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卓然想了想,心想原來人有前世今生,孽緣也是有前因后果的。
只是可恨你這馬夫,前世害死了驢子,今世還不依不饒。嗯,難道今世不是該馬夫變成驢子的嗎?
胡思亂想間,抬眼看見馬夫眼中的兇光,立時心頭火起,指著馬夫?qū)峭┱f:“縣丞不是說要謝我嗎?”
吳桐看看馬夫,心想神醫(yī)這是要帶走馬夫嗎?
行啊!
吳桐不止一次聽兩位夫人說害怕看見馬夫的眼睛,總覺得他的眼神中帶有殺氣,因此早有趕走他的意思。
“神醫(yī)請講,無不依從?!眳峭┱f。
“現(xiàn)在,就讓這個匹夫離開這里,永不得進入?yún)歉氩?!”活了十一年,這是徐卓然第一次如此厭憎一個初次謀面的人。
他的話還沒落地,馬棚里的五匹馬同時揚起脖子歡快地鳴叫起來。
不但吳桐他們傻了,連馬夫自己也傻了。
但是地位卑微,連發(fā)傻的時間都沒有。
主薄勾了勾手指頭,兩個衙役就一人扭住馬夫一條胳膊往外拉。
衛(wèi)子幾乎被殺的事情,令徐卓然非常生氣!
也讓吳桐惴惴不安,生怕因此殃及到女兒。
還是阿諾的一句話,讓卓然放下了此事不再糾結(jié):“因果總是輪回的。衛(wèi)子被豆腐坊主殺掉的上一世,它是地方官,誤殺了豆腐坊主?!?p> 晚宴后,吳桐攜兩位夫人和女兒閔柔來卓然客房里小坐。
“一直想問神醫(yī),馬上就要到冬天了,您這是要去哪里呢?”吳桐說。
“去峨眉山求醫(yī)。”卓然并不隱瞞去處和去意。
吳桐和兩位夫人對視片刻,問:“您自己不是神醫(yī)嗎?”
卓然苦笑道:“你也看見了,我是駝子,此去峨眉山就是想去掉背上的這一塊肉?!?p> 吳桐啞然。
縣里有個駝背的教書先生,到死也不曾直起過背,駝子不是病,是殘疾,如何能醫(yī)好呢?
但是他不好那樣說,怕讓卓然難堪。
只好嘆氣:“真是醫(yī)者不自醫(yī)啊,此去山高水遠,神醫(yī)一路之上可要多加小心啊?!?p> 卓然垂目想了一下,說:“想拜托縣丞一件事情。”
“神醫(yī)請講?!?p> “能否,往京城送一封信?!?p> “可以,送往何處?”
“兵部尚書徐列府?!?p> 聽到這幾個字,吳桐“騰”站起身,上下端詳著徐卓然。
他早聽說徐列的兒子,那個在咸平縣抄“五月樓”破十幾具女尸案的徐子武有一個駝背的兒子,莫非?
徐卓然點頭。
“哎呀,我說呢,也只有尚書大人有這樣的氣魄,能讓不到舞勺之年的孩子獨行千里!”吳桐激動地對夫人們說:“這位小神醫(yī)是當(dāng)朝兵部尚書的賢孫!”
卓然請吳桐借用驛站的方便送往家里的是一封平安信。
在家里的時候,因為駝背,他不愿意外出,不愿意與弟妹玩耍,不愿意見親屬,不愿意過節(jié),不愿意與家人同桌用餐。
現(xiàn)在,這些卻是他最最想要的親情。
只有離開家,才懂得長輩們對自己的關(guān)愛和對弟妹們的思念......
見吳桐這樣敬重祖父,卓然就又有了主意:“縣丞大人,我很喜歡貴府的花匠裴亮,等我從峨眉山回來后還想將裴亮帶到祖父身邊去謀個差事?!?p> 吳桐是何等聰明的人,自主薄說過徐卓然關(guān)心女兒與裴亮的事情后,他就偷偷問過女兒,果然不錯。
閔柔對裴亮早已芳心暗許。
如果徐卓然不再提及此事,等他走后,吳桐會想辦法趕走裴亮的。
現(xiàn)在見他又提及裴亮,還有將裴亮帶到京城的意思?
