蓖跣氐?。
國老呵呵一聲,直接道,“王旋,你們涂州是要與我陳州開戰(zhàn)嗎?”
王旋一驚,她和妹妹吉公主雖然攪風攪雨,當然不是為了與陳州開戰(zhàn),恰恰相反,涂州此刻正遭受另一上州隨州的瘋狂逼壓,苦苦支撐不住,方才另謀外援,嫁小女,圖星位,皆是無奈之舉??上У氖顷愔菰缬型糖刂?,對涂州雖然也眼饞,但是還遠沒有同時吞下兩州的實力,自然不可能答應下來。
見王旋不說話,國老也不理她,走到秦浪嫣面前,道,“秦州夫人,你秦州與我陳州一相交好,形同一家,但你這般舉動,不僅令州牧為難,也令我等大失所望?!?p> 秦浪嫣輕笑道,“失望又如何?為難又怎么樣?你陳州大軍此刻已經(jīng)兵臨城下,還要我秦州束手就擒不成?”
國老凜然一驚,與同樣驚詫的喜公對望一眼,然后扭頭看向陳州牧!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你才是那個幕后黑手!上當了!
吞秦雖好,但陳州不過中州偏上,一旦吞秦,自然有百利,也有百害。如今朝堂新王漸老,漢主自高,州野蠢蠢欲動,大有風起云涌之勢。你陳奎怎么就敢在這等時候行吞秦之事呢?
縱是國老與漢主溝通,逼迫州牧占秦州玄宮星位,但是一舉吞秦,他是沒有這個想法的,因為那太過險惡,一旦失敗,不僅民心潰散,折損將士,就算是成功吞秦,也難不保以后他州效仿,天下再亂,開大惡之端。
農(nóng)老正在探查吉公主傷勢,發(fā)現(xiàn)刀刃入腹很深,不像假裝。耳中聽了秦浪嫣的話,也是悚然,轉頭望過來。
司馬雙魚見三老同時注目,面上滾熱,轉念一想,又不是我做的,你們有能耐找原主去!
說歸說,做歸做。他放下幼安,來到農(nóng)老身前,低下身子,邊看吉公主傷勢,邊問農(nóng)老如何?
農(nóng)老道,“無妨,小心些取下刀敷上藥就好了。”
司馬雙魚捏了捏吉公主的小臉,嘿嘿一笑。
天色漸亮,太陽漸升,到了每日敲慶日鼓的時候了。
大道似流水,飛瀑筑道基。
理道脈,拓丹海,增修為,皆是筑道基之序。
道脈通順僻如行車,丹海拓展僻如拓容,增加修為僻如增量。三者皆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才談的上開始筑道基。
道基,是修道人的根基,是對自我的一種根本上的認識,也是對道的終極領悟。若一開始便錯了,便是越筑越歪,最后垮埸也是常事,有的道人因此入了邪修,哪也無法,歸于本源。
古時,道子修道二十年方可筑基,就是為了筑的牢,筑的堅,筑的深。但是后來數(shù)次大戰(zhàn),道人殞落太多,道子也迫于形勢,提前筑基,也被天地承認。因此,便有道祖?zhèn)儚V施道法,助力道子們筑基,最后道子筑基時日愈發(fā)短促,最短的三年便可筑基成功。
陳渠道門還好,一百余年無事,便定例為十五年可由師父幫助筑基,由道子升為道人。司馬雙魚三歲入陳渠,修道十三載,原本再過兩年,便可由王烏道人助他筑基。
現(xiàn)在,陳奎不明所以,只是暗道原來筑基后方才成人。
藍魔道人自青府一戰(zhàn)后,觀虬蚋紋而得憚,借陳奎悟道。她道蘊深厚無比,冰湖廣闊,雙手撫在陳奎道體之上,所過之處,道脈或修或補,暗疾消失,理順分明。巡脈三輪過后,再看陳奎,滿面紅光,舒暢至極,仿佛剛做過什么春夢一般。
藍魔淡笑,繼續(xù)施法,一指點在他丹海之處,藍芒頓現(xiàn)!
