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幸福?
于普通人來說,是長久的陪伴,是富足的生活,亦或是一瞬間的綻放,這些都是幸福的一種含義。
但于夢妻來說,桐祈幸福的活著,無論她自己是否是讓他幸福的原因,但那都是幸福。
而桐祈的幸福又是什么呢?
夢妻不止一次在思考這個問題,她不可能去問桐祈,因為桐祈不會告訴她,記得在前文明,桐祈就說:只要大家都在身邊,所有人都能幸??鞓返幕钪?,那我也就幸福了。
夢妻一直不理解為什么,但她尊重自己愛人的選擇,直到因為刻名,不得不離開他。
『源女』是命運的發(fā)源地。
當她意識到這件事時,周圍的所有人都因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尤其是那位女王,甚至因此丟掉了性命。
那些照顧自己的,愛過自己的,甚至是自己愛的,都沒有逃過『源女』的安排。
她不得不離開了當時才剛剛成為桐祈的他,也不得不只能在她無時無刻都想喚一句“母親”葬禮的最遠處看著她的知識被焚毀,看著除桐祈以外的所有人忘記那個人間的神明。
桐祈當時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是怨恨自己沒有陪伴在他身邊,陪他一起走過那最艱難的日子嗎?
還是擔心呢?擔心夢妻會就這么沒了蹤跡,沒了念想,沒了希望。
前者是夢妻的罪惡感在作祟,后者則是和桐祈相處這么多年來,她對桐祈的印象。
桐祈一直很溫柔,溫柔到只要周圍的人獲得幸福,他自己其實有沒有幸福都無所謂。
但夢妻多么希望是第一種,她由衷的希望桐祈能夠恨自己,起碼那樣,就不會再傷害到他了,知道戰(zhàn)爭結(jié)束,夢妻才和桐祈再次相遇,在那荒涼的大地上。
那時的桐祈開始了流浪,似是為了尋找自己活著的意義,夢妻十分擔心他,每日都跟著他。
直到桐祈離開奈亞拉托提普的夢后,為了尋找桐祈,用『源女』的力量將自己的靈魂分為了十萬三千七百九十八份,通過奪舍剛剛死去了的孩童,用他們的一生來尋找桐祈。
但由于世界之間的時間差。
夢妻去到了不同的時代,體驗了不同的生活,體驗了絕望和希望,幸福和不幸,在沒有覺醒記憶的情況下,她那十萬三千七百九十八個分身過上了正常人的一生,然后在死后尋找下一個悲劇的孩子。
她記得有一次,是在一個發(fā)生著戰(zhàn)爭的國家,孩子們的平均壽命不到10歲,這個國家的人口也在被滅絕般的減少,那時,她曾經(jīng)問過自己那年輕卻又滄桑的父親:“為什么大家要打起來呢?我們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她的父親用那雙悲傷的眼睛凝視著她,好像是在從枯萎的心里榨出最后一點溫柔。
“因為人們有欲望,欲望是人們生活的需要,但當欲望過重,人們便會開始剝奪周圍的人,直至滿足,然后開始新的欲望。”
“但那都無所謂了,我只希望你能活下來,希望明天還能再看見周圍的人還活著,希望明天醒來時還能再次睜開眼睛,僅此而已了?!?p> 然后,隨著一發(fā)炮彈聲響起,這個孩子的人生便失去了顏色,變得只剩黑白,再無它物。
無論歷史如何修飾,戰(zhàn)爭的本質(zhì)永遠是一方對于另一方的價值剝奪,這一進程可能失敗,可能獲利,但那始終是一場以利益為目的的戰(zhàn)爭,無論是為了誰,無論傷害了誰,最終的結(jié)果都是最底層的人承擔。
