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一個艷陽高懸的上午。
藍島,心湖。
青山環(huán)繞,湖水碧澄,偶爾有清風吹過,湖面波光瀲滟。
風景,美如畫。
格蘭特一屁股坐在地上,傻傻地看著眼前的尼魯俘虜,荔菲花花輕輕把他扶起。
“黑賢,怎么了?”一個達美迪克人問。
剛才,最近藍路上尼魯人活動頻繁,雙方多有交戰(zhàn),他們從藍路抓到一個尼魯軍官,就把他帶到這里,讓全島唯一能說尼魯語的格蘭特審訊俘虜以獲取情報。格蘭特詢問之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顯然,這個俘虜說了些不得了的信息。
“尼魯?shù)膬葢?zhàn)半年前結束了,國王一方獲得了勝利。長老院被連根鏟除,逃到黃省與國庭對抗的保羅被揪出來殺死了!余黨被清理,王權恢復了,那個叫克里奧的軍機院院長被重新啟用,現(xiàn)在先譴軍已經(jīng)到了,伐木戰(zhàn)術繼續(xù)實施,王庭還開展了民間工坊造箭雨機的工程,對藍島的總攻,馬上開始!”合奏之中,格蘭特無奈一笑:“哎,尼魯哪點都不好,可就是人才倍出……我們如果也能有這么快速的新人才出世就好了……”
帶俘虜來的藍島人面面相覷,格蘭特在神語里說的是事實,沒有情感,就是簡單陳述,他們沒理由責怪格蘭特。
“你!你是格蘭特!我想起來了!是你!原來你還活著!啊啊啊?。?!你這個叛徒!不不,格蘭特,格蘭特大人,您放過我,您讓他們放了我??!”尼魯俘虜在地上打滾,求饒。
格蘭特蹲在地上,把高高領口拽了下來,露出里面藍色的皮膚,冰冷道:“我已經(jīng)不是你們尼魯人了?!毖粤T,將篆金手杖高高舉起,在尼魯俘虜?shù)捏@叫聲中,刺入他的胸膛,把他釘在地上。
“把他扔到后山,給暴熊和赤虎們吃掉!野獸會喜歡尼魯人的肉,他們砍伐樹林里,野獸會襲擊他們!”格蘭特命令道,藍島人馬上帶著俘虜尸體跳走,并把格蘭特剛寫入神語中的噩耗傳給所有人。
心湖之上,蒙蒙的煙波正在開始退散,湖水正在露出它的碧澄。
這里好清靜。
格蘭特摟住荔菲花花的肩,二人相依相偎,都在抓緊這最后一段寧靜的時光,去品味愛的甘甜,時而會有一些柔言細語,也毫不保留地寫入了神語之中。
尼魯人于秋季開始在藍路大興土木,廣修工程。
冬季開始突進藍島伐木,這個戰(zhàn)術很笨拙,但很好用。他們在進入藍島之后遭到了野獸的襲擊,死了很多人,一直退到藍路的大型防御工程才斃敵于墻下。
次年二月,伐木隊再入藍島時,步步為營,砍樹平路,野獸襲來,有大型箭雨車推出來,幾車齊射,野獸皆不能敵,死傷無數(shù)。
前線戰(zhàn)事緊急,全體藍島人老幼皆兵,全員參戰(zhàn),以戰(zhàn)士為帶領,藍島平民使用普通鐵器農(nóng)具甚至是繳獲來的尼魯兵器與尼魯軍隊搏殺。
雙方開始在藍島之上展開肉搏,幾乎每天都會有遭遇戰(zhàn)。這種情況越進入藍島腹地越甚,但是明顯得是,藍島人那種成規(guī)模成建制的騎兵軍隊不見了,尼魯人遭遇的抵抗雖然頑強,但只是毫無章法的單打獨斗,如果是以往沒有神雷和箭雨機的時代,這種低戰(zhàn)術層面的打法還能擊潰尼魯軍陣,現(xiàn)在不能了。
藍島的布里奇斯死了,他帶走了大部分的軍事知識,沒有他的指揮,藍島人的軍事素養(yǎng)直線下降!
這一點,格蘭特無法補齊!
藍島人是倔強的,他們的世界觀不以敵強我弱而發(fā)生任何轉移。
藍島人開始減少軍事調動,恢復日常態(tài)的部落生活,尼魯軍隊推進到哪個部落,就會和該部落及附近援兵交戰(zhàn),尼魯軍隊的壓力開始大幅度的減小。
“不!不要放棄生命,國王說了,投降!不殺!”