雖然裴亮在府內(nèi)口碑不錯,但好像沒好到做縣丞女婿,尚書下屬的地步吧?
只是這個徐卓然不但醫(yī)術(shù)了得,而且自帶仙氣。他既不是凡人,他看重的人,自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其實,徐卓然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要這樣幫裴亮,也許僅僅是為了讓一段姻緣圓滿吧。
目前為止,他連一句話都不曾和裴亮說過。
但是,緣分就是這樣奇妙。
有時你一秒鐘能看透一個人,有時一輩子也看不清一個人。
吳桐不想再裴亮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就把話題重新轉(zhuǎn)到自己最擔(dān)憂事情上:“我上次提議讓神醫(yī)繞路從古宛城走,避開苧麻城,這樣雖會多走幾日路,但是路上安全得多,還請神醫(yī)再考慮一下這提議?!?p> 事后,徐子武和阿諾商量過,阿諾說:“我知道,通往苧麻的一個山路上經(jīng)常有劫匪出沒,但是,咱們還會怕山匪嗎?”
因此,為了不讓吳桐太過于憂心,徐子武再次說:“縣丞無需擔(dān)憂,表面上看是我獨自出行,其實,暗中自有高人相助?!?p> 吳桐聽了立刻眼睛看向屋頂,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
次晨,吳桐帶著主薄一行將徐卓然送到平城縣外十里,在卓然一再要求“留步”后,吳桐等人才止步。
吳桐從主薄手里拿過一個小包袱,誠懇地雙手托向徐卓然:“這里面有百兩黃金,請神醫(yī)收下,不要再推辭了?!?p> 卓然打開包袱,從里面拿出一塊金子:“既是縣丞的心意小侄就收下一塊,您不要再勉強了,再勉強就過了?!?p> 事不過三,吳桐懂得適可而止,又聽一直拒人千里的小神醫(yī)自謙“小侄”,他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對這個小駝子神醫(yī),內(nèi)心里的敬重又增添了一分。
剛走出不到十步,阿諾就頓足捶胸地說:“啊呀!我居然忘記了一件大事,你現(xiàn)在告訴縣丞,他的兩位夫人明年就會為他生下兩個兒子!”
卓然聽了不屑:“這種事情,我怎么開口,不說!”
阿諾急得想直接從他背后蹦出來:“是咱們趕走了桃妖!沒有桃妖搗亂他的夫人才能安住胎,你不說,這個好兒就讓他身邊的庸醫(yī)們落了。”
“落就落唄,難不成我要讓世人知道連女人生不出孩子的病我也能治?”卓然還是不想說。
“你不是想促成裴亮和吳小姐的婚事嗎?等他知道他的夫人以后能有孩子是我們的功勞,肯定會答應(yīng)這門婚事的??!”阿諾的性格和逸姑真的很像。
有時候像救人性命那樣的大事他們覺得被救者一再跪謝簡直啰嗦得膩歪人;有時候芝麻點的小事對方不感激卻會耿耿于懷,尋機報復(fù)。
一跺腳,徐卓然回身對目送著自己的吳桐說:“提前恭喜縣丞,兩位夫人就要為您添丁進口了?!?p> 說完,不敢看吳桐目瞪口呆的模樣,漲紅著臉匆匆而去。
背后的阿諾笑著說:“當(dāng)心觀音大士知道了心下不悅,你也敢嗆他的行做送子大少!”
衛(wèi)子不滿地打了個響鼻,熱氣噴了阿諾一臉。
這一次,阿諾疏忽了,那個被逐出吳府的馬夫,一直像一條窮兇極惡的豺一樣悄悄尾隨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