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憶風(fēng)成空
“那佐師兄,咱去市集玩玩?”兔無炫在姮河山只是一個會溜須拍馬的角色,佐伊身份不同,他自然想要順勢巴結(jié)。
然而佐伊一雙眼睛卻盯著木晚檸離去的地方,驟然失了興致,甚至浮現(xiàn)出煩躁:“喝多了,想回去歇著了,你們慢慢玩!”
佐伊的離去,眾人開始有些意外,唯恐是自己哪句無心話得罪了這位未來的掌門人。但很快,這煩惱被拋之腦后,他們只想趕緊到市集挑選幾個漂亮的姑娘玩樂!
今夜魚宴安排在佤山村的市集,彤紅的曖昧燈光彌漫全場,露天的上空被艷色的綢緞大花裝飾,數(shù)十盞孔明燈緩緩升空,燈盤底下綁縛著細(xì)小的紅繩,繩子另一端連接著輕紗紅蓋頭。隨著孔明燈高升,紅蓋頭被一一掀開,露出一張又一張白皙嬌嫩的臉蛋,而這些身穿喜服的姑娘,個個都被五花大綁固定在身后的木架上!市集上充斥著推杯換盞之聲。煙花開始綻放,人們卸下虛偽的外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肥膩的手不安分地在姑娘們臉上流連,更有的試圖拉扯她們身上單薄的衣物,油膩烏黑的嘴唇直接啃咬著她們的脖頸……這些漂亮丫頭都是他們在破塵莊收獲的戰(zhàn)利品。
姑們的驚叫聲連連,有的不堪受辱,直接怒罵場上這些偽君子,卻招來猛烈的毆打,一個個巴掌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臉上,即使嘴角已經(jīng)有血溢出,她們卻絲毫不畏懼。
一姑娘直接死死咬住了意圖猥瑣她的男人手臂,口中腥味彌漫,斷眉男人暴跳如雷,直接一掌拍下她的腦門!
她感到頭暈?zāi)垦?,“你們這些畜生,早晚會有報應(yīng)的!”
“報應(yīng)?會不會有報應(yīng)爺不知道,但你很快就要赴黃泉了!”斷眉男人手中亮起一把匕首,果斷向正在張口謾罵的姑娘刺去。
云楠及時握住那男人落下的手,匕首在距姑娘心口不過一指的地方停下。
“這位兄弟稍安勿躁,何必跟一姑娘計較,今夜大伙玩得歡快,若見血就不美了!”
斷眉男人在一剎的遲疑過后,認(rèn)真打量了云楠上下,發(fā)現(xiàn)不過是副生面孔,料定是個無足輕重的無名小輩,當(dāng)即臉色一黑:“滾開!別阻礙爺,否則連你都?xì)?!?p> 云楠手微松了下,他才剛?cè)腴T不久,的確斗不過眼前這個人!但那姑娘的性命也是無辜,所以,他又復(fù)而握緊了手。
“你奶奶的!”斷眉男怒罵一聲,直接一掌擊向云楠胸口。
云楠雖然有所防備,但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道,他還是被打趴在地,痛苦地捂著前胸,感覺呼吸間胸腔都有些疼痛!
“別!別殺人……”
失去了阻力,鋒利的匕首再次揮向了那姑娘……“咻!”一支羽箭自背后射入斷眉男人的心口,匕首瞬間掉落。
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起,云楠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看著轉(zhuǎn)瞬就躺在地上的尸體,開嗓高喊道:“有人闖入!大家小心!有人闖進(jìn)來了!”
各自玩樂消遣的人齊齊看向云楠,不懂他在胡亂嚷嚷什么。但很快,隨著中箭倒地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也意識到情況不對。
市集一角建有佤山村先祖的祠堂,而祠堂青瓦檐角的虎獸上,一個身穿黑衣、腰縛白帶的面具人穩(wěn)穩(wěn)站立其上,那人伸手自背后的箭袋中抽出三支羽箭,輕輕拉動弓弦,那三支羽箭便準(zhǔn)確無誤射中底下三人的心口。
“是何宵小?竟敢如此囂張!”
一名藍(lán)衣大漢率先站了出來,怒指貽罵,但面具人卻連眼角都不曾施舍于他。他羞怒失智,只想在眾人面前找回臉面,直接提刀飛撲而上,“拿你這小賊的命,來祭奠我的刀魂!”誰知半空卻驚愕地停了下來,面具人手一揚,凌厲箭鋒已從藍(lán)衣大漢的脖子上劃過,頓時鮮血狂涌,噴射到底下人的身上。
眾人驚呼一聲,紛紛拿出身后的武器。
又一瘦小的獨眼男不服,“讓我來取這小賊狗命!”
