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月20日
伊森小心翼翼地踩在了木頭樓梯上,盡管他已經(jīng)盡力控制自己,可是樓梯還是呻吟般地發(fā)出了“吱呀——”的一聲,他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一道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是你嗎,小伊森?”他只得苦笑著對著仿佛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矮小身影說到“是啊,唐西太太,您看,您都60多了,就別每次都——”
話還沒說完,眼前這個滿臉皺紋的小老太婆便打斷了他的話,“那不行,你父親生前讓我照看好你,況且你個小伙子整天冒冒失失的,要是每個人看著你,指不定闖出點什么大禍來……”面對眼前這個絮絮叨叨的老奶奶,平日里幾乎一直挎著個臉的三級警員竟也只有點頭哈腰連賠不是的分,唐西·哈德曼是伊森的房東,也是他奶奶一般的角色,她自己說從伊森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時不時幫助他的父母照看這個小男孩了(伊森無奈點頭同意),雖然平日里有些絮叨,但總體上來說是一個善良熱心的老人。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說著唐西嘆了口氣,“看樣子你最近在外面也沒少受苦,你說你何必呢……干什么不好,非要當(dāng)個警察。也是,這世道,什么都不好干嘍……”說著,她便駝著個腰,蹣跚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伊森慢慢地爬著樓梯,狹窄的樓梯間被昏黃的燈光罩上了一層薄薄的亮光,伊森的心緒逐漸回到了昨天的那個被襲擊的下午,幸運的是,那名歹徒使用的是一把普通的泰瑟槍,不然的話他肯定不會只落得一個昏迷三四的小時的下場了。當(dāng)伊森在病床上睜開眼后,第一眼見到的便是洛特那熟悉的面孔。而他竟然在恍惚中說了句“該死的為什么被電暈的人不是你”。很顯然,高素質(zhì)的教育迫使洛特沒有對一個傷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你被電暈之后”洛特用嘴角硬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立刻嘗試抓住他,但是那人明顯是計劃好的,他在電暈?zāi)阒笾苯訌呐赃叺拇皯籼鋈チ?,而?dāng)我翻出去的時候,那人居然消失在了街道上。”
伊森能夠感受到洛特有些自責(zé),畢竟他的下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遭到了襲擊,伊森像是想起了什么,滿懷希望的問道:“那……監(jiān)控……有沒有——”
沒有,他想,轉(zhuǎn)身走上了另一段樓梯,洛特說教堂里的監(jiān)控電線被人剪斷了,而外面的監(jiān)控只拍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這下好了,紐卡斯?fàn)栔醒刖拄[出兩個大笑話,一個是自家局長在自家的轄區(qū)里身亡,找不到線索不說第二天另一個警員在同一個地點在上司的眼皮子底下被人電暈了。好極了,他憤憤地想。
伊森用鑰匙打開了陳舊的木門,他熟練地將門關(guān)上的同時把大衣掛在了衣架上,隨后用無奈的語氣開口:
“咱以后來別人家,起碼能先說一聲好嗎?”說著他看向了坐在窗邊扶手椅上的一個人,那人正端著一杯咖啡細(xì)細(xì)地品嘗著,對伊森的話恍若未聞。伊森換了鞋,在那人面前的小圓桌對面的另一把扶手椅上坐下了,給自己也倒了杯咖啡,他輕輕吹散了咖啡表面的蒸汽,看向他對面這人。伊森認(rèn)識他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說是認(rèn)識,實際上是無意中相識,洛特和他,少了誰,伊森也不可能從在那天活下來,只不過他從來沒有過和其他人提起這人的存在。
那人輕輕閉著眼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在回味。良久,他開口說到:“閑話我就不扯了,說說看,最近是不是又遇到什么煩心事了?”
