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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吁天錄

第一百五十三章越女劍派.折戟沉沙.傳首九邊.熊氏后人

英雄吁天錄 劍南生 10984 2025-02-14 19:21:06

  越女劍派眾女弟子見袁承天,這位袁門少主腹中短劍,個個心中都是憤怒,不恥這位趙天橫趙掌門以卑劣手段害人!為首的這位越女劍派大師姊大聲道:“原來世上的名門正派也擅使江湖中下三濫的手段傷人,又算得什么英雄好漢?”

  趙天橫聞言怒目圓睜,也自大聲道:“怎么?”這位越女劍派大師姊不卑不亢又道:“原來世間盡是沽名釣譽(yù)之徒!袁少俠今日以仁義對人,誰想枉自錯付了人!”傅傳書見這越女劍派大師姊出言不遜,不由也有些惱怒,斥道:“你叫什么來著?”這大師姊道:“我叫丁宛秋!”傅傳書道:“噢,原來是越女劍派的大師姊丁宛秋姑娘,幸何如之!只是我要奉勸姑娘一言,尊師因為勾結(jié)亂黨,圖謀不軌,所以被拿入京,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事,誰教她做下這等忤逆殺頭之事,你們還是自回,莫惹上無妄之災(zāi),否則朝廷震怒,爾等不免受到株連,那時節(jié)只怕脫身也難!以我之見,你們好自為之,莫趟這渾水,否則將來悔之晚矣!”

  丁宛秋冷笑道:“世上并非人人都畏死,所謂大義真當(dāng)以死爭!我們眾師姊聯(lián)袂北下,便是為了救家?guī)?,此生何懼生死,但教正義所在,死又何妨?勝過那些認(rèn)賊作父,賣祖求榮之徒!”她這番話說得傅傳書臉上陣紅陣白,一時不知所以,——只因為她這番話明明暗指他的不恥行為,可是一時又不知如何辨別,只有隱忍。趙天橫不再顧及袁承天,手中長劍一指丁宛秋大聲道:“既然你是她們的大師姊,便謝指點(diǎn),也教教在下怎么做人!”當(dāng)然他說的這是反話,任誰都可以聽的出來。

  丁宛秋聽他這番說話,心中不禁冷笑,心想:你也不必要話擠兌我!袁承天小腹中了短劍其實(shí)傷口不深,因為當(dāng)那趙天橫出手相刺之時,袁承天本能地身子后仰,卸去了力道。趙天橫雖劍刺袁承天小腹,終究未中要害,雖血流不止,但一時無礙,未必便死,只是看著駭人而已。但是外人不知就里,以為傷勢很重,尤其是這越女劍派的大師姊丁宛秋心中更是擔(dān)憂這位袁門少主,如果內(nèi)力不濟(jì),傷重而亡,那么可是自己罪莫大焉!其實(shí)這話又從何說起,袁承天既便她們沒有前來,也會孤身涉險想方設(shè)法營救這越女劍派的掌門鐘神秀,——因為義之所在,自當(dāng)盡力而為,雖舍身亡死而不顧,此之是為英雄!袁承天一向秉承師父所教導(dǎo):我輩俠義中人,但求俠義為先,急人所難,問心無愧也就是了,至于其它的事故且不管!所以他今日自然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干越女劍派的女孩子落于官軍之手,那樣又豈是他所愿意看到的,所以今日自己雖身受重傷,身陷危地也不能退卻,還要不讓丁宛秋她們絲毫傷害。

  傅傳書將那軒轅神劍負(fù)在背后,心中自是歡喜,因為他亦知道這把軒轅神劍是為不世出的絕世神劍,乃是武林中人,人人夢而得之之物,先前袁師弟從他手上取去,今日自己暗施小計,又自歸于自手,能不喜形于色。他轉(zhuǎn)頭又見這位小師弟正自盤膝于地,運(yùn)功氣息,以止血脈亂走,此時正是坎離相交,龍虎相會,使水火既濟(jì),讓內(nèi)功氣息行走體內(nèi)小周天,不讓外物干擾,否則一旦氣脈一亂,便是走火入魔之風(fēng)險,輕者成為終身殘廢,是為廢人一個;重者立時便有經(jīng)脈斷絕,立時斃命之危。當(dāng)然傅傳書自然深諳此中道理,心想:此時正是絕佳機(jī)會,只要自己出手袁師弟性命難保,非死不可;只是當(dāng)此之時,眾目睽睽之下自己怎么可以行這殺人之技,那樣于自己九門提督的身份不符,所以自己決然不可以出手,只有假人之手行這殺人之計,而自己的令名又不受絲毫影響,這才會上上之計。他余光一掃,正見親兵隊伍中自己一向較為倚重的一名官兵又正自向他瞧來,兩個人心神相會,行這殺人之計自然不謀而合。