陳奎雙眼猛地一突,只覺那丹海之地,砰地粉碎爆開,極痛傳來,幾不可忍,發(fā)出慘叫之聲。
子陽君在旁邊看戲,怪笑嘿嘿,一幅喜聞樂見的樣子。
“丹海重地,你速想一物,可容萬物,可避險害,我助你重塑化形?!彼{魔說道。
陳奎痛的要死要活,卻聽話冥想片刻,思的一物。藍魔感覺他碎粉的丹海鼓蕩,玉湖藍芒順勢而為,漸漸重塑化形。只是這是陳奎道體,具體化為何物,她不得而知。
少頃,凡?;纬晒Γ惪鼉?nèi)視,但見得好一片夜海星空,大星如山石,小星如沙灘,只是除了微不可查的數(shù)?,摴猓腿绾诎瞪顪Y般死寂。
丹海既成,藍魔手指貼上,藍色道蘊轉化為寶貴的先天道蘊慢慢流入陳奎丹海。
陳奎極痛消失,正在饑渴,感到丹海處流入汩汩道蘊,仿佛沙漠逢春雨,干旱遇甘霖,發(fā)出滿足的呻吟聲。
足足一刻鐘,藍魔才松開手指,一臉震驚地道,“你丹海究竟有多大,為何我灌注了這么多道蘊方才滿了。”
陳奎卻一臉失望地道,“根本沒滿好不好,剛剛不過九粒而已。”
嗯,九顆大星。
藍魔皺眉道,“你丹海剛成,還未筑基,小心被撐爆了?!?p> 子陽君也點頭道,“藍魔說的對,你體魂受損,道體新成,灌注雖好,但畢竟是外來之物,還需要你自行煉化,這個關口不可貪多,見好就收。不過,等下筑道基時,你卻最好勇猛精進,這是你悟道過程中最為重要的一關。無論如何光怪陸離,縱是刀斧加身,身陷絕境,也要堅持下去。”
藍魔將手按在了陳奎頭頂,“開始吧?!?p> 什么就開始吧?我還沒準備好???
陳奎念頭還沒想的周全,就覺得腦中轟地一聲,一片空白。
空白之后,便慢慢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一個肌膚蒼白,還有些肥肚腩的中年人,雙目陰深,威嚴正視著前方。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他有著三尺過膝的美髯,根根透亮,絲絲綢滑。
這就是陳奎自己。
女吏王曉走進來,大人,吞秦已成,祝賀大人。
吉公主哭泣著,都怪你,我涂州破了,我姐姐也死了,我也要死了。
秦浪嫣冷笑,你看看,虎童是不是很像我姐姐,卻一點不像你,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兒子。
國老死了。
宋坡也死了。
陳勇兵敗被殺。
農(nóng)老是誰?我不認識,為什么要讓我坐什么‘飛機’?
王燕遞過一把劍,大人,新王薨了,漢主即位,說要誅你九族,你自裁好不好?我不要我們的孩子死……
幼安笑著拍手,父親,我也去化星,你陪我去虛陽星好不好?
正心如死灰,舉劍自裁的陳奎一愕,虛陽星?好熟悉的感覺,是誰在說虛陽星?子陽……君。
轟!
時空逆旋,移星換斗。
一個道子走來。眉眼英俊,有些懶散,半個胸膛都是空空蕩蕩,卻仍是滿不在乎。
總有一天我要翻了你的道山!
榆道姑,和我雙修吧。
娘親,你再不出手,我就死掉了。
一個看不清面貌的女子潛了進來,翻開一本《語易》。
月白,不要再和我說敏娘娘了,她已經(jīng)死了。
月白,和我走吧,陳祖吃人了,他吃了安常,還要吃我。
你見過有人被吃了嗎?老道人歪著頭,口中鮮血淋漓。
深入骨髓的恐懼讓他動彈不得。
溫柔細膩的觸感伴隨著嬌嬌喘息,是藍魔。
隨我去往昌平一域,見我燭師,解釋一二。
燭師,我愿去!哪怕道銷身毀于燭光不照之地。
檀師,別去!快走!一群邪修瘋狂涌來!
康樂山,你再拿那個眼珠子偷看我,我就摳瞎了它!
留姤,你個笨蛋!
李清,過來給我唱個小曲……
方飛,你我道緣已盡,就此告別吧。
小藍藍,想沒想娘親???一個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從遠處來到了近處,同時露出了她的臉。
陳奎露出無比驚懼的目光!
不可能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
剎那間,天崩地裂,搖搖欲墜!
咚!
一個鼓聲仿佛從遠古之地傳來,猛地震醒了他。
這是慶日鼓的鼓聲!
咚!
第一響!
鼓聲震蕩,旭日初升!
司馬雙魚渾身一震!