因為幸福存在上限,也存在著每個人應該有的閾值,所以當人們想要獲得不屬于自己的幸福時,掠奪就成了最好了工具。
幸福并非憑空產(chǎn)生,無價值的人被貶為弱者,有價值的人被擁護上強者的寶座,等待下一個被擁護者上位,完成途徑為掠奪和戰(zhàn)爭的循環(huán)。
可以說,生物從本能上就存在著掠奪和戰(zhàn)爭的習性,也正因如此才會產(chǎn)生階級,哪怕是掠奪那些僅僅以活著作為幸福的人們,人類中也會有人對他們提不起最基本的憐憫。
至少,夢妻是這么認為的。
記得還有一次,夢妻的身份是一位家族的千金,她可以說有著那些戰(zhàn)爭中的孩子們絕對不敢想象的一切,那是絕對富裕的家庭,絕對安全的國家,最高端的貴族教育,能讓她挑食的高檔的料理,這些就好像是兩個極端。
而這個孩子,一輩子都沒有遇到和桐祈有關(guān)的事情,所以也一輩子沒有恢復記憶,就那么過著世俗眼中富人的生活,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死亡和重逢,最終無一子嗣,孤獨的活到了最后。
記得在死前,她曾經(jīng)說過:“我擁有一切幸福的東西,可是卻沒有辦法擁有正常人的生活,我的一生都在欲望的漩渦中翻找,就好像找不到他,我的這一生就算是白過了,但如果硬要說的話,我想,那便是活著的感覺吧?!?p> “頂級的牛排再好吃,也抵不過有家人在旁邊的感覺,自從我的父母死去,給我留下了天價的財產(chǎn)后,我的生活就失去了光彩?!?p> “如果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寧愿自己沒有那么多的錢,只要一家人快快樂樂的在一起,有人陪伴我,那便是最幸福的了?!?p> 最后,這位暮年的老人閉上了雙眼,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夠擁有第二次生命,所以,她接受了死亡,直至忘卻前世的記憶,投胎到了另一戶人家。
幸福對不同的人來說,意義不同,形式也有所不同,所有人的一輩子似乎都在尋找著自己的幸福,似乎能找到,卻又找不到。
人們直到失去什么前才會知道什么是幸福吧。
在夢妻那無數(shù)的輪回生命中,她也曾經(jīng)度過無數(shù)次一般人的一生,她見識過弱者被如何剝削,也見識過強者的之所以是強者的原因。
她用幾個人一生的時間體驗了這世上幾乎所有人生。
兩三歲時,覺得在父母身邊是幸福。
上學時,覺得考試能考好,回家有父母給自己說加油就是幸福。
成家立業(yè)后,覺得自己能給自己的家提供充足的物質(zhì)保障便是幸福。
而當父母即將去世時,才意識到一家人在一起的鏈接才是幸福。
再等自己也到了年幕之時,看著手中這有問題,那有問題的體檢報告,才認識到身體健康才是幸福。
再到孩子結(jié)婚生子,再到照顧孫子,直至死亡。
這便是最普通人的幸福。
他們不但是被剝削者,也是剝削者。
他們時而是強者,時而是弱者。
但如同陰陽,有強者就會有弱者,有弱者就會有強者,兩者永遠存在,弱者為了跨越階級,會傷害自己身邊的弱者,強者為了穩(wěn)固階級,會不斷地將爬上來的弱者碾碎,直到老去,直到他蒼老的腦無法支持他思考,直至他脆弱的手無法讓其推倒,隨即新的強者上位,這才算是完成了一個循環(huán)。
幸福的總量不變,幸福也并非憑空而來,想要幸福,總要去剝奪別人的幸福。
那么,如何才讓這如同絞肉機般的循環(huán)終止,讓這無休止的迫害停止呢?