  這名官兵得到上司授意,便自乘眾人注場中那趙天橫和丁宛秋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一時兵器之時四起,再無人去注目這袁承天。

  這官兵見這時機(jī)正好,便自悄悄地繞到袁承天身后,看準(zhǔn)時機(jī)一刀向他頸項削去,以為自己一擊成功,心中還想著能得到上司的褒獎。丁宛秋正與那趙天橫交手,不料余光所及,看到有名官兵正揮刀要害袁承天,不覺心神一動,便是這樣稍不留神正被趙天橫一劍反刺于左臂之上,只聽丁當(dāng)一聲手中長劍墜地。趙天橫更不遲疑,躍身欺近,伸食、中二指點(diǎn)她穴道,又自冷冷笑道:“我本來以為越女劍派一向聲名頗佳,想來劍法造詣非凡,更兼鐘掌門一向擇徒寧缺毋爛,不料今日一見真是讓人失望,呵呵……至于劍法也不過爾爾……”他言下之意自是說這越女劍法是浪得虛名。這些話聽在丁宛秋耳中氣得臉色煞白,心中亦是悔恨自己為何疏于防范,臨陣交敵怎么可以心有旁騖,以至于自己今日成為階下囚,這樣一來還談什么營救師父?

  余下越女劍派女弟子見大師姊受縛,不由紛紛拔劍廝殺而來。丁宛秋待要出言喝止,已是不能,因為現(xiàn)下的局面已是不可控,自己雖為大師姊,可是現(xiàn)在她們?nèi)巳酥幌刖葞煾?,頭腦已然失去了理智,所以只有一閉眼,心中一個念頭升起,自己的行為有辱師門,索性一死了之,不負(fù)師父的一番情義。她想到此處,便欲咬舌自盡以謝天下??墒撬?,別人卻偏偏不讓,只見傅傳書不知何時已臨身近,啪啪二指點(diǎn)她腭下穴道,讓她口齒不能動,這樣一來她自然想死也不成了。

  傅傳書道:“丁姑娘,春秋正長,你何苦一時自苦想不開,要尋短見,殊非正道!”他這話看似中肯,可是他有時的行為卻是言行不一,尤其對袁承天之時。丁宛秋此時苦于不能說話,只有這樣受人擺布,其實(shí)她心有不甘,可是又無能為力,只想著有人前來搭救,只是這想法太過虛無飄渺,不切實(shí)際。

  傅傳書不再理會這丁宛秋,只見趙天橫正將長劍入鞘。再看袁承天依舊在那,只是那行兇的官兵卻已身死當(dāng)?shù)?,沒了氣息,這下實(shí)在出乎他的意料,心想:本來可以一擊成功,怎么小師弟沒死,他倒死了。他心中疑惑,不免上前仔細(xì)查看,卻見小師弟袁承天正自運(yùn)息調(diào)功的緊要關(guān)頭,其實(shí)此時只要他伸一根指頭戳中其命門穴,袁承天非命喪當(dāng)場,只是不能夠。其實(shí)在他內(nèi)心他也有這種想法,只是無法付諸行動,因為別人可以,他卻不能——因為他此時已是九門提督,位高權(quán)重,所以任何行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能一己行事。他如果貿(mào)然出手既使殺了小師弟,可是得不償失,天下人便會說他趁人之危害人,不是英雄好漢所為,更因為那樣一來還會引起天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袁門子弟復(fù)仇,自己縱使九門提督,只怕也是應(yīng)付不來,與其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不如舍棄,再覓時機(jī),假攝政王之手殺了小師弟,讓他們龍虎相爭,自己得其利豈不是好?所以他本有機(jī)會殺人,卻不施使,心中雖嘆息卻也無法。