那種與天地溝通的感覺再次傳來!司馬雙魚道靈出體,主動投入到那鼓聲之中,與鼓聲同行,神秘的力量裹脅著他瞬間蕩漾出去,遍游陳州城,隨著陳州百姓的慶日歡呼,愈加的濃烈熾熱,恍若太陽炎流!
虬蚋紋剎那間亮起,激發(fā)道法,那顆泥巴狀的心臟立刻復原,重塑新生。
這異于道的力量仍有余力,遍及全身,最后匯于丹田之處。
司馬雙魚自然知道那也是道人的丹海,福至心靈,或許自己可以在這異域里重新修道!
咚!
第二響!
精神百倍,人心振起!
司馬雙魚剛剛凝練的丹海應聲而碎,完全無法成形!
他不由的駭然,他這丹海之形最初就是一盤滿月,月光之照,無所不容。不想在異域重新,卻月不成形,根本無法承載這神秘力量。
龐博無匹的神秘力量卻不斷匯聚,生生地擠壓著丹田寸地。
司馬雙魚腦中不停凝變著丹海,手中卻不聽使喚一般,猛地揮槌一擊!
咚!
第三響!
鼓之震之,鼓似雷霆!
“慶日!慶日!慶日!”山呼海嘯般的陳州百姓仿佛受到此前的血殺刺激,喊叫的更加瘋狂!
司馬雙魚卻是噴口血出來,那神秘力量仿佛認準了他,如洪水大潮般噴涌而來,一瞬間,他的丹海碎滅七次。
隱隱地,他明白過來,這股神秘力量其實是凝聚的整個陳州城的人心志氣,非尋常之物可以容納。這慶日鼓便是激起鼓舞這股力量的關鍵,他立時聯(lián)想到了華南域中亦有這樣的異寶,元申道人的城寶元子盤,陳渠道門所在的域寶南月晷。怕是只有這等異寶方才可以容納下這股陳州意志!
司馬雙魚將心神凝聚,默默冥想,元子盤他不熟悉,但是南月晷他卻再熟悉不過。畢竟是他生長了十三年的地方。
一個虛化的南月晷在丹海處凝煉成形。
龐大的神秘力量立即涌入其中,漸漸化出一座殿宇模樣。
咚!
第四響!
慶之揚之,人族自堅!
司馬雙魚道靈出體,巡游陳州城,他隨著百姓的歡呼聲感受著他們的歡樂與苦難,對陳州的熱愛和對生活的希望!
那力量是如此的純凈,又是如此的龐雜!
每一點力量都飽含了愛,每一點力量又充滿了苦樂酸甜。
羅天殿三個大字在殿匾處凝煉出來!
子陽君豁然一驚,往外面望去,他接近道祖,自然有所感應。狀若雄山般的南月晷竟然停頓下來,域寶一物,關系全域生民道法,定例巡天,無時不動。但此時此刻,他感應的十分分明,南月晷就是停頓下來了!
羅天殿頂,小木人司馬雙魚滿眼淚水,呆呆地望著天外之地。
乖乖鼓早在第三聲慶日鼓響時便化虛為實,懸天而立,形像分明,赫然就是慶日鼓的模樣。
陳奎聞鼓而喜,再鼓落淚,那是故鄉(xiāng)的鼓聲,那是我陳州的鼓聲,那是我今日化星的鼓聲!
恍惚之間,陳奎仿佛再度深陷迷途,竟然打起鼾來,將自己四十五歲的人生重走一遍。
藍魔皺眉,這陳奎究竟是要筑下何等的道基,為何這般久了,仍然未醒?
子陽君見她額角有汗,便走上來說道,“換我來吧,我與他有些因緣,或許日后……對了,這小子叫什么名字?”
“陳奎?!彼{魔松手,由子陽君接下。
幫他人筑道基之事又累神又耗道蘊,若非關系親密,實不愿出手。
子陽君卻輕松之極,笑呵呵地道,“說來好笑,這小子曾在這里為我奉過茶,也說過名字。但是我竟然忘記了,昨日,我問金沙,他也說不記的了,我就說這是大道法則,他還不信,又去問了一遍,結果出口便忘。你與他結為道侶,卻也要小心了。”
藍魔悚然,她自是知道能讓子陽君忘掉的人或事,絕對不能輕視了之。如此說來,這陳奎只怕是非是尋常道子,才會有大道為之遮掩。
咚!
第五響!
鼓音沉悶!萬物消寂!