讓所有人都幸福的方法,讓桐祈幸福的方法。
確實有一個方法,但會剝奪原本屬于個別人的幸福,那就是通過獲得『淵明』,『花記』以及『知匯』,讓自己成為那唯一清醒的夢神,為世人編織美夢。
但前提依舊是讓她成為謬誤,成為世界錯誤運行的真理,與余慶那種因為命運的改變而成為謬誤的不同,夢妻這種已經(jīng)獲得刻名的可想要成為謬誤就相當于要經(jīng)歷一次死亡,然后被世界的規(guī)則所針對,被天道碾壓而死。
為了大義的漂亮話夢妻不會說,傷害了就是傷害了,剝奪了就是剝奪了,無論是以何種原因,無論是以何種目的,她只是出與于希望桐祈幸福,故而來剝奪他人的幸福,夢妻有身為惡人的自覺,也自認為必須為自己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在那個理想達成之時,便是夢妻主動獻上生命的時候。
而那時,等待著自己的,是永世的流放和構(gòu)成自己本源的那些知識的焚燒代價。
她會徹底失去一切。
以至于這一整條世界線都不會有她存在過的痕跡,哪怕是靈魂都會徹底消散,一切為了讓他幸福,一切只是為了讓他擺脫舊事的苦惱。
因為,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不被自己的記憶折磨了,十大刻名歸為一體,近乎于宇宙中所有種族的知識和記憶,讓他近乎是以一種直線上升的方式成為了宇宙的一部分,成為了阿撒托斯的一部分,行為舉止甚至都受其影響,成為了世界的奴隸,可他本不該如此,沒有人該這樣。
失去自己愛的一切,看著自己愛的一切在眼前消失,感受著死人的記憶,經(jīng)歷著死人的痛苦和悔恨,直到變成一個沒有自己意識,被世界宏觀操控的工具。
他的能力讓他無時無刻都在接收著所有人的感情,只有在余慶這種謬誤面前的時候,才能得到些許的安靜,因為心的聲音,他已經(jīng)聽的夠多了。
如果用人類的道德標準,夢妻是屬于反社會人格,可是在這踐行著各自刻名帶來的命運的世界里,我們更愿意看到這種類型的角色能夠走出一個對各個角色來說意義非凡的命途。
夢妻睜開了眼睛,適應自己剛剛恢復的肉體,然后虛弱的站起身來,朝著王宇博的方向走去,他應該已經(jīng)到那里了那個已死的『夢界』。
“曾經(jīng),人人都是孩子,同孩子般思考,同孩子般笑。”
“而后成了人,便把這些通通舍去了?!?p> 自深淵向上凝視,人終會看到虛幻的光,哪怕微不足道,卻依舊是人們前進的動力,幻想和真實的交集,很快就要到了。
…………………………
在人類的城市中……
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戶上,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一絲的生機,世界似乎被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色,這座城市的地表,沒有一處不被打濕。
“大雨已經(jīng)下了快一個月了……”
武少偉緩慢說道,他看著窗外昏暗的天空和那近乎于瘋狂的雨水,似乎想要在雨中找上一點空隙都十分的困難,但人們依舊要在那縫隙中不斷生存。
如今,他和李莊瑤暫時接替了王宇博和白鷺庭的職位,畢竟確實沒有人用了,也就是他們倆還算是有著些煉金術(shù)基礎的。
“黑衣的先遣隊已經(jīng)去勘察過了?!崩钋f瑤將一瓶八寶粥扔給了武少偉,但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緣故,他差點沒扔準。
“怎么說?”武少偉不緊不慢的扣開蓋子,取出里面的塑料勺,然后去扣拉環(huán),可惜怎么都扣不動。
“秦嶺成沿海了城市了,秦嶺以下的城市直接成盆地了?!崩钋f瑤雙眼無神,他使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
“排水怎么樣了?”李莊瑤問道。
“我們找了幾十輛挖掘機,打算把水引到山里,可山里的泥土已經(jīng)都變成泥了,動都都不了,車在上面直接就陷進去半個輪胎,人倒是能好點?!蔽渖賯タ粗约赫礉M泥濘的雨鞋感嘆道,回來太累,忘換鞋了……身上也是濕的,自己就這樣躺在椅子上睡著了,真是……唉……
“然后呢?”
“還好之前你們黑衣搜刮的那個軍事基地里還有些炸藥,我們直接炸開了條新河道,結(jié)果那批河直接溯源侵蝕了,把幾臺挖掘機給帶走了。”
“不過好歹,最近應該不會有什么積水的問題了?!?p> 武少偉好不容易扣開了八寶粥,然后大口大口的吞咽了起來。
“你們那里呢?”