  他再看那倒地已死的官兵,只見他額頭眉間中了一枚月牙形的暗器。他見了心中不由一驚,心中起了疑心,原來此暗器是昆侖派的月牙奪魂釘——雖名字之中有釘,其實(shí)只是象征性的稱謂,實(shí)則此暗器昆侖派弟子不常使,所以江湖中人絕少有人識得。傅傳書四下張望,忽見越女劍派中有一女子形貌與其她人不同,說不上來的感覺。他身子起落之間已然欺身而近,伸手去抓她頭發(fā)。這女子挽手中長劍嗤嗤將這傅傳書刺開。劍法赫然別具派——不是越女劍法的路數(shù)。傅傳書喝聲道:“你是什么人?混入她們越女劍派,意欲何為?”只見這女子甩了一下頭發(fā),現(xiàn)出了本來面目卻是趙碧兒。傅傳書見是她,氣得一頓足,心中惱恨這位碧兒處處衛(wèi)護(hù)這位小師弟,全然未把他放在眼中,尤其今日本來可以除了袁承天,一勞永逸,再無后患,可偏偏闖進(jìn)了她,壞了好事。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趙碧兒見大師兄怔怔出神,冷笑道:“大師兄你現(xiàn)在志得意滿,便想起殺人的主意!袁師弟何罪之有,你偏偏不肯放過他?”傅傳書道:“碧兒,你知道什么?近年來他們袁門弟子多殺人命,處處與有司衙門為難,殺害長官,可說罪在不赦!攝政王大為震怒,要求天下郡縣州府道嚴(yán)緝袁門的亂黨,一律格殺勿論,一經(jīng)拿獲就地正法;可見朝廷對這些反賊亂黨恨之入骨!我受天恩,身為九門提督,拿奸犯科之人乃我職責(zé)所在,自然不能懈怠,所以今日之事就公而言,我毫無過錯,罪在袁承天——他一味與朝廷為敵,不知悔改,所以既使殺了他也是罪有應(yīng)得,否則要律法何在?”他說這些似乎有些道理,可說他只說了一面之辭,只說天下人反清復(fù)明,而對攝政王制下的重重賦稅只字不提,有人瘐死于道路,無錢看病,只有捱死卻是視而不見,于天下哀哀之百姓的苦難置之不理,只是憑一面之詞,便定人家罪名,至于他背叛師門信條,效力于朝廷,有違本派門規(guī)卻一字不提,可說是居心叵測,歹毒心腸!

  此時鄭蕭蕭也亦走來,于適才眾人紛爭,她一時難以公然插手,因為此次京都乃是受攝政王重金禮聘,所以明者自然不能與官軍為敵,所以她只有見袁大哥受傷,而不能出手,否則大庭廣眾,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又要她如何自處?她雖心中擔(dān)憂著袁大哥,可這話又不能公然說出口,只有隱忍。待見到他們昔日同門師姊趙碧兒現(xiàn)身,那么縱使傅傳書一心要?dú)⒃刑?,只怕也是不成,便悄悄地回王府,因為多留無意;只是心中猶自苦楚,因為她眼見趙碧兒關(guān)心袁承天,眉間眼角透著憐憫,心中總覺不是滋味——其實(shí)師門之間關(guān)懷本無可厚非,然而在她看來男女授受不親,卻是不成!——可是這是他們昆侖派的事務(wù),自己只是外人,也無從置喙,所以還是離去為是,否則又是徒增煩惱,那又何苦來?

  風(fēng)卷白雪,雪花在夜空中四下飄落;卷動這袁氏祠堂前廣場上那高高的旗幟,忽啦啦作響,旗上之刁斗在夜空中響動。這本來偌大的廣場而今滿是人馬。袁承天氣息運(yùn)轉(zhuǎn)一周天約摸一柱香的功夫。他于外物一切不見,所以并不知有人要?dú)⑺?。待起身只見身遭不遠(yuǎn)有一名官軍死亡,而且額頭眉間還中了本派的月牙奪魂釘,又見師姊趙碧兒,便猜中其中原由,必是這名官軍想要趁自己運(yùn)功療傷之時結(jié)果自己性命,結(jié)果被趙碧兒發(fā)覺一月牙奪魂釘要了性命,可說是罪有應(yīng)得!這時趙碧兒正看自己,滿眼是情懷。袁承天覺得不自在,便轉(zhuǎn)頭向一旁看去,正見風(fēng)雪中神傷而去的鄭蕭蕭。他的心中不覺一動,心想:她亦是可憐人!只有白蓮花卸任掌門讓她一個弱女子擔(dān)當(dāng)起這白蓮宗的掌門,可說重任在肩,無人與她分擔(dān)。她只有一個人抗起這重任,不讓白蓮宗墜了威名,否則對不起前任掌門。想她這些年中一定飽經(jīng)辛酸苦難,也只有一個人苦捱,放眼天下再無人可與她分擔(dān),雖然世上還有一位袁大哥,可是他還要為“反清復(fù)明”事業(yè)奔走塵埃,一日不得閑,所以她只有夜深時想起當(dāng)初和袁大哥一起出生入死,聯(lián)袂相行于江湖,可惜時光不可倒流,似乎于這一生之中再也不可以回到從前!有時鄭蕭蕭一想到此處便淚水潸然而下,幾乎要啜泣而聲。今次此行她便是思念袁大哥至深,所以才應(yīng)攝政王之重金禮聘前來京都,與其說是助多鐸王爺宏圖大業(yè),不如說是為見袁大哥一面更為確切——原來在世間喜歡一個人不是說忘記就可以隨便忘記?——只因這鄭蕭蕭姑娘相思入骨,再不可以忘記從前種種情事!正所謂: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看這茫茫紅塵多是有情不成眷屬,落得南北勞雁紛飛,成了人間恨事!

