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好自為之
兩把劍交叉在眼前，一青一白，許明月睜開眼，正撞上方瑯玉的目光，那是她第一次直視這個冰雪般的女人。
意外的是，她的目光并沒有那么冷。
許明月愣愣的放下手，就被楚硯一把拉到身后，他持著劍，臉上正在醞釀一場狂風暴雨。
鴻鈞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過頭了，見幾個人并沒有大礙，冷哼一聲，拎著籠子拂袖而去。
許明月松了一口氣，四周響起學生們的議論聲：“鴻鈞長老怎么這樣啊。”
“對啊，說不過就打人?！?p> “就是，嚇死人了，還好沒什么事?！?p> 有姑娘問道：“云朗哥哥你沒事吧。”他長得乖，見人就笑，這幾日討了不少小姑娘喜歡，幾個姑娘把他圍作一團，嘰嘰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問來問去。
什么嗎，明明她才是受到驚嚇最大的那個，許明月撇撇嘴，剛準備離開就聽到方瑯玉的聲音：“等下?！?p> 她頓足，才發(fā)現(xiàn)方師姐喊得是云朗。
“為什么故意輸?！狈浆樣裾f。
只見云朗垂下眸，笑道：“師叔在說什么？”這廝的笑容仿佛是對著鏡子畫出來的，唇角揚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許明月卻瞬間聽明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趁著火還沒燒到自己身上的時候趕緊腳底抹油溜走。
方瑯玉不可否置，又轉(zhuǎn)頭道：“擂臺一招制勝，是許師妹打的吧?！?p> 雖然聽起來很諷刺，許明月還是硬著頭皮承認了，“是我?！彼谛睦锇言评柿R了個狗血淋頭。
方瑯玉看向云朗，淡淡道：“方才是你給許師妹輸送靈力，才擋了鴻鈞長老的一擊，我看不透你的功法路數(shù)，但你不可能一招就敗?！?p> “是許師叔功力深厚，幫晚輩擋了一劫?！?p> 倆人你來我往，拉扯了數(shù)十句都沒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許明月挑準了時機準備離開，她剛轉(zhuǎn)過身就被一把拉走了。
楚硯一言不發(fā)，扯著她的手腕走的飛快，他穿著蒼穹的道袍，衣角的金邊刺繡隨著主人的大幅度活動而若隱若現(xiàn)。
發(fā)生這樣一場鬧劇，講經(jīng)堂的很快就散了，方瑯玉沒有離開的意思，云朗問道：“師叔還不走嗎？”
她并不回答，淡色的眸子朦朦朧朧，光暈下宛若兩顆琉璃珠，她的腦袋歪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幅度，說道：“你想干什么？”
喧囂落地，大殿里徒留風聲穿堂而過，方瑯玉聽見眼前年輕人的聲音，像一譚安靜的湖水。
“與其問晚輩，倒不如師叔去問問照夜清里的那位想干什么。”
方瑯玉走出講經(jīng)堂的時候，外面天光正好，泛黃的樹葉落了滿地，有鳥兒在頭頂盤旋，清脆的啼叫聲劃過天際。
溫銘正做賊似的整個人貼在墻邊，看見她出來拔腿就走。
“回來?！狈浆樣裾f。
溫銘不好意思笑笑，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到面前的人耳根通紅一片：“怎，怎么了？”
方瑯玉看著她，她的皮膚在光下異常蒼白，幾乎泛著病態(tài)，溫銘頓住腳，聽見她寒涼的嗓音：“情愛無益大道，你…好自為之。”
溫銘眼皮子一跳，大太陽下險些出了一層冷汗，他站在離方瑯玉幾步遠的地方，隔著日光靜默與她對視，半晌，他開口道：“我是個俗人?！闭f出了第一個字，剩下的就格外流暢了，一掃平日的磕磕巴巴，“擺脫不了情愛二字，師姐只管去尋你的大道好了，我不會妨礙你的?！?p> 他說完就走了，方瑯玉在怔怔的站了許久，一言不發(fā)。
秘殿，地牢
鴻鈞和東明并肩站在一片黑暗里，周圍的空間在極速下墜，東明能感覺到溫度正在飛速降低。過了有半炷香時間，失重的感覺消失了，他們到了目的地。
這里是十八獄。
一堵手掌厚的石壁出現(xiàn)在眼前，繁瑣復(fù)雜的星紋陣法刻在了玄武巖石上，鴻鈞伸出手，石壁緩緩打開，他們經(jīng)過一道又一道森嚴的鐵門，停在了一處閘門前，眼前的光圈一分為二，石門緩緩打開。
寒氣撲面而來。
眼前是一方冰窖，耳邊是絕對的寂靜，他們處在地底深處，東明一度認為自己到了死亡國度。他觀望四周，無邊無際的藍色冰面包裹在二人身側(cè)，冷氣一絲絲直往人骨頭縫里鉆，他仰起頭，只看到一片墨藍，身側(cè)傳來腳步聲，長華從黑暗里走了出來。
“師弟?！?p> 長華披了件玄色的披風，整個人都包裹在里面。
“要給我看的東西呢？”東明問。
長華微微一笑，她實在不適合笑，嘴角僵硬的扯動，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詭異極了：“就在你旁邊?！?p> 東明一愣，他的手放在了身側(cè)的冰面上，堅硬如鐵。
“發(fā)現(xiàn)了嗎？”長華問，“這里的東西?！?p> 手上是崎嶇不平的冰塊，東明發(fā)現(xiàn)這里似乎不像上面那么冷，按照常理，應(yīng)當越往下溫度越低，這里的溫度不太正常，而且，他捻了捻冰面，沉睡的冰淵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低低的呼喊。
東明看了眼二人，放出了神識。
尸體。
冰淵里冷凍著許許多多的動物尸體，有的已經(jīng)殘缺，但是大部分是完整的。
而且，這些動物幾乎都是奇形怪狀。比如長著六條腿的犬，足有一頭熊那么大，它被冰凍在最表層，殷紅的舌頭伸的很長。
東明沿著冰壁行走，他還看到了無數(shù)個畸形的人，不，或許他們已經(jīng)不能被稱作人類。這些沉睡在里頭的人類都發(fā)生了畸變，有的生著四條手臂，有的長著四條腿，還有的甚至是人面蛇身，破爛的衣服掛在身上。
東明凝神，他看到了衣領(lǐng)上用金線繡著的祥云春山紋。
這都是蒼穹的弟子們。
他瞳孔放大，難以置信的收回手，神色晦暗不明。
“跟我來?！遍L華說。
他們走了很遠，走到了一堵冰壁前，這里并不像先前一般崎嶇不平，掌下的觸感細膩瑩潤，光滑的宛若白瓷。
鴻鈞抬手，指尖劃過一點金光，眼前的冰壁突然消失，里頭的東西一覽無余。
龍，一條奄奄一息的龍。
它的身形巨大，鎖鏈縱橫的穿過它的軀體，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暗紅的血跡在它的周圍凝結(jié)成冰珠，那張猙獰而龐大的臉正闔目沉睡，兩條龍角如長槍一般直沖云天，好像要戳破這深淵。
“這是…”東明貼在冰面，喃喃自語：“魔龍?！?p> 他注視著這個安靜的的龐然大物，手下微微顫抖，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壯美的生物。
世人皆道人是萬物之主，可若是他們親眼見到這條巨龍，就會知道凡人不過是螻蟻，渺小如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