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跟家里說一聲就去報名了?就這么想早點走?”李素華還是舍不得孩子離開。
“早走晚走都是走,前進農(nóng)場我知道,當年還幫他們蓋過房子,和其它地方比,前進農(nóng)場確實是個好地方,離城近,回來也方便!以后啊,沒事兒就多回來看看你媽、你姐!”周志剛傷感中帶著些許欣慰。
“秉昆,你最近可是長進多了啊,想事情是越來越周全了!”周秉義稱贊道。
唯獨周蓉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炕上,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李云帆這么一走,她就沒辦法去貴州了,總不能把李素華一個人留在家里吧?
“蓉兒,你怎么了?”她這一哭,全家都慌了。
“蓉兒,別擔心,你弟馬上就十八了,前進農(nóng)場又不遠,你要是擔心,到時候過去看他就行。”李素華還以為她是擔心弟弟呢。
“你現(xiàn)在長進了是吧?這么大的事兒也不和家里商量!”周蓉把氣灑在了李云帆身上。
“之前既然已經(jīng)說好讓我去,那還不趕緊挑個好點的地方?要是去晚了,近點的名額被人占完了怎么辦?先前去了前進農(nóng)場,我隔三差五就能回來?!崩钤品睦碛勺屓藷o話可說。
周蓉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她總不能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大十來歲的詩人,想去貴州找他吧?
哭了一會兒,周蓉慢慢安靜下來,周志剛。李素華、周秉義開始幫著李云帆收拾東西,雖說要走還得幾天,可他們都想給家里最小的孩子準備地周全些。
家里的雞蛋這幾天就不送人了,都留著等走的前一天晚上煮好讓李云帆帶走;還有糧票和錢,李素華把自己攢下來的一人一半分給周秉義、李云帆這兩個即將離家的孩子。
“媽,我去兵團,那兒吃喝拉撒啥都管,用不著錢,你還是都給秉昆吧!”周秉義想把這些全都給李云帆。
“讓你拿著就拿著,窮家富路,出門在外的,沒點傍身的錢怎么行?再說了,就算自己不缺,你也得給冬梅買點東西吧?”李素華又把錢塞了回去。
周秉義的對象郝冬梅生活艱難了許多,也確實需要支持。
“那我拿一半兒吧,秉昆,這些你收好了!不要放一個地方,分開放!”周秉義想想,收了一半兒,把剩下的交給李云帆。
“謝謝哥?!崩钤品缓猛妻o只能收下,等將來到了農(nóng)場,尋摸到賺錢的門路,再支援他們吧。
周蓉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似乎還沒有放棄,可惜等她去街道想代替李云帆去插隊的時候,工作人員卻是說啥也不答應,“你要是早點來還好說,現(xiàn)在單子都報上去了,還怎么改?”
有道是片紙入公門,九牛拽不回,一旦開始走流程,那就好比火車啟動,再想停下來那就難了。
周蓉出了辦公室就去找蔡曉光,蔡曉光的父親如今正當紅,這事兒對一般人來說難如登天,可在蔡曉光面前,卻未必沒辦法。
以往,蔡曉光對周蓉可是有求必應,唯獨這次不一樣,自打上回李云帆給他說了那番話后,蔡曉光回去思來想去怎么也睡不著。
他先想辦法翻了一些詩人的傳記,雖然寫傳記的人都會為尊者諱,隱藏詩人的負面信息,可從殘留的一鱗半爪還是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再加上李云帆先入為主灌輸給他的觀點,蔡曉光也開始覺得,詩人可以拿來崇拜,但嫁給詩人似乎真的不一定是好事。
他愈加擔心起來,便動用人脈讓北京的朋友幫忙搜集關于馮化成的信息,結果查出馮化成在北京和某些姑娘有較為密切的關系。
有的甚至還發(fā)生在和周蓉通信之后,這下蔡曉光就愈加反感起來,越來越覺得李云帆說得有道理,詩人的情感是非常旺盛的,指望他一輩子對周蓉忠貞不渝,恐怕是不現(xiàn)實的。
有了這些擔憂,蔡曉光對周蓉和馮化成的事也不像以前那么支持了,他固然愿意當周蓉的卡頓,可那也要對方是達爾奈才是,如果對方變成了徐志摩,他如何忍心讓周蓉受委屈?
“周蓉,想換人難啊!”蔡曉光其實可以找借口先拖著,等到時間周秉昆一走,這事兒就算完了。
但是他不想先給周蓉希望,再看著她希望破滅,這對周蓉來說太殘忍了,與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來個痛快。
“真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么?”再三詢問,始終沒辦法從蔡曉光這兒得到希望后,周蓉哭著走了。
蔡曉光看著她失落的背影,默默地點了一根煙,抽完之后他心又軟了,起身往光字片走去。
剛走到街口,就看見李云帆從上坎的方向回來,李云帆又去胡同里找鄭光明玩了,雖然鄭娟依舊沒有出現(xiàn),不過他已經(jīng)和鄭光明成了朋友。
“秉昆,走,咱哥倆說點事兒!”這事兒不適合在周家說,于是蔡曉光帶著他向外面走去。
到了一處僻靜的街角,蔡曉光停下腳步,“秉昆,只要你一句話,我就能把你的單子抽出來,到時候你留在吉春,我給你找個好點的工作,你就成全你姐吧!”
“曉光哥,我真不覺得哪個什么詩人適合我姐,上回咱不是已經(jīng)說了么,和詩人開展一場炙熱的戀愛或許可以,但要嫁給他柴米油鹽,我姐肯定不會幸福,以后受到的傷害絕對比現(xiàn)在更大!”李云帆不答應。
“秉昆,你知道你姐剛才從我哪兒走的時候多傷心么?她說,在這個時代,我們除了愛情還能有什么呢?而現(xiàn)在,她連愛情都沒有了!我能感覺到,你姐說這話的時候魂都丟了!”
看到周蓉失魂落魄的樣子,蔡曉光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