仿佛天地俱滅,生離死別。
司馬雙魚遙望東方初升的紅日,記起月白、安長、虎僮等舊友,還有王烏師父,陳祖等人,此生也不知能不能再見一面了。尤其是陳祖音容相貌,俱是親切溫和,當日的吃人恐懼竟然一掃而空!
龐大的神秘力量再次無聲涌來,將羅天殿填實了少許。
也虧的他在羅天殿中經(jīng)常打雜清理,一桌一椅,門窗梁柱,記得格外清晰。他也不怕麻煩,便一點點在南月晷上修筑起來。
我這丹海也能稱得上一奇了吧。司馬雙魚忽然發(fā)現(xiàn),這或許是他和華南域唯一的聯(lián)系了。
噗!一股陰寒之氣猛地涌上來,一下將他準備敲擊第六響的動作打斷了。
鮮血狂噴!雖然身體完好,但是他忽地全力癱軟,鼓槌脫手而落,鐺地掉到地上。
“大人!”女吏王曉一直緊張地緊盯著陳州牧,見大人口噴鮮血,頓時驚叫一聲,沖上去扶住大人,比她稍晚點的陳虎童也從另一面將‘父親’扶住。
“松開!”司馬雙魚怒吼一聲,彎腰將鼓槌拾起,奮起全力,再敲了一擊!
咚!
第六響!
春風化雨,生機再起!
一道肉眼可見的白光自鼓槌敲擊處橫行蕩漾開去,如湖面漣漪,如微風撫面,白光過處,人人俱是精神大振,隱疾消退,登時歡呼雀躍起來,慶日之浪翻滾著往復而來。
司馬雙魚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丹海羅天殿內(nèi)再添置了一窗一柱。
隨后,一種莫名的大歡喜淋頭而降!自己似乎筑基成功了。
怎么回事?他什么時候開始筑的道基?
他,在這里竟然莫名其妙地就跨過一大步,一舉修成真正的道人了?
陳奎醒來,只覺精神通透,道蘊盈身,運轉無礙,整個人都輕了三成,幾有飄飄欲仙之感。筑基時的種種人生閃現(xiàn),俱已忘了一干二凈,恍若隔世,只余說不盡的萬般滋味,化成一塊如玉道基,被打磨的如鏡如月不惹一塵。
“你很不錯?!弊雨柧滟澋?。
想了想,又說道,“不過還是差了我一柱香的時間。你若能苦修個百余年,下一任咱們?nèi)A南道祖,我讓給你?!?p> 陳奎對他的說法不報希望,你自己這道祖之位還沒坐上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說啥我信啥。
“多謝子陽君?!彼褋頃r見是子陽君在給自己灌頂,自是知道自己得了他的幫助,感謝是應當?shù)摹?p> “多謝子陽君?!彼{魔也深揖一禮。
“哈哈。我可不是白幫忙的,以后有求到你們夫婦時,你們可不要嫌我麻煩?!弊雨柧呛堑氐?。
三人正說著,檑師已經(jīng)無精打彩地飛了回來。
“咦,師父,你的乖乖鼓呢。”陳奎奇怪地問道。
檑師收了風光翅,跳回陳奎頭上,一言不發(fā)鉆進道髻中。
“他怎么了?”陳奎更加奇怪了,他筑基成功,做為師父,怎么都要表示表示吧。
“檑師因你道法所化,你筑基成功,他自然有所感應,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心情不好吧?!彼{魔難得安慰陳奎一句,雖然她也知道陳奎心智成熟,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但是道侶交心,該說的她還是要說。
陳奎苦笑道,“你不說我早就忘了,檑師是個老精怪,他都為難的事兒,我自然也幫不了他?!?p> “你才是老精怪,你全家都是老精怪!”檑師鉆出來,拿著烏桐木敲他頭皮,發(fā)作罵道。
陳奎與藍魔對望一眼,嘴角含笑。
司馬雙魚從慶日鼓祭壇下來,精神煥發(fā),仿佛胸前的鮮血不是從他口中噴出來的。
“陳訊,快過來給州牧檢查一下?!眹匣仡^叫道。
陳訊一早就等在下面,此刻急急沖上來,開始查體,眾人也都緊張起來,生怕陳州牧此刻的輕松愜意是回光返照,下一刻就化星而去。
“大、大人,你的心臟好了?”陳訊一臉震驚,又茫然無惜地抬眼問道。
他剛才聽的分明,陳州牧的胸口正在傳來震蕩的跳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