  趙碧兒見袁承天遠(yuǎn)望那鄭蕭蕭消失在這茫茫風(fēng)雪之中,心頭猛可一震,別是一番滋味涌上心來,心中嘆息:我問道長此生苦,道長一指笑青天!請問此生誰不苦?此生偏來這世間。此去青天無多路,好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生人,相見成恨淚成灰!

  傅傳書將這一切便收于眼底,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心道:為什么小師弟處處有人憐惜,處處有人衛(wèi)護(hù)?當(dāng)年在昆侖派習(xí)武碧兒便對他青眼有加,而對我這個大師兄置若罔聞,視而不見,仿佛我是個死人!師兄妹這樣做或許情有可原,更可恨者是師父趙相承也是格外照顧他,仿佛他儼然成了掌門大師兄,而自己則成了不為人注目的人,想想當(dāng)時的情形便是現(xiàn)在心中猶自憤憤不平,現(xiàn)在又見碧兒和鄭蕭蕭她們兩個猶自對這位袁師弟情意綿綿,能不氣上心頭,心想總有一日我讓你們后悔也不及,否則我便不是傅傳書!

  袁承天自然沒有顧及到這大師兄狠毒的目光,自然更不知道他心中所打的主意。碧兒眼見袁承天小腹的創(chuàng)口,心中自是心痛不已,便從衣袋之內(nèi)取出本派的創(chuàng)傷藥為袁承天輕輕敷上,——其實(shí)此時傷口已結(jié)疤不再有血流出,于性命無妨,可是趙碧兒并不知內(nèi)中情由,所以自然關(guān)心倍至,可是這樣一來無形之中又惹得大師兄傅傳書心中沖沖大怒,可是當(dāng)此之時又不能公然反抗,那樣又豈是他之所為?

  袁承天也不好拒絕這位師姊的好意,只有任意為之。傅傳書也不出言喝止,只待此間事一了,這才說道:“碧兒,你可以走了。”趙碧兒詫異道:“怎么?”傅傳書道:“他是朝廷所緝拿的亂黨,你又何苦趟這渾水,自尋煩惱?”趙碧兒卻道:“大師兄袁師弟從來未做忤逆之事,大約是有人誣陷于他,否則何至如此?”傅傳書道:“碧兒,你要知道他現(xiàn)下可是袁門少主,已不是咱們昆侖派弟子,所以不必故念舊情!我現(xiàn)在是九門提督,效力于朝廷,和天下亂黨逆賊勢不兩立,所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碧兒你幫助誰?”

  趙碧兒未想到大師兄說到這情份上,一時竟不知如何抉擇,實(shí)在進(jìn)退維谷,只有不言語,因為在她內(nèi)心實(shí)不愿再看到同門相殘的事情;可是有時又無法避免,因為大師兄現(xiàn)在已是身不由己,只有為朝廷效力,再無后退可言;而袁師弟則還要率領(lǐng)天下袁門弟子,進(jìn)行“反清復(fù)明”!因為這信念是袁門當(dāng)初成立的初衷,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以更改,只有踐行此言,否則將來無顏見先祖袁督師于九泉之下!所以事實(shí)已讓他們師兄弟二人處于正邪不兩立的境地,已無后退可言!

  袁承天亦知道大師兄此時為身份職責(zé)所宥,不得自由,只有效力于朝廷,別無他途。他眼見師兄眼中有火,知道他心中定是惱恨碧兒關(guān)心自己,而將他這個堂堂掌門大師兄冷在旁,焉有是理,所以心中只是不憤,可是當(dāng)此眾人之時又不能公然發(fā)作,心中不免有憤慌不平之意。他身后眾官兵都嚴(yán)陣以待,不得其上司長官之號令任誰也不敢行動,否則便是軍法不容,因為傅傳來近來治軍頗嚴(yán),所以人人畏他如虎,因為近來他神情頗不正常,常常喜怒無常,有時不遂心意便起殺人之意,所以軍營之中的兵士都避之不及,不敢與其多所交際,害怕一言不合惹上無妄之災(zāi),那么后果不堪設(shè)想,所以人人以目示意,誰也不敢說話。