伊森點了點頭,這家伙總是料事如神,他想?!皩Α彼f,“遇到了一個很離奇的案子,我們的局長被人殺害了,現(xiàn)場很干凈,沒有任何痕跡——”
“沒有任何痕跡?”那人特地將“任何”二字咬的很重,“尸體呢?尸體總不可能什么痕跡都沒留下吧?!薄坝校?,沒有用。”伊森神色凝重地開口,“但是我不認(rèn)為現(xiàn)在有能夠在不破壞皮膚表面而直接在人體內(nèi)部造成嚴(yán)重?zé)齻氖侄危辽傥业恼J(rèn)知范圍內(nèi),沒有?!?p> 那人,皺起了眉頭,顯然是在想著什么,忽然間,他問了一個與此毫不相關(guān)的問題:
“既然如此,那不如先考慮一個最有可能給出答案的問題,昨天被人電擊后,你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那人的話猛然提示了伊森,對了,他想,在昏迷前的一刻,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究竟是……什么…?他困惑的抓了抓頭,無奈地,他求助般地望向了那人。
那人沒辦法,想了想,只得對他說“去翻翻書吧……腦子記得始終還是沒有白紙黑字清楚?!币辽勓?,”謝謝“,他感謝道。說著他便站起身來,走到了他的那個幾乎占據(jù)了一面墻的書柜。法醫(yī)病理學(xué)……法醫(yī)病理學(xué)……法醫(yī)——哦,找到了,在這,維多利亞公安出版社。他一邊想一邊把一本很厚的書費勁的抽了出來,一下子放到了小桌上,發(fā)出了”咚”的一聲,不容他再想別的,他立刻翻找了起來,時間不等人,我看看……電流與雷擊損傷,是這。他想,只不過當(dāng)他剛要將目錄這頁翻過去時,一個奇怪的組合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從當(dāng)上法醫(yī)之后,羅丹第一次這么焦慮。我到底分析寫出了個什么玩意?他苦惱地想著,作為參與解剖布萊克尸體的法醫(yī),他很難不去這么想,他曾嘗試搜腸刮肚地為局長奇怪的死因做一個解釋,但是很明顯,不止是他,連同司那些法醫(yī)老手都失敗了。不得已,他只能看向了公共書架上的那些醫(yī)學(xué)書??尚Φ氖?,這些書大半都很新,不是因為這些書寫的不好,而是他們作為中央警局法醫(yī)的自負(fù)使他們不屑去看這些“為入門新手解釋原理”的書籍,很顯然,自負(fù)得分時候。
他從上面抽下了一本名為“法醫(yī)病理學(xué)”的大書,翻找著與電擊有關(guān)的那一章。估計和我腦子中的那些內(nèi)容差不多啊,他嘀咕著,可是當(dāng)他翻到那一頁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錯了,錯的離譜。電擊的確會造成高溫,可能引發(fā)燒傷,他想,但是接下來的這段話卻使他呆滯在原地。“……通常情況下,過高的電壓會使電流穿透受害者的身體,此時由于人體較高的電阻,所以會產(chǎn)生大量的熱能,從而導(dǎo)致受害者身體表面產(chǎn)生燒傷,但是熱能不止局限產(chǎn)生在身體表面,身體內(nèi)部亦會產(chǎn)生較大的熱量,但一般不會導(dǎo)致燒傷……”除非……
除非有什么東西因為電流導(dǎo)致的高溫從而釋放出更高的熱量,伊森想到,在身體內(nèi)部……產(chǎn)生極高能量……猛然間,伊森想到了,源石!他興奮地用拳頭砸了一下手心。這樣一來,一切就說得通了,兇手是用極大但是極細(xì)的電流擊中了布萊克的胸口,然后電流產(chǎn)生的熱量引燃了局長心臟周圍細(xì)小的源石晶體,源石燃燒,釋放大量的熱能,造成了燒傷,但由于身體表面沒有源石,所以只出現(xiàn)了電流斑,況且能釋放出這種電壓及高但是方向精確的電流,以及沒有在實體表面留下燒傷,說明兇手只有可能是利用雷或電類的法術(shù)。
但是……伊森想到,是什么人能夠如此精確地知道布萊克心臟處有源石晶體而且會使用這種法術(shù)?況且……
況且這名兇手的手法……實在是過于專業(yè)和縝密。
伊森想著,一股寒氣順著他的脊柱直竄頭頂。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如果不是他剛好看到了這本書,如果不是他的朋友恰巧讓他去翻書,如果不是在教堂的遭遇讓他碰巧有了一絲靈感……伊森搖了搖頭,如果沒有這些“巧合”,恐怕自己到現(xiàn)在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找到了,布萊克果然是死于法——”伊森一抬頭,剛說了一半的話就卡在了喉嚨里,一股寒風(fēng)將窗簾吹起,但那人早已消失不見,連剛剛用過的茶具都被人貼心地洗凈放回了托盤上。伊森苦笑一聲,這家伙,有不聲不響的走了,他想。不過他居然還知道幫我收拾杯子。