“不容樂觀,最近物資消耗很大,同學們的信心也算是消磨殆盡了,雖然奪回了實驗室,讓大部分的人都住了進去,但現(xiàn)在的情況依舊很糟糕?!崩钋f瑤搖了搖頭,然后撫了撫額頭,打了個哈欠。
“哈~,最近的殘骸異?;钴S,已經(jīng)出現(xiàn)好幾次獸潮在城門口聚集了,不過他們也沒有對我們發(fā)起攻擊,不知為什么?!?p> “本來人手就不足,又要派出一點的人手去監(jiān)視獸潮,黑衣和紅衣來回輪班,要不是衣服顏色不同我都差點忘了他們是兩個部門了?!?p> “而且,王主任那里也不樂觀,面對這種情況,他必須考慮到余慶他們戰(zhàn)敗的可能,所以在和一眾老師考慮今后的打算以及對同學們的分配問題。”
“畢竟他們要面對的,是我們理解不了的神,還有各種各樣的突發(fā)情況啊?!?p> “那咱們就盡力把這里保下,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就開一場慶功宴!”武少偉將罐子扔到了垃圾桶里,露出堅強的笑容說道。
“也對,不過哪怕他們回不來了,我們也要活下去,至少是為了不然他們的犧牲白費?!崩钋f瑤溫柔的說道。
“李莊瑤!獸潮那邊出動靜了!”魏立夏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只見她推門而入,情況看起來十萬火急。
“快通知還沒輪班的隊員,做好開戰(zhàn)準備!”李莊瑤和武少偉立馬起身,掏出腰包上的通訊器就火速趕了出去。
來到城門上,雨沒有情面,灰暗的像是霧一樣遮住了大部分的視線,但依舊能看到遠處灰壓壓的,在不斷涌動的獸潮,那些獸潮中不乏有相互捕獵關(guān)系的,但卻沒有一絲要戰(zhàn)斗的打算。
那些獸潮像是在警惕什么,一直與城墻的攻擊范圍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前進那一步。
但他們卻顯得十分恐慌,在已知的擁有已知生物特征的殘骸中,幾乎所有都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恐懼,雖不知他們在恐懼什么,但那一定不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外強中干的人類了。
人類的主要戰(zhàn)力現(xiàn)如今都在外面,為了對抗神而戰(zhàn)。
可以說,現(xiàn)如今的他們,不再能依靠“神”的幫助,必須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度過這次災難了。
李莊瑤和武少偉站在城墻上,通過望遠鏡和懷表式雷達警視著那遠處在緩慢靠近的殘骸。
“代理隊長,城市里所有能用的戰(zhàn)力都已經(jīng)按規(guī)劃部署完畢。”
通訊器中傳來魏立夏的聲音,如今的她也已經(jīng)成為了黑衣的秘書長,是黑衣一切任務的中樞執(zhí)行人。
“好。”
“李莊瑤,你怎么看這些殘骸?”武少偉問道,他手里的傘在大雨下已經(jīng)折了,所以不得不扔掉傘,帶上了帽子。
“姬姬的研究報告里說過,這些殘骸在最開始隨沒有明確的自我意識,但在適者生存的演化中形成他們自己的生態(tài)。”
這也是這幾年殘骸對人類的攻擊有所減少的原因,因為人類并沒有直接參與到他們的生態(tài)中,雖已然融為一體,卻并沒有多少獸型殘骸會在飽腹狀態(tài)下攻擊人類。
但如今,這些殘骸居然開始對幾乎不參與他們食物鏈的人類進行圍攻,甚至和天敵進行合作。
“報告,南側(cè)殘骸已經(jīng)開始攻城了!”
“北側(cè)受到攻擊!請求反擊!”
隨著一道道吼聲在通訊器中響起,城門前的殘骸就好像是下定了決心,拼了命的朝著城墻撲來,頓時黑壓壓的一片殘骸宛如黑色的潮水,似是要沖破水壩的浪潮一般席卷而來。
“開始反擊!”
隨著一聲令下,周圍所有黑衣都將手放在了城墻上,頓時,銀白色的法陣將城墻包裹,那城墻便如同半固態(tài)液體般流動了起來,緊接著,那席卷而來的浪潮被從地底而來的尖刺刺穿,形成了仿佛穿刺公般的場景。
但那些殘骸卻沒有一絲的顧及,踏著已死殘骸的尸體飛速的沖向城墻。
一只狼型殘骸踩著另一只的尸體拼盡全力一躍,如同勢如破竹的箭矢朝著城墻撲來,可卻在即將登上來的時候被尖刺刺穿,然后隨著尖刺的回縮而如同爛泥般摔在地上。
其他的殘骸也如此效仿,像是沒有恐懼感一樣,拼了命也要登上城墻,幾波之后,城墻前的尸體也已經(jīng)堆地有快三米。
“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三個小時了!還沒完嗎?”此時,李莊瑤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武少偉頂了上去,強制操控著城墻,但看他此刻煞白的臉色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因為靈魂無法承受煉金術(shù)而暈倒吧。
“報告!南側(cè)失守了!”
遠處,南側(cè)的城墻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爆炸,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但只能看到有殘骸登上了城墻。
“立刻讓還能行動的其他部門的人頂上!一定不能讓他們進城!”
“獸潮越來越多,我們這里撐不住了!”另一頻道呼喊道。
“撐??!這次可沒有姬座堯和余慶他們了!”