顯而易見,獨眼男的輕功比藍(lán)衣大漢好,他身小靈活,踩著檐瓦一步步逼近,面具人沒有拉動箭弦,而是等他到了跟前,躲過獨眼男手中的倒鉤暗器,然后一掌拍在了他的胸膛上,使得他整個身軀飛了出去,獨眼男落地滾動數(shù)圈,面具人一掌就使他肋骨全部斷裂,一口鮮血噴射了出來,就兩眼一閉暈厥了過去。
面具人腳下一踏,身子頓時飛掠到了眾人身后的高檐上,數(shù)箭齊發(fā),如灑落下的箭雨不斷射向眾人,胡須漢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一個利箭竟射穿了他的肚皮,然而箭雨卻無歇停之意,那些悲痛欲絕的哭喊聲,姑娘們聞之解氣,市集內(nèi)一灘灘污血奪目,觀者觸目驚心!
長劍一刺即收,一行血珠濺射上天。
米生生此刻殺機顯露,躲過利箭襲擊,飛身撲往面具人的方向,手中紅劍勢如破竹,眾人只聽上空傳來一聲怒喝:“賊子勿再傷人!”
面具人手中的玄鐵弓卸下紅劍的攻擊,米生生左手猛然探出,指彎如鐵鉤,就在即將抓住面具人的瞬間,面具人外露的眼睛冷光一現(xiàn),猛向后翻飛躲過,米生生此爪落空,還未來得及換式變招,只見眼前黑影倏掠,就已被面具人踢中心口,他心腔收縮劇痛,險些一頭栽倒,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子,卻聽“噗嗤”一聲,他右臂鮮血飛濺,面具人竟一箭將他手臂貫穿,這一箭內(nèi)力匯集,甚至差點將他手臂從身體上撕扯分離,身體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一般落下,摔落在地激起一陣沙塵,眾人只見他身體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了。
這下在場的人才真正慌亂如麻,米生生可是他們之中的佼佼者,每年的比武大會上都名列前茅,卻被神秘的面具人輕易擊敗,那他們更不是此人對手了!
眾人如鼠窩被捅后四散亂竄。市集雖大,但出口卻只有一個,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往那撲,而這時,三支羽箭齊刷刷射在跑得最前幾人的腳下,擋住了他們的路。
死亡的威脅與恐懼讓他們不敢停下腳步,他們又試圖跨越過去,但最終都是被射殺在逃亡之路中。面具人在各戶屋檐上輕松游走,發(fā)射羽箭的速度越來越快,兔無炫心一慌,他發(fā)現(xiàn)每一支羽箭都精確無誤地射殺在那些慌亂逃竄的人身上,但那些被綁住的姑娘卻分毫未傷,這人是來救人的!他一把抓過旁邊一姑娘的長發(fā),狠聲逼問道:“這人是誰?他是破塵莊內(nèi)何人?”
那姑娘表情痛苦,目光怨恨,一字一句回復(fù)道:“是俠士!是伸張正義的人,他來拉你們?nèi)氲鬲z了!”
“臭婊子,你找死!”兔無炫一拳即將揮下,但卻被一箭射中肩胛骨,他驚慌回頭,發(fā)現(xiàn)面具人已經(jīng)飛落在他身后不過十五尺的地方,而且正一步步向他走來。他頓時腿下一軟,撲通跪下求饒:“少俠饒命??!少俠,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被他們所逼的!形勢比人強,我若不聽從的話,一定會沒命的……”
面具人沒有停下腳步,很快走到距離兔無炫不過六尺的地方,云楠撿起地上散落的劍,擋在早已被嚇尿的兔無炫面前:“不許過來!”兔無炫見有人擋在前面,連忙爬起身往后奔逃。
即使握劍的手在瑟瑟發(fā)抖,但云楠還是強迫自己淡定,“你是來救人的吧?這些姑娘你可以帶走,我們絕對不會阻攔,但還請你放過剩下的人?!彼懒四敲炊啵苍撟銐蛄?!
羽箭再次搭上弓弦,鋒利的箭頭直指云楠的腦袋,但他卻絲毫沒有退縮,雖已嚇得合上眼瞼,但還是咽著口水說道:“在場之人,雖不為善,但大部分都只能聽令掌權(quán)者號令……”
“嗖!”
羽箭劃破長空的聲音傳來,但意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他只感到耳廓有些火辣,似乎是箭擦著他的耳邊而過……云楠猝一睜眼,發(fā)現(xiàn)兔無炫已經(jīng)躺倒在血泊之中!
“你……”
面具人直接一把抓過箭袋上所剩余的羽箭,手一環(huán)圈揮動,那些羽箭就凌空射殺了其余幾個還試圖尋機逃竄的人。
偌大的市集上,除了那些不被面具人列為目標(biāo)的姑娘,就僅剩云楠一個人幸存,他有些認(rèn)命道:“即使你殺了他們,但這里死去的也不過是各派一些弟子罷了!”
面具人無心與他廢話,轉(zhuǎn)身去解開那些姑娘身上的繩索。云楠一頭霧水:“你不殺我?”
“看在你方才救人的份上,今晚便當(dāng)沒有看到你,下次不會那么好運了!”