伊森重重地將書“砰”地一下合上,揉了揉太陽穴,小圓桌上的表已經(jīng)指向4點30左右,他起來簡單地活動了下僵硬的關(guān)節(jié)。翻這點破資料居然耗費了我整整快一個小時。他想,他將書重新放回了書架,慢慢踱步到了沙發(fā)前,午后溫暖的陽光鋪在他的家具和他的身上。從窗外看去能夠看到西約克街的一角,甚至能勉強看到那座教堂。
伊森伸了個懶腰,就在他思考晚上是在警局食堂解決晚飯還是出去找一個不錯的飯館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猛地響起。
“咚咚咚!”伊森驚訝地將頭轉(zhuǎn)向了房門,遲疑了一下。難道是他忘了什么東西在這嗎?他一邊想,一邊大步邁了過去,扭開了門把手。令他意外的是,門后的并不是那人,而是他的同事,伊森與他同在一個司工作,甚至只知道他姓盧卡斯。
“晚上好,盧卡斯,”他輕松地說到,“有什么事嗎?”
很顯然盧卡斯的神色很陰沉,甚至于憤怒。
“格蘭特,”盧卡斯強忍著怒氣開口道“緊急事件,所有人必須立刻趕到警局報到,這是格林頓的命令。他們說抓到兇手了?!?p> 伊森略有一些驚訝,但并不是很重視,慢悠悠地說到:“是嗎,那好,走——”
話還沒說完,盧卡斯便粗暴地打斷了他?!耙辽?!”他大吼了一聲,伊森被這一吼嚇到了,愣在了原地?!安皇?,怎么——”“呼……抱歉,但是——”盧卡斯艱難地開口,“到底怎么了,快說。”伊森已經(jīng)從最開始的慌亂中重新找到了自我,他沉穩(wěn)地開口,希望可以讓面前的這位看起來不太平靜的警員安靜下來。
“他們抓到兇手了,可是……”盧卡斯頓了頓,像是在鼓起勇氣,終于,他說出了下面的話:”他們把刑事犯罪偵緝司的司長抓了?!?p> 伊森的臉一下變得毫無血色
“他們抓了洛特·克萊爾!他們居然抓了咱們的頂頭上司……”
話還沒說完,伊森已經(jīng)換上鞋沖出了大門。
伊森到達(dá)審訊室門口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口已經(jīng)擠了一堆正在小聲交流的警員,他粗暴地推開了擋在門口的幾個人,那些人剛想抗議,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推開他們的人是整個警局平時臉最臭的三級警員,于是便將冒到嘴口的維多利亞粗口咽了回去。伊森猛地推開了門,這間屋子毗鄰審訊室,是用來監(jiān)控審訊室內(nèi)的一間屋子,里面只有幾臺電腦和設(shè)備,另外對著審訊室的那面墻可以通過裝在審訊室內(nèi)的單面鏡清楚地看見里面的情況。
伊森并不是沒有從這里看過審訊室里面,審訊室左邊的那一張椅子被上到連環(huán)殺人犯,下到偷雞摸狗的毛賊都坐過,只是現(xiàn)在上面坐著的是紐卡斯?fàn)栔醒刖值囊幻鹃L,伊森的頂頭上司洛特。
伊森徑直站在了那面單面鏡前,旁邊的監(jiān)察員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一樣,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就這么看著他如入無人之境般地進(jìn)到了這個地方。
伊森直勾勾地看著洛特,洛特還是像往常一樣,臉上別說恐懼了,連疑惑都沒有,就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會發(fā)生一樣。他的對面坐著兩名警員,伊森一看,頓時一股怒火從心中涌了上來,這兩個人平日里沒少受洛特幫助,可是今天他們卻——
伊森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不能被情感影響判斷,他告誡自己,而審訊室里的聲音從隱藏式麥克風(fēng)傳到了這里。
“……洛特·克萊爾,我再問一遍,3月17日午夜你在哪里,干了什么,我希望你如實回答。”
洛特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就好像他不是在接受審訊而是陪朋友聊天一樣:“3月17日,我像往常一樣在警局上班,所有那天來了的人都可以作證——”話還沒說完,其中一名警員突然粗暴地拍了下桌子,大喊到:“洛特·克萊爾,別忘了你現(xiàn)在不是司長的身份,你只是一名嫌疑人,我們問的不是你這些時間干了什么,我們問的是那天午夜!”