  傅傳書本意要讓官兵拿下這袁承天,但是有碧兒在場,知道如果自己一味橫來,只怕于碧兒不利,又況且袁師弟受傷不輕,暫時讓他自去又何妨,自己再廝機(jī)悄悄地下手殺了他,那樣也不會招至碧兒不滿,因為只要不被她發(fā)覺是自己下的手也就是了。

  碧兒扶持袁承天離開這袁氏祠堂廣場。傅傳書不說話無人敢出手?jǐn)r阻,便是趙天橫也是不能;他雖身為武當(dāng)一派的掌門,在江湖中一向威名赫赫,可是在朝廷中他還聽命于傅傳書,誰叫人家是九門提督,位高權(quán)重,便是攝政王也要禮讓三分,因為這九門提督是執(zhí)守京城,所以兵柄甚大,所以非常人所能任職。這傅傳書之所以可以做上這九門提督一職,究其原因皆是攝政王一力推薦,皇帝不好卻之情面,只有答允,否則天下英雄濟(jì)濟(jì)怎么也輪不到他傅傳書?!皇沁@攝政王還有深一層的原因,他要在非常之時利用傅傳書這九門提督便宜行事,可以說其計謀深遠(yuǎn),非常人所及。

  袁承天回頭見越女劍派眾女弟子被縛,尤其見那大師姊丁宛秋時心中痛楚,心想:她們千里而來只為解救尊師,可是誰想折戟沉沙,今日今時可說是一敗涂地,夫復(fù)何言?自己待要出手相救已是不能,因為自己身受重傷,雖然一時無有大礙,不得便死,然而終究力所不及,不能出手對敵,所以只有心不甘而去,意難平!

  丁宛秋在風(fēng)雪中見這袁承天和趙碧兒遠(yuǎn)去,一時心中五味雜陳,眼中不禁已是淚潸潸而下!不知為誰心傷?為誰痛楚?一時茫茫然不知所以!

  這時一名兵士前來,向傅傳書稟道:“大人,時候不早了……”下面的話便不再說下去,自然是要他定奪!傅傳書自然明白,眼見已是夜色沉沉,忽地一陣寒夜冷風(fēng)吹來,不禁心中一顫,竟有些寒噤,心想:也該回軍營了。

  眾人在回去的時候都是默不言語。趙天橫眼睜睜看著袁承天離去,雖心中有萬千不甘,可是終究無法,只有心中暗暗生恨嘆息而已,別無他法。這時天地之間的風(fēng)雨也小得多了。遠(yuǎn)處隱隱傳來打梆的聲音傳來,似遠(yuǎn)而近,渺渺茫茫中讓人有一種傷感的況味,竟有莫名的煩惱涌上心頭!

  這家客店在狹仄的胡同,所以客人也不多,況且又是風(fēng)雪之夜,所以冷清。當(dāng)?shù)昊锉淮蜷T聲驚醒,開門見是一位年輕女子扶持位少年尖,先是詫異,后來看到那張十兩的銀票便瞌睡全無,人也跟著精神,便殷勤帶他們?nèi)チ撕笤阂粋€敞亮的客房。

  袁承天覺得二人同居一室總是不妥,便欲讓店伙再開一間客房。碧兒卻道我輩無私何懼人言?又況且你雖現(xiàn)下性命無礙,可是終究是受了重傷之人,不可以輕易妄動,還要人照顧。袁承天聽碧兒言之在理,也不好相拒,便依其所言,一切安置停當(dāng)。碧兒便在桌前托頤看那忽明忽暗的燈花,似有意無意說起當(dāng)年在昆侖派習(xí)武之時師兄弟都和睦相處,再無嫌隙,豈料后來波瀾橫生,禍不旋踵,以至爹爹和白蓮宗主白蓮花雙雙而去,那時便覺這茫茫紅塵盡是悲歡離合,生離死別,再無歡樂趣可言!想這人生之中總是充滿了憂患離愁,而今久經(jīng)世事,才明白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人生何處才是正途?叩問上天,人之一生究竟為了什么?抑或是出生入死?抑或是為了榮華富貴,而抿滅良知?抑或是為了一世功名,盡可以誅殺異己,不擇手段?

  袁承天聽碧兒說起以往種種情事,已是淚潸潸而下!誰說英雄不流淚,只因未到傷心時!好一會兒,碧兒猶如夢囈般說道:“我問道長此生苦,道長一指笑青天!請問此生誰不苦?此身偏來這世間!此去青天無多路,好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生人,相見成恨淚成灰!”說罷已是泣不自禁,淚濕衣襟,只見她如花嫵媚的容顏一時變了顏色,讓人我見猶憐!