夏桑將救回的婢女們?nèi)珨?shù)安置在一處僻靜的莊園內(nèi),這兒位處深山,遠(yuǎn)離鬧市,江湖上的人暫且不會尋到這里。
“二公子!”一婢女端著剛煮好的茶上來。夏桑看向她腫起的臉頰,不禁嘆息一聲:“欣雨,我跟你說過,沒有任何事物會比自身的性命更重要!”
她不顧及安危,激怒那斷眉男人,若不是有人阻攔,只怕他趕去之時,也來不及將她救下。
“那些人,與破塵莊不共戴天!他們手上沾滿了鮮血,阿奴他們也都被那些人殺死了,若不是奴婢們還有用,只怕也是活不到二公子前來,奴婢實在氣恨!”
那些江湖上自稱“正派”的人士,將破塵莊俘虜?shù)呐蛡兝г诘亟阎卸喾勰?,最后只留下這些容貌絕艷的婢女,其他的全部絞殺!
夏桑隱在衣袖下的拳頭緊握,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怒火,開始盤問當(dāng)日破塵莊內(nèi)所發(fā)生的事情。
“莊主不在,他們偷襲而入,守衛(wèi)根本阻攔不住,莊內(nèi)僅有大公子可以抗衡,但他們又挾持了奴婢等人,大公子處處受限……”
“他的武功不弱,最壞的情況下,自保離開不成問題!”很顯然,司匹臨是顧念一眾奴仆的性命,不敢孤身逃離。
欣雨在輕風(fēng)院中服侍多年,早已熟知夏桑脾性與習(xí)慣,夏桑眼底沉痛,哪怕表面仍鎮(zhèn)定自若,似在茶余閑聊,但抿緊的唇與微蹙的眉頭都能顯示出他內(nèi)心的洶涌!
“二公子,您別氣壞了身子!”
“他的尸身呢?”
欣雨喏囁不語,夏桑已隱隱猜測出結(jié)果,“說吧!難道我還承受不住嗎?”
欣雨淚水瞬間浸濕眼眶,“被……被燒毀了!”
屋內(nèi)安靜無噪,只余她斷不成續(xù)的哀戚哭聲,夏桑有心安慰,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靜候在旁,直到窗外的月亮已隱入云層之后,欣雨平復(fù)心緒,知道公子還在等待她的回答,抽噎著繼續(xù)開口:“大公子的身上……滿是傷,他們作惡之后又懼怕莊主報復(fù),所以毀尸滅跡!但那崇山派不屑于此行為,將公子的……高調(diào)示于城門之上,就是想引誘二公子您或莊主前去。所以,二公子千萬不可亂了陣腳!”
“我已經(jīng)托付人去將他帶回了?!毕纳B曇艉苁瞧v:“只是……恐怕不容易!也不知是否能成!”
欣雨忽然重聲跪倒于地,鄭重懇求夏桑不要冒險,但他卻置之不理,大有誓不罷休之意,甚至問起司匹臨是如何被擊?。?p> 長安聽雨,并非空負(fù)盛名!它的威力極大,殺傷氛圍也很廣,攻擊速度極快,若司匹臨使用此招,何愁不能擊敗鼠蟲?
那些偽裝正義的人,是如何將刀劍一點點捅入無辜人的血肉之軀的!
“那些人威脅大公子不能使出長安聽雨,否則就殺了奴婢們!”欣雨又磕頭哀求:“大公子臨終前,聲聲都在交代:不要報仇!奴婢知道,他是在跟您說呀!他不希望您心中有仇恨!希望您能一直無憂的生活下去!”
那一幕恍若還在眼前,司匹臨后背身中數(shù)刀,前胸兩把利劍交錯插入胸膛,雨水混合著鮮血匯聚在他膝下,他即使是用盡了全力掙扎著要起身,但已被因傷而彎曲跪地的腳卻再也直不起來……周圍自詡正義的人,卻都在笑談戲看,不知是誰在他背后踢了一腳,司匹臨整個人趴倒在地,臉上沾滿泥土、順著發(fā)絲滴落的水珠也變得濁黃!他不顧眾人的譏笑嘲諷或幸災(zāi)樂禍,只是不停說著:“不要報仇!不要去報仇!不要……”
一字一句,句句重復(fù),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氣……
“那些刀子,一刀接一刀地砍在大公子背上!他身上的衣衫都已碎裂不堪,但那些人的刀子只會揮得更狠!”
“誰向大公子揮的刀子,奴婢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他們在肆意踢踹,把大公子當(dāng)成玩物一樣肆意耍弄……公子明明有機會可以一走了之,都是我們拖累了他!”
“胸前致命的兩劍是崇山派的佐伊刺的,他狠下殺手不止,還生生用利劍翻轉(zhuǎn)剜肉……大公子他該有多痛??!”
“……”
她知道,她或者不該說出這些,這樣會使二公子心中更恨!她明明是想消阻仇恨萌芽,但她回憶起當(dāng)日,實在抑制不住!她也好恨!恨那幫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恨他們不分是非地?fù)]刀舞劍!
真的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