李莊瑤強撐著站了起來,拿起背后的突擊步槍,掩護著武少偉。
可不一會,隨身攜帶的子彈就打完了,那尸體的高度也來到了驚人的五米。
“武少偉!你還有多少彈藥?”
“沒了!剛剛掩護你的時候用完了!”
就在這一瞬間的分神,一只蛇型的殘骸已經(jīng)登上了城墻,它的下半身像是被暴力撕扯掉了一樣,原本五六米長的身軀此時卻只剩不到一兩米。
但那對于人類來說依舊致命,那殘骸的體寬就足足有一個成年人的胸骨那么粗,其中蘊含的力量自然不容小覷。
那只殘骸拼了命的朝著武少偉咬來,很不幸,武少偉被他咬著右半張身體向后倒去。
“武少偉!”李莊瑤換上槍托使勁向著那殘骸砸去,卻被那長尾甩了出去。
“啊啊啊?。 狈尾勘患庋镭灤?,武少偉咳出一口血,卻拿出腰間的匕首不要命似的捅進了殘骸的眼睛,不一會,那殘骸也如同到底的蠟燭失去了生命。
“咳咳咳!”武少偉咳出一攤血,卻被雨水打散,順著城墻的排水系統(tǒng)一起流到了外面。
“武少偉!”李莊瑤扶著墻勉強走向武少偉,將殘骸從武少偉身上移開,將他扶了起來,并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為其用腰包里的假肉塊填住傷口,然后進行了緊急處理。
“可別死了!”
“咳咳咳……我兜里還有幾顆手榴彈……把我扔下去,我和他們同歸于盡!”
“別說了!要死一起死!”
“抱歉啊,我可能有點……”說罷,作為普通人的極限,武少偉昏死了過去。
李莊瑤擔心的看著武少偉,他本身就屬于是矮子里面拔高個拔出來的代理副隊長,和自己這個正兒八經(jīng)接受過姬座堯訓練的人不一樣,不具備什么過分的能力。
“吼……”
一只虎型的殘骸有氣無力的爬上了城墻,看形態(tài),應該是只母老虎,他的肚子上破了個大窟窿,能掉的內(nèi)臟都掉完了,腦袋也被拍了個半碎,半個腦子露了出來,一只眼睛的眼珠子也掉在了外面。
可是,他的嘴里,卻叼著兩只剛出生,似乎還沒有自主行動能力的幼年的虎型殘骸……
“咿呀!咿呀!……”
那幼年殘骸不斷的綿叫著,就如同即將失去母親的孩子,就好像他們擁有感情一樣。
那母老虎放下了孩子,眼神陰郁的看向端若飛和武少偉。
端若飛拔出腰間的匕首,攔在了武少偉身前,發(fā)誓拼了命也要救下武少偉,但現(xiàn)在他又能怎么辦呢?腿骨在剛剛的攻擊中已經(jīng)斷了,肋骨估計也斷了,萬幸沒有刺入內(nèi)臟,但如今的他也不過是只困獸而已。
“咿呀!咿呀!”
雨水的聲音……殘骸和人類死斗的慘叫混合著血的味道……狂風吹過,帶起雨的傾斜,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幼年殘骸的綿叫不相稱。
就在僵持不下只時,那虎型殘骸居然跪了下來,他四肢著地,將身子扶了下來,頭也無力地低在地上,像是一位走投無路的母親。
他輕輕將兩只幼年殘骸推到了身前,像是在祈求能夠收留這些無罪的孩子。
求求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我們只是想讓孩子們能夠活下去才集聚與此……
把孩子留在這里生活后我們自會離開……
似乎是虎型殘骸的意識到了端若飛的腦子里,第一次人類與殘骸的交流便是在此刻開始了。
端若飛愣住了……他此刻才算是真正知道那些殘骸為什么會拼了命的要攻擊城墻了……
端若飛向城墻外看去,那尸體中有無數(shù)幼崽在用自己年幼的身體拖拽著父母,想要將他們帶離這個沉默而充滿死亡的地方。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這些殘骸也是生物,生物感受到了神的蘇醒,然后開始尋求一個足夠安全的場所,這座城市便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有足夠高的地形,足夠高大的城墻,足夠有危險的人們。
“你們……擁有感情……”
端若飛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面對如此情形,他做了個決定。
這場獸潮,無論如何都會失敗,殘骸無窮無盡,人類卻存在極限。
如果現(xiàn)在做出這個決定,失敗了的話,恐怕會被說成是千古罪人,他不配為城市里的人賭這一把,因為無論是誰都擁有生命,凡是生命都應該珍視,所有生命的幸福都該得到尊重,可……
“以后,這個決定,如果有什么問題,我就來承擔一切的責任。”端若飛下定了決心,說道。
他打開了通訊器,喊話道:
“紅衣黑衣,從現(xiàn)在開始,放開城門,讓他們把幼崽帶進來?!?p> “隊長!這可是……城墻,放他們進去……”
“這是命令,快!如果再不快些,等他們攻破城墻,就徹底完了!”