  袁承天心中也是傷痛不已,因為自從師父一去,便覺世上萬物不縈于懷,生死早已看淡,心想:人生于世也不過三萬六千場,場場為情愁!不知何處是家鄉(xiāng),只有心中不落民族大義!也許世上人人都可以懈怠,唯獨(dú)他不可以——誰教他是袁門少主,還要領(lǐng)導(dǎo)這天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袁門弟子,否則豈不岌岌可危,自己豈不成了千古之罪人!

  外面梆鼓已是三更天,大雪已停,萬籟俱寂,只有時不時地風(fēng)吹過,再有就是夜間覓食無果的鳥雀,除此仿佛萬物無聲。碧兒困倦地合上雙眸,在燈花閃動下,猶見她如嬰兒般的睫毛猶帶淚水,晶瑩瑩閃動,也許在她心目之中依舊忘卻不了前塵往事!非但是她,便是袁承天也是多愁善感,總在夜深之時想起在昆侖派的時光,那時節(jié)師門師兄弟們之間總是相親相愛,再無猜忌,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情形起了微妙的變化,尤以大師兄為最,變得有些暴戾,對人對物總是抱有成見,而且心懷敵意!想來是平昔碧兒對自己關(guān)懷備至,總是沒有避諱,是以引起大師兄的心中憤怒,以為都是他這個小師弟的錯。如果昆侖派沒有他,那么碧兒也不會對他視若不見,你說他能不懷恨在心,處處算計著要他這位小師弟的好看??墒谴髱熜謴膩矶际且患盒惺?,從來不想想自己本身也有錯??墒桥匀说脑捤参幢芈牭倪M(jìn)去,有師父在時他或許還要收斂一些,可是目下師父不在,他便無人約束,更加任意為之了。自己想要規(guī)勸,只怕他又有別的想法,以為自己看他身居九門提督心中不滿,所以還是不說為是,否則又是平地升風(fēng)波。

  忽地?zé)艋ū艘幌?。袁承天本來有些睡意朦朧,被這響動驚了一下睡意全無。他有意無意向窗戶看去,忽見有人影映在窗上,心中一驚,起身走近,待要仔細(xì)看時卻無,心中不由想到:大約是這些時日勞日奔波,眼前出現(xiàn)幻覺也是有的。冬日的夜總是有些冷,北方雖屋內(nèi)有坑,奈何坐久了也禁不住全身簌簌。袁承天將碧兒歪著的身體抱到坑上,給她蓋上棉被。不意碧兒醒轉(zhuǎn),朦朦朧朧之間夢囈道:“阿天,咱們現(xiàn)在還在昆侖玉虛宮么?”袁承天知她定是夢中到了昆侖派的玉虛宮,現(xiàn)在還在幻夢中。他輕聲道:“不是的,碧兒,咱們現(xiàn)在是在京城之中?!?p>  碧兒猛可驚覺,說道:“什么?”她從朦朧意識中清醒,睡意全無,這才回到現(xiàn)實(shí)中來,不覺又是眼睛一紅,道:“我真的不愿醒來,——因為適才我見到了爹爹還有娘親,本來我們要說話,——豈料阿天你搬動我,讓我驚醒,結(jié)果一切都無!”袁承天聽了,心中深以為責(zé),心想:都怪自己,否則碧兒在夢中可以與爹爹和娘親一訴衷腸,將心中的怨恨全說出來……

  碧兒見袁承天悔恨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覺自己適才說話一時忘情,口無遮攔,讓他心中難過悔恨,可是她說這話也是無心之過,不是有意為之。

  正自此時忽然外面似乎傳來兵器爭斗之聲,在這沉寂的夜中甚是出人意外。碧兒和袁承天兩個人都是心中一驚。袁承天長身而起。碧兒見他似乎要出手管這事情,不由驚道:“阿天你要干嘛?”袁承天道:“我出去看看!”碧兒道:“現(xiàn)在你傷勢未愈,還是多加休息,莫管閑事!”袁承天長身而起躍窗而出,已然到了外面。抬頭不見有人,似乎那聲音是從外面小樹林傳出的。袁承天又自躍墻而下,待落地之時終究是力有不逮,力之不濟(jì),所以不由得身子向前搶出,險些跌倒,還好自己內(nèi)力深厚所以只是身子一搖又復(fù)站穩(wěn)。

  大雪覆在殘枝敗葉之上,只見林中正有十幾名官兵圍攻一名黑衣漢子,隱隱之中可以感受的到他氣宇不凡,透著英雄之氣。只聽一名官軍叫道:“姓熊的,是英雄好漢的話隨我等官差到有司衙門認(rèn)罪伏法,何必如小賊一般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這與官差交手的漢子冷笑道:“你們身是漢人,卻是甘心做朝廷的鷹犬,可是辱沒了先人的令名;今日還敢大言不慚要拿在下請功領(lǐng)賞,可真是異想天開,白日作夢,想也休想!”