說著,那人拿起了一張類似于報告一樣的東西,念到:“經(jīng)重復(fù)驗證,現(xiàn)已證實布萊克·埃爾維斯的死因是因為受到了電擊類的法術(shù)產(chǎn)生熱量引燃了他胸腔的源石碎屑……”
“可惜啊……多年輕的天才,誰知道他為了成為局長居然不惜鋌而走險……”
伊森順著聲音回頭,發(fā)現(xiàn)副局長格林頓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后。伊森直視這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開口道“為什么……為什么冤枉——”“欸——”格林頓打斷了伊森的話,“我可沒有冤枉他,相信以你的才智已經(jīng)想出來布萊克是怎么死的了吧,嗯?”他說,“能夠釋放這種法術(shù)的,在我已知的和電腦儲蓄的范圍內(nèi),只有洛特一人。果然,感染者從來就沒安過好心……”紐卡斯?fàn)栔醒刖值母本珠L格林頓與局長布萊克不同,是一個典型的頑固派代表,他最支持的就是將感染者驅(qū)逐出境,只是在布萊克還是局長的時候不敢隨意說出來罷了。
“依我看,就應(yīng)該對整個警局來一個大清洗,免得這些垃圾破壞這個——“
伊森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罕見地罵了一句:“你**的放屁!洛特的為人我最清楚,他是不可能為了所謂的局長的位子就去殺害布萊克的!”格林頓一愣,旋即臉上浮現(xiàn)出了慍色,但是伊森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大聲說到:“反而是副局長你,格林頓先生,布萊克死了之后最有可能接替局長的人是你,對吧,那我是不是可以懷疑是你殺害了布萊克????呵呵,還大清洗,你知道警局里現(xiàn)在有多少感染者警員嗎?有多少由感染者擔(dān)任的重要職位?”
說到這里,只見格林頓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呼吸也粗重了起來,他強行壓下怒火,緩緩地說到“好……很好,伊森·格蘭特,我知道你和洛特的交情很好,但你是一個20多歲的人,一個警員!你要服從秩序!現(xiàn)在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洛特,除非你能拿出其他的證據(jù),不然就別再插手,否則就把你當(dāng)作從犯處理!”
說完,格林頓便怒氣沖沖地拉開了房門,出去后又“砰”地一聲關(guān)上。伊森此時腦子才剛剛清醒一點,盡管格林頓的行為很讓人惱火,但是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除非找到新的證據(jù),否則洛特將永遠(yuǎn)無法翻案。
審訊室的門打開了,伊森抬起頭,剛好和洛特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他剛想說什么,但洛特卻搖了搖頭,只是對著他微笑了一下,隨后便被兩名警員押著離開了審訊室。門口的人群漸漸散去,只留下伊森一人站在原地,像一座正在思考的雕像。
風(fēng)越刮越大,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地穿過大街小巷奔赴自己的目的地,只有印著“西約克街”的街牌堅毅地立在街角,不遠(yuǎn)處的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yán)茁?,像是進(jìn)攻前的鼓聲,沉悶而又鎮(zhèn)人心魄。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