“是!”
“打開所有城墻!”
……隨著一聲令下,所有的城門緩緩打開……
一只渾身是傷,看起來命不久矣的殘骸拼了命的鉆了進來,果不其然,他的嘴里叼著三只幼崽,可那幼崽中的兩只卻并非出自他自己,是他在進來時撿來的,它環(huán)顧四周,人們用驚恐的視線看向他,于是,他像是放下了一切,將幼崽放下,重新鉆了回去……
其他的殘骸也一樣,但時不時會有把幼崽尸體帶進來,然后母子雙雙喪命的情況。
端若飛見此場景,也是松了口氣,然后下達了新的指令。
“叫白衣送所有傷員回去療傷,現(xiàn)場留下一小隊的人數(shù)監(jiān)督
“是!”
端若飛又看向了那只虎型殘骸。
謝謝……
意識中那聲音再次響起,端若飛感嘆道殘骸原來可以和人類交流……
但或許,就是因為他們殘骸的誕生是起源于人類的情緒吧,那情緒并非只有惡意,還有善意,像是陰陽兩極,兩者相互包裹到最后形成了人性,也形成了名為愛的感情。
雨緩緩的停了,露出一點點的陽光撒在地面上,而那些殘骸的尸體此刻卻好像是了去心愿,都被地底升上來的光團包裹,最后化為那沒了光團的一部分,回到了地底。
這一過程沒有痛苦,沒有仇恨,像是最純真的愛般無邪。
“保下來了……沒想到啊……居然是這種展開……”
李莊瑤一屁股坐了下去,捂著傷口。
“李莊瑤!李莊瑤!你們沒事吧!”王主任的聲音從一邊傳來,端若飛轉(zhuǎn)頭望去,那個身體壯碩卻看起來十分疲憊的中年人此時正拄著拐朝他跑來,路上還差點摔了一跤。
“沒事……王主任,保下來了,不過以后的物資可能又要緊張了……”
“沒事的沒事的!你們沒事就好!”王主任忍住淚水,親切的看著這個溫柔的孩子,恐怕只有他能做出這種決定了吧。
“你們真的……長大了……”王主任看起來蒼老的臉上留下了再也忍不住的淚水,那魚尾紋像是那六七十歲的老太,臉上的皺紋多地數(shù)不清,卻仿佛有魔力一樣,讓人安心。
“哈哈哈……”李莊瑤笑了笑,便昏死了過去。
……………………
默默的,戰(zhàn)后的清理開始了。
同學和老師們在這絕望到只能等待的時光里迎來了同樣只能等待的幼稚們,兩個種族相互依靠,相互安慰,這太過理所當然。
所有幼崽被轉(zhuǎn)移到了底下還未正式開啟的,原本用來做有關(guān)殘骸實驗的負四層中。
而就當人們繼續(xù)那充滿悲傷和新生的重建生活時,一道不和諧的身影走入了人群中。
那身影是張王陳。
張王陳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那青銅面具,也把兜帽放了下來,露出了她的樣貌。
原本黑色的長發(fā)已經(jīng)變成了深藍色,耳朵也變成了類似娃娃魚的扇耳,瞳孔變成了深紅色,眼角有著彩色的半透明魚鱗,那張臉還是如同人偶般美麗,脖子已經(jīng)被一層黑色的鱗片覆蓋,一直衍生到肩膀,而肩膀以下被斗篷遮住,但依舊能看得清她手臂上的魚鰭樣的刀刃,和黑色的手掌。
奇怪的是,舟生華沒有在她的身邊。
而她此刻也看起來極度虛弱,但她卻死死的拿著手中厚重的古書。
那書被無數(shù)鎖鏈封鎖,只能從鎖鏈的縫隙中隱隱約約看到一行神的文字:
生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