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雷電交加,暴雨傾盆,一道道銀蛇般的閃電掠過厚重的灰黑色云團,將大地照得一片雪亮。
樹木瘋狂搖晃,橫斜的雨絲抽打著窗戶,窗檐上雨水橫流,一片水澤。窗外的景色被交織的雨幕遮擋,變得朦朦朧朧,美輪美奐。
姜瑤在一片驚雷聲中驚醒,抬頭望了望四周的布景,這正是她的閨房,她還在姜家,還是姜家的六小姐,剛才的是夢嗎,她明明看到自己死掉了。
這時,侍女希兒聽到聲響推門而入,跪坐在少女床前,只見自家小姐一身素白的長里衣坐在床上,青春而懵懂的一雙靈珠,泛著珠玉般的光滑,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絲世間的塵垢,睫毛纖長而濃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翹起,只是眼睛里蓄滿了即將噴涌而出的淚,“小姐,是不舒服嗎?”
這時,姜瑤才感覺到方才的夢境有多真實。輕嘆著問道,“沒有,現(xiàn)下什么時辰了?”
“回小姐,現(xiàn)下剛到申時了,夫人身邊的翠兒剛剛還來請小姐過去準備用膳呢?!毕旱皖^回道。
“更衣吧,去母親那里”姜瑤從床上下來吩咐道。
等姜瑤裝扮好去姜夫人那里時,已經(jīng)酉時了,剛坐下,姜夫人便刮了刮自家女兒的小鼻子道,“你個小淘氣鬼,現(xiàn)下才來,是不是因為你阿父讓魏云接了隨軍圣旨你便生氣了?”
姜瑤扯著母親的手搖了搖回道“哪有,女兒哪有如此小氣,只是女兒真的不想云哥哥去打仗,戰(zhàn)場上兇險無比要是受傷了怎么辦?”
說起這個,姜母還真的是顧慮萬千,魏云那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姜魏兩家本是世交,她與魏母也是閨中密友,奈何魏家是武將之家,魏云十歲時,其父帶兵奔赴漠北行軍打仗,魏云十二歲時,漠北之戰(zhàn)大勝,敵國云國不敢來犯,魏父奉旨啟程回京,無奈路上突發(fā)惡疾病故,這才知道原來在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中留下不少舊傷。后被追封為大將軍,其子可繼候府伯爵位,為世子。但魏母初聞噩耗,積郁成疾,在來年抑郁而終,姜父為了不讓好友之子無人管教,便經(jīng)常把魏云接到姜府照看,這孩子打小脾氣就倔,這回圣旨他是非接不可,家中只有魏老將軍和魏家小姐,眼看魏家在朝廷的地位不如從前,他想建功立業(yè)也是難免,他魏家兒郎的天下本就是在戰(zhàn)場上,更別說魏家也就只他一個可以上戰(zhàn)場的了。
姜母摸了摸自家女兒的發(fā)髻道,“嬌嬌,你要知道,魏云身上擔負的是整個家族的榮耀,只要他是魏家兒郎,他就屬于戰(zhàn)場。”
姜瑤失落的低下頭去,道理誰不知道呢。
第二天,魏云又上門拜訪,自從他昨天接了圣旨后,他的嬌嬌就不見他了,所以他今天特地起了個大早,就來姜府串門了。
少年人身著窄袖騎裝,頭束鏤空雕花的金冠,一身黑衣袖口點綴著白色的花紋,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濃黑的眉如兩把利劍一樣,斜斜的橫在發(fā)鬢兩邊,一雙眼,宛若含著兩顆墨玉,漆黑的眸子里似被蒙上一層水霧,使得他的眼神看起來朦朦朧朧的,讓人一眼看不真切。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薄薄的,俊魅孤傲的臉龐,冬夜寒星的瞳眸,冰冷明澈中略帶柔情的眼神,只一眼就讓人沉醉其中。
魏云老老實實的站在瑤居處,引得伺候六小姐的下人們偷偷掩唇而笑,每回魏云少爺惹小姐生氣了就站在瑤居院前,小姐不出來他就一直擱那傻等著,小姐氣不過走出來他就像個小尾巴一樣在小姐身后,每回都把小姐氣的說不出話,要說這魏云少爺可真是把深受寵愛的六小姐吃的死死的。
姜瑤起來的時候就從希兒口中知道云哥哥站在門口等她,措不及然的又想起了那個夢,夢里也是這樣,云哥哥一直在門外等了好幾天,她就是不和他說話,直到大軍整頓出發(fā),魏云才站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腦袋說“嬌嬌乖,等云哥哥打了勝仗回來就娶你?!边@是第一次云哥哥給了娶她的承諾,哪怕他們的婚事他們的相處是兩家長輩默認的事,云哥哥雖然事事遷就,卻也很少說娶她的話,少年人自尊心強,怕給不了姜瑤最好的所以總是在身后默默的付出,誰知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違背了自己的承諾,那個少年郎再也沒能回來娶他心愛的姑娘。
這一次,姜瑤不想再任性了,所以把衣服穿戴好之后她就跑了出去,魏云聽到聲響抬頭時,就看到了少女向他奔來的身影,一襲青色衣裳,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批一襲青色紗衣,肩上有一條用上好的淡淡的黃色絲綢做成的披風,裙上繡著白色的百合,那白里透著點紅,就猶如那白皙紅潤的臉龐,上層頭發(fā)盤成圓狀,插著幾根鑲著綠寶石的簪子下層將三千青絲散落在肩膀上,耳墜也是鑲著綠寶石的,白色的玉頸,帶著珍珠和綠寶石相間的項鏈,為玉頸添了不少風采,白皙的臉龐上粉嫩的朱唇顯得嬌小可愛,為白皙的臉龐添加了不少風韻,像個會飛舞的小蝴蝶飛到了他面前,一時把人看呆了去。
魏云抬手把嬌嬌發(fā)髻上剛掉下來的落葉拿掉,看著這嬌俏可愛的人兒,恨不得揉到心里去,但還是只拂了拂她的小腦袋說道“嬌嬌乖,不生氣了好不好?皇命不可違,這一次的漠北我必須去,等云哥哥打了勝仗就回來娶你好不好?”
姜瑤低著頭擺出一副委屈至極的表情來,眼睛里還蓄著一團淚珠道,“云哥哥,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我夢見你隨軍漠北,前三個月都是你的捷報,只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傳來你通敵叛國的消息,并且被就地絞殺,瑤瑤沒等到你回來,反倒后來大皇子倒臺,魏家沒了,我阿父也被革了值,我還夢見這一切的主謀是大理寺卿蕭塵?!?p> 魏云聽著姜瑤的話覺得越來越不可思議,魏家需要軍功提升地位,一切都是因為大皇子——他的表兄,大皇子性格堅韌處事有度,已有仁君風范,只是當今皇帝身體逐漸老去,越發(fā)癡迷長生不老之術,拒不放權,不設太子,才使的朝廷雖表面和諧,內(nèi)里卻早已分成兩派:一派以姜父,魏家為主,支持大皇子,魏家雖已沒落,但魏老將軍軍威仍在,還是大皇子的母族;一派以柳尚書為主支持七皇子。
而蕭塵則是前幾年剛提拔出來的寒門狀元,此子頗有手段,在大理寺處事狠辣,完全不似弱不禁風的書生,這才讓大皇子刮目相看,幾番相請,才把人拉去了陣營,這一次他接下圣旨,也是因為身為大皇子身邊的謀臣——蕭塵出謀劃策,只有軍功在手,才能為大皇子增添助力。
如果一切都有預謀的話,那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