懸崖前,克里奧睚眥欲裂,伸手狂呼。
一個達美迪克女子拿著一把尼魯軍兵那搶來的軍劍,直指著克里奧。
“打哨子,你們研語組都是干什么吃的???讓她別跳!告訴她還能活!我們不會侮辱她!”克里奧拽過一個研語組的文員。
文員無奈,啞聲道:“大人,我們嗓子都喊啞了,這些布坎語他們應該能聽懂大慨,他們……他們只是不愿回復我們罷了?!?p> “再喊!”
“是!”
無奈,那個研語組的文員又一陣哨音,根據(jù)格蘭特當初的研語資料,現(xiàn)在帝國方面破解布坎語有了些許進展,簡單的詞對方應該能聽得懂。但聽說達美迪克人不但會速學語言,還可以主動遺忘某種語言。如果對方主動不接收自己的半調子哨音,那喊破嗓子也是妄然。
“克里奧院長,你干什么!”一個大胡子軍官嚴正道,然后走近年輕聰穎的克里奧,輕聲道:“我知道你真心實意想在戰(zhàn)爭中挽救這些戰(zhàn)敗的異族的命,我也收到了尼魯十四世下達的可以收容無去戰(zhàn)斗力的藍島女人為戰(zhàn)俘的命令。但是克里奧,國王為什么只收容異族的女人?她們被綁到帝都,等待她們的會是么樣的痛不欲生的未來???你想過嗎?”
克里奧幾乎跪在地上,渾身顫動,伸著的手放了下來。
大胡子軍官揮退旁人,繼續(xù)勸道:“我經(jīng)歷過與藍島人的和平時代,也大略了解藍島人為何與我們開戰(zhàn),雖然那時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軍兵,但還是聽過軍中的傳聞,戰(zhàn)爭因老國王的淫心!之后,藍島人對我們有一句話,不共戴天,不死不休!克里奧,夠了!這場相互屠族的仗打到現(xiàn)在十幾年了,這一切該結束了,大家都累了!你放手吧,讓她們去吧,請給她們最后的尊嚴?!?p> 副官的一席話,讓克里奧啞口無言。
不錯,就軍事才能來講,克里奧確實是新一代的“軍神”,集尼魯億萬人目光與希望的至高者。但他剛剛三十歲,在人生的戰(zhàn)場之上,他還是個新兵!
手垂了下來,克里奧不再叫喊,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
懸崖邊上還有些沒跳崖的藍島人,這都是沒來得及撤走的老幼,這達美迪克女子是這七八個藍島人里唯一的年輕人。
看著身后一個藍島老人慢吞吞地抱著一個幼兒從萬丈懸崖跳下斷無生還可能之后,達美迪克女子環(huán)視藍天、白云、森林,然后嫣然一笑。
這一笑,有如鉆石著光,春花帶露,燦爛無比,蠱惑人心。
把手里的兵器扔向尼魯方眾人,然后這達美迪克女子轉身,毫不猶豫地跳入萬丈懸崖。
“不?。?!”
克里奧急追上去,臨到懸崖邊上時被大胡子軍官按在地上,克里奧探出頭,看著那抹曼妙的天藍身影越來越小,直墜崖底,消失不見,摔為齏粉!
“我,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克里奧痛苦的哭泣。
第一次見到這個達美迪克女孩他就愛上了她!
那是半個月前,突擊一個部落之時,這個女孩似乎專門負責在各個部落之間轉移沒有那些抵抗能力的藍島民眾的人員。
二人見了七面。
克里奧覺得,她不一樣!
跟自己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她是云!
自己見過的尼魯?shù)呐?,是泥巴?p> 他瘋狂地愛著她,一夜一夜幻想用軍功換她性命。他絕望地看著她,嘴角帶著對自己的嘲笑,眼里閃著對這個世界熱愛的光芒,然后義無反顧地跳下了崖。
克里奧是不幸的,他不能像格蘭特一樣,去愛一個異族的女人。
大胡子副官揮退所有人,單獨陪著克里奧,克里奧痛苦萬分,久久不能平復。
這就是戰(zhàn)爭嗎?
除了勝負,還必須要分生死???
藍島人為何寧死不降!?
這一戰(zhàn),真的要以一方全死光為結局???
年輕的克里奧開始迷惑不解。
但一個人的不解對戰(zhàn)局不重要,戰(zhàn)局像巨大的車輪,會不斷推進。它不會顧忌某個人的感受。
人生像一座迷宮,我們每個人都要找到屬于自己的出路。
心中的解,克里奧要自己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