  其中一名官軍道:“京畿之地,你夤夜之中殺害丁世隆官長,已是罪在不赦,更且取了首級,更是罪加一等;又況且爾等為熊廷弼之后人,一向與朝廷中人放對,所以今夜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你走,否則我等如何向九門提督大人交代?”這姓熊的漢子仰天哈哈大笑道:“你們也有怕死的時候?我自殺那不仁不義之徒,便是撞見一個殺一個,決不故息遷就!”他說得慷慨激昂,直氣得這干官兵幾乎七竅生煙。

  這時一名軍官越眾而出,現(xiàn)身眾人之前,看情形是這干官軍的首腦——因為從服飾上便可以看出——只因他身著官服與眾不同,所以職位另當(dāng)高出眾人。眾官兵見這人便紛紛閃后,只聽前頭幾人道:“千總大人……”不待說下去,這位千總一揮。眾人不再出聲。

  他走近前來,仔細(xì)端詳著這姓熊的漢子,只見他劍眉虎目,錚錚之氣讓人倒生敬意,只見左手倒提布囊,正自有血漬滴下,那么不問可知這布囊之中自然是那被殺的丁世隆的首級。他雖耳聞這丁世隆是為九門提督手下一名統(tǒng)領(lǐng),武功也自不凡,只是有時欺侮平民百姓,所以京城中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因他是官府中人!而今卻被這姓熊的漢子一刀殺卻,而且取走首級,你說九門提督傅大人能不震怒,這可是公然與朝廷放對,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他今夜自然不能掉以輕心,讓這姓熊的亂黨走脫。他此時掣刀在手,戟指道:“姓熊的識相的話棄刀投棄,或可自保,否則本千總便教你立死刀下!”這姓熊的哈哈道:“在下熊則溢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否則也不會夤夜殺官取其首級!”

  這清兵千總聽他這番說話,無異于形同造反,不由得勃然大怒道:“熊則溢你自以為行事詭秘,可是你的一切行為皆在我等監(jiān)視之中,今日只怕你難逃公道!你還不授首,更待何時?”熊則溢冷冷看著這清兵千總道:“你也用不著發(fā)狠,今日誰死誰亡尚不可知!”這清兵千總見他猶不肯服輸,斥道:“好,咱們便武功見真章!我若敗了由你拍手走人,再無人敢攔你;若是你敗,那么講不了,說不起,只有將你拿下,去往軍營由九門提督傅大人發(fā)落!”熊則溢大聲道:“再好不過!”

  余眾官軍則為自己官長助威押陣。一時之間兩個人便自刀棍相交,丁當(dāng)不絕于耳。袁承天見這熊則溢出棍疾徐有序,不是泛泛之輩;再看這清兵千總出刀更是獨(dú)道之處,每每出人意料,也是大家風(fēng)范,否則他也決不能做到這千總之位。每每到了間不容發(fā)之際,兩個人都是施展平生所能,你誰也不敢稍有大意,否則便是有所不能。眾人都企盼千總大人勝了熊則溢,因為任誰也不愿意在這寒冷的冬夜里受冷,所以都希望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眾人也可以免了受凍之苦,因為熊則溢他們二人武功在身,既使身著單薄也不畏嚴(yán)寒,可是余下眾官兵卻是不能,畢竟他們武功內(nèi)力有限,不能如他們二人可以以內(nèi)力御寒。

  袁承天見他們爭斗之間,似乎誰也占不到便宜,可是時間長了,還是這位千總占了上鋒,畢竟人家以逸待勞,勝在體內(nèi)充沛,所以占了先機(jī)。忽然這熊則溢一個不留神,被這千總一刀斫在小腿之上。這一下受痛,不覺哎呀一聲,以手中木棍撐地,此時小腿已是鮮血淋漓。這千總見自己一招得手,心下更不遲疑,又自揮刀向這熊則溢的肩頭斫去,去勢凌厲,已是下了殺心。

  熊則溢此時行動不便,動作難免遲緩,見敵人又自刀來,看來自己今日性命難保,——可是左手猶自提那布囊不肯舍去!袁承天見此時已是形格勢禁,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只怕這位熊則溢便要命喪當(dāng)場,想到此處,已是身形起落之間到了切近,一掌擊開這千總的殺招。他這起落之間可謂是兔起鶻落之間,只在眾人眨眼之間便已出手,待得眾人見是一位少年出手擊退了他們的這位千總大人,都是心中驚異!

