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shí),周圍響起了抽泣之聲。
這些面對(duì)韃子,生死搏殺面不改色的漢子們,齊齊的別過頭,狠狠的揉著眼睛。
人不怕死,人怕等死。馬三如今身負(fù)重傷,就是在慢慢等死。而他們這些和馬三并肩戰(zhàn)斗的袍澤們,則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戰(zhàn)友疼死。
“說什么胡話!”朱高煦大吼,“我怎么帶你出來的,就怎么代你回去!”說著,聲音猛的哽咽,“爺我要,帶你回家,你不想漸漸婆娘孩子?”
“二爺,我冷,我疼,我難受!”馬三蒼白的手指,死死的拽著朱高煦的衣甲,臉上帶著倔強(qiáng)的微笑,“給我個(gè)痛快,把我尸首帶回去!”
周圍,一片沉默。
都是老行伍了,知道馬三的傷,斷是不能活了。
他已經(jīng)發(fā)燒燒糊涂了,傷口處的雖不流血,但周圍的皮肉已經(jīng)變色。即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讓他繼續(xù)挺著,不過是再收折磨而已。
“二爺!給我個(gè)痛快!”馬三殘存的手指,摸著朱高煦的臉,眼中也落淚,“下輩子,馬三還跟著二爺,跟著王爺千歲,殺韃子!”
“操!”朱高煦忽然放聲大罵,眼淚驟然落下。
“三哥,我來!”張輔慢慢的走上前,從腰間抽出短刀。
鄭乾清楚的看到,張輔的手在抖。短短的刀,他抽了幾次才抽出來,刀劍猛烈的顫抖著。
張輔慢慢蹲在馬三身邊,低聲道,“三哥,兄弟送你?”
“嗯!”馬三笑著點(diǎn)頭,然后眼望天空,一只手依舊拽著朱高煦,“塞北的天,沒有老家的好看哩!再過倆月,老家的油菜就開花了!”
“三哥,走嘍!”張輔大喝一聲,手中的刀順著對(duì)方的心口就要刺入。
一瞬間,旁觀的鄭乾不忍的扭頭。
可下一秒,朱高煦又是一聲大喝。
“我來!”
說著,他從張輔的手里奪過短刀,對(duì)準(zhǔn)了馬三的心窩。
“這兒?”
馬三點(diǎn)點(diǎn)頭。
“馬三,閉上眼!”朱高煦說著,顫抖的手,幫對(duì)方合上眼簾。
對(duì)方閉上眼,臉上滿是笑意,神色安詳。
“安心上路!來生,再殺韃子!”朱高煦似乎咬碎牙齒一般,手里的短刀緩緩向前。
“安心上路!”
草原上,驟然爆發(fā)出明軍士卒瘋狂的吶喊。
他們用刀敲打盾牌,用戰(zhàn)靴踩踏地面。
“安心上路!”
他們?cè)谟眠@種方式,送別兄弟!
“等等!”鄭乾突然開口。
他想到了什么,從人群之中走上前,在朱高煦詫異的目光中蹲下,摸著馬三的額頭。
燒的厲害,燙手!
又仔細(xì)的檢查對(duì)方血肉模糊的傷口,幸好是深秋時(shí)分,他的傷口沒有化膿,看樣子也沒有感染。只是,傷口周圍有許多臟東西。
“對(duì)了,你說你是跟著奇人異士長的!”瞬間,朱高煦的眼神有了神采,直接拽著鄭乾的脖領(lǐng)子,“你是不是有法子救馬三!”說著,大吼起來,“救他,救他!”
“你若救活了他,我.....我給你兩百畝地!”
“我.........我去找爹,找大哥說,讓你做官!”
鄭乾掰開對(duì)方的手,鄭重的看著對(duì)方,“我不敢說一定能救活他,但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說著,他換顧一周,目光從那些將士們的臉上閃過,“有一絲希望,就不能放棄!”
“有希望,別放棄!”
鄭乾所說的一絲希望,是因?yàn)樗偷南肫?,他隨身帶著的手提包中,有藥。
消炎藥。
眾人期盼的眼神中,他打開手提包,仔細(xì)的翻找著。
面巾紙,煙,打火機(jī),雜志,業(yè)務(wù)用的圖冊(cè)。
嗯,還有幾盒不可描述的東西。
忽然,他的手一停。
就在公文包的夾層之中,他翻到了幾板藥。
治胃疼碳酸鋁鎂咀嚼片,還有量板只用了一片的頭孢抗生素。
這還是去年夏天,他騎摩托摔傷,腿上被割了大口子后,在醫(yī)院開的。
“真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他心中暗道一聲,古人沒有服用過抗生素消炎藥,馬三能不能退熱,就知道靠它。
“水!”他大喊一聲,卻沒人回答。
數(shù)十道目光,正詫異的看著他從包里翻出一堆兒零碎。其中最吸引人的,就是鄭乾那用來旅途解悶的地?cái)偵腺I的泳裝雜志。
上面,那露胳膊露腿的美女圖片,顯然給了這些明朝的士卒們,巨大的沖擊。
“嘶!”鄭乾分明聽見,張輔咽了一大口唾沫,看著雜志封面比基尼美女,呆呆的說道,“親娘啊,恁大,恁白?”說著,又狠狠的盯了幾眼,“呸,不要臉!”
“水!”鄭乾趕緊又大喊一聲。
“水!”朱高煦也反應(yīng)過來,從雜志上收回目光,跟著大喊。
這時(shí),眾人才如夢(mèng)方醒。
鄭乾蹲在馬三身邊,掰下一片頭孢,想了想又掰下一片,送馬三的口中。
“咽下去,能救你的命!”
聞言,馬三的目光中滿是希望。
等對(duì)方把兩片藥吃下去之后,鄭乾再次大聲道,“別愣著了,趕緊回大營,找郎中!”
“能行?”朱高煦有一把拽住他,“你那兩片藥,能行?”
“不知道,但總要試試!”鄭乾正色道,“當(dāng)務(wù)之急趕緊回去,找郎中把他的傷口清理干凈!”
朱高煦大手一揮,“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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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軍騎兵,整裝上馬。
彪悍的士卒們,瞬間擺出一個(gè)前進(jìn)的陣型。不用軍官們命令,自有輕島快馬的斥候,打馬奔向遠(yuǎn)方警戒。
“給鄭公子一匹馬!”朱高煦上馬大喊。
鄭乾忽然愣住了,眼皮跳動(dòng)兩下,“那個(gè),我不會(huì)騎馬!”
朱高煦也愣了一下,想了想,“那,咱倆騎一匹?我馱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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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你往前點(diǎn)!”
“鄭乾,你頂著我了!”
高大的河西駿馬上,朱高煦在前,鄭乾在后,雙手緊緊的抱著朱高煦的腰。
戰(zhàn)馬在草原上疾馳,兩人的身形晃動(dòng)。
“鄭乾,你別抓那么死呀!”朱高煦被扯得有些趔趄,喊道,“都抓著我肉了!”
“不是我想抓這么死,太快了,我控制不住平衡!”鄭乾雙手抓著對(duì)方的甲胄,張嘴大喊,灌了一肚子風(fēng)。
忽然,胯下的戰(zhàn)馬奮蹄而其,越過一道溝渠之后重重落地。
驟然而來的顛簸,讓鄭乾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拱,他的手慌亂之下,直接抱緊了前方的朱高煦的胸口。
“哎,你這人,抓我嘎吱窩干嘛?”
“我都快掉下去了,哪還管抓哪?”
“你別抓那里呀!”
“怕啥,咱倆都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