  熊則溢更是驚詫,因為他與這袁承天素未謀面,所以心中不免驚異。這清兵千總待看清是一位少年將自己擊退,于是不由分說,提刀以上而下向袁承天狠狠斫去,心中只是想:誰要你小子出來壞我好事。袁承天隨刀而走,以輕柔對抗對方凌厲的殺招,看似不經(jīng)意實(shí)則蘊(yùn)含著極上乘的輕功身法,否則也不能于這刀光石火之間避過致命的一擊。余眾官兵見這袁承天身手武功已是輕而易舉,仿佛順?biāo)浦?,自然之至,不由得人人暗嘆他如此年紀(jì)竟有如此能為,都是咂舌不下。

  袁承天知今日今時不宜久戰(zhàn),只能速決,否則只要這清兵千總發(fā)出訊號,那么大隊清兵趕來,只怕他們再難脫身而去。他覷準(zhǔn)時機(jī)以“乾坤一指”中的“再見玄黃”將這清兵千總擊倒于地,——其實(shí)倒不是他武功不濟(jì),實(shí)因袁承天出其不意,所以得了先機(jī)。他再施展輕功,手拿這熊則溢左肩頭,起落之間已在幾丈開外。待得眾清兵醒悟過來已是足不沾地去得遠(yuǎn)了。

  這位清兵千總氣得無以復(fù)加,本來指望拿下這熊則溢,也好向九門提督傅大人交代,現(xiàn)在看來自己似乎只有負(fù)荊請罪了!

  待袁承天與這熊則溢回到客棧時,只見碧兒猶未睡,見到他回來而且還帶來一位黑衣大漢,心中不由起疑。袁承天便向她說起這位是當(dāng)年遼東經(jīng)略熊大人的后人,當(dāng)然熊廷弼的名諱是不可以直言。碧兒自然知道這以往之事?!?dāng)年熊廷弼是為遼東經(jīng)略,經(jīng)營有年,與后金交戰(zhàn)多數(shù),每有勝敗,亦屬尋常,其用兵作戰(zhàn)頗有建樹,其運(yùn)籌帷幄,牽制蒙古,御敵于后金女真,可說是為當(dāng)世之杰,因為他性格倨傲,看不得朝中奸邪之輩,每每上書彈劾官員,以至人人都出憎恨于他,認(rèn)為他不通時務(wù),私下稱他為“熊蠻子?!睂λ菬o可奈何,只是廝機(jī)報復(fù)。他是和袁崇煥和孫承宗并稱當(dāng)時之“遼東三杰?!敝皇撬拿\(yùn)和袁崇煥一樣不濟(jì),下場同樣悲慘,后來幾次兵敗被拿入京,為眾官彈劾,加之魏忠賢加害,皇帝不明事理,震怒之下令行刑,而且“傳首九邊”——這是明朝對守邊大將的極大刑罰,意指將罪犯的首級傳送明朝九個重要的邊防重鎮(zhèn),依次為:遼東、宣府、大同、榆林、寧夏、甘肅、薊州、太原、固原,這九個邊防重鎮(zhèn)進(jìn)行展示,以敬效尤,警示邊防守將再犯此類錯識。在有明一代,此種刑罰只施行過一次,便是這遼東經(jīng)略熊廷弼的身上,只因這位熊大人太過肝膽昆侖,平昔不拘小節(jié),無形之中得罪朝中宵小之輩,以致自己稍有錯誤,便被人拿了把柄,在皇帝面前無限說大,以至身陷囹圄,菜市口行刑,而首級卻被皇帝下令“傳首九邊”?!豢蓱z這位碧血丹心的孤臣最終落得如此悲慘下場,不由讓后來人扼腕長嘆,所謂:英雄生不逢世!便如袁督師一般,一樣的萇弘化碧,一樣的忠義千秋,一樣的為國為民,一樣的抒難于國亡之際;只可惜一片丹心無人知會?徒讓后來人淚滿襟!想像當(dāng)時這位絕世英雄何等悲涼,何等的無奈!因為在這世上無人知道這兩位絕世英雄臨歿前心中所想?也許他們并不畏死,只是一腔孤忠錯付了人,讓英雄死不瞑目,——從來的天下英雄都是寂寞!再無后退可言!徒讓后人悲后人,前人嘆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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