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牧民
制造一個能讓車廂內(nèi)的普通人暫時昏睡,卻不至于影響他們身體健康的夢境,對呂悅來說易如反掌。她是一位一階戲水者,這條職業(yè)線擁有制造幻境的能力,同時也掌握著不錯的治療技能。
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搞得定。
隨即,她便回頭看了謝應可一眼,道:
“夜行人和牧民都能操縱怨靈,我們做最壞的打算,對面的敵人如果是牧民的話,我們就得面對一個三階超凡者了?!?p> 謝應可點了點頭,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
呂悅接著道:
“我盡可能拖著敵人進入夢境,你......盡量保護好自己,如果有機會的話,做好記錄?!?p> 謝應可點了點頭,表情十分凝重,他聽懂了呂悅話中的意思。
面對一名位階很可能遠高于自己的敵人,呂悅絲毫不抱戰(zhàn)勝對手的念頭,甚至在對方強烈的敵意下,她連自保的把握都沒多高。
這時候,她心中所想,只是盡可能地拖住對方,等待支援,至于謝應可,就得自求多福了。她的催眠,能夠保護車廂中絕大多數(shù)的普通人,但要想再將謝應可這樣一個觀星者拖入夢境,對她的精神力也是極大的消耗,所以她在話語中暗示謝應可,一會兒以自己逃命為重,不用試著幫她。
我成拖油瓶了......謝應可心中有些悻悻,他并不喜歡這種被人家保護的感覺,尤其是試圖保護他的還是個十九歲的小姑娘。
但現(xiàn)在,由不得他的情緒繼續(xù)發(fā)酵,那股陰冷而邪惡的氣息已經(jīng)濃郁的仿佛實體,
呂悅站起身來,回頭對兩人點了點頭,微微閉上了了雙眼,一層水藍色的光華從她的眉心迸流而出,漸漸變成了一團淡薄的光暈,
那團光暈迅速擴散,瞬間便覆蓋了她身周的眾人。
四周站立的乘客被光暈一掃,紛紛垂下了頭顱,不過多久,他們的臉上便都掛上了柔和的微笑。
哪怕在如此危急的關(guān)頭,呂悅還是分出了一部分精神力,給車廂中的人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美夢。
轉(zhuǎn)瞬之間,那道光暈已經(jīng)覆蓋到了謝應可的身邊,在兩人的對話中始終沉默的李林忽然一躍而起,躲在了謝應可身后。
光暈一閃而過,李林卻沒有進入夢境。
“干嘛?!你不要命了?”謝應可見狀大急,在他看來,李林現(xiàn)在的做法完全就是搗亂。
李林卻一把抽出了腰間那根今天剛剛配發(fā)下來,供他防身的甩棍,大剌剌的笑了笑,問道:
“哪有你們都去玩命了,我一個人睡大覺的道理?說吧,我能幫上什么忙?”
謝應可搖了搖頭,他的那根記錄筆也已經(jīng)被他握在了手中,此刻他右手持筆,雙眼則牢牢盯著左手中羅盤上漸漸抖動起來的指針。
危險正在靠近。
那股陰冷的氣息,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股灰色的霧氣,從前方的車廂蔓延至了謝應可的面前,茫茫霧靄中,傳來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
“呵......殘魂?!?p> 殘魂?
謝應可心中一驚,豁然想起了那雙惹人厭惡的桃花眼,今天中午,那個人也稱他為“殘魂”。
此刻,呂悅睜開了雙眼。
面對著霧靄中聲音傳出的方向,她用有些顫抖,但依然堅定的聲音低喝道:
“幻!”
霧靄之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陣波動,就像被潑進了一瓢清水,隨著這陣波動的出現(xiàn),霧靄中的聲音也消失無蹤。
霧靄之中,波動變得劇烈起來,那里面似乎多出了一頭橫沖直撞的憤怒公牛,將一片片云霧沖散、攪碎,變成一團團絮狀物漂浮在空中。
前后不過30秒,那個陰冷的聲音便又一次從霧靄中傳出,只不過這次的他仿佛含著一口水,說話有些含糊:
“你的幫手......不比你強多少.......讓我放牧你!殘魂!”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云霧之中,波瀾大作。
呂悅的額頭瞬間見汗,她猛地后退一步,屈起了雙手的無名指,兩手相對,在面前形成了一朵浪花的形狀,口中叫道:
“是個被晦暗侵蝕的牧民!退后!催隊長來!”
謝應可聞言,一把拖住身邊的李林,向后急退。
下午訓練時他就發(fā)現(xiàn),成為觀星者之后的自己,身體素質(zhì)似乎得到了一定的加強,此刻李林被他一扯,踉踉蹌蹌地便向后摔去。
他立刻向前一步,擋在了摔倒在地的李林面前,掏出手機便撥通了潘榮的電話。
嘟...
嘟...
嘟...
無人接聽。
手機里已經(jīng)響起了悅耳的提示語音,謝應可心里一片死寂。
在他的面前,呂悅已經(jīng)和牧民戰(zhàn)作一團。
雙手結(jié)印的呂悅,口中一聲嬌喝,整節(jié)車廂中,瞬間變得濕潤了起來,似乎附近空氣中的水氣,都聚集在了她的身周。
她雙手向前輕輕一推,一堵一人高的水幕便在她面前憑空出現(xiàn),向面前的云霧中壓去。
隱身于云霧中的牧民發(fā)出一陣陣怪笑,那片云霧卻隨著水墻的推進而步步后退。
似乎占據(jù)了上風的呂悅得理不饒人。
她雙手連揮,一發(fā)發(fā)水彈連珠般飛向云霧的中央,片刻之間,就將那團已經(jīng)破碎成棉絮的云霧砸出了一個個空洞。
空洞后面,牧民終于顯露了真容。
那是個面容滄桑,但笑容輕佻的中年,他身著厚重的長款羊毛風衣,與周圍打扮清涼的人群顯得格格不入。
牧民被水幕包裹著,他風衣的左肩上已出現(xiàn)了幾處裂縫,看來呂悅的連番攻擊,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但他臉上的笑容卻愈發(fā)陰冷,眼神之中透出了一絲瘋狂。
他伸出了并未受傷的右手,在水幕之中,他的動作顯得格外緩慢,但這并未組織他伸展了自己枯瘦的手掌,向車廂頂做出了一個抓握的動作。
撕——
車廂上方的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撕裂聲,仿佛一柄并不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帆布??諝庵校霈F(xiàn)了一道漆黑淵深的裂縫。
一道猙獰的黑影,呼嘯著從那道裂縫中生長了出來。
怨靈!
呂悅根本沒能將牧民拉進自己的夢境。
讓車廂中的乘客進入夢鄉(xiāng)之后,呂悅調(diào)動自己剩余的精神力,制造了一個小而堅固的夢境罩向牧民,她感覺到敵人已經(jīng)進入了夢境,這才抽身而出,全力攻向牧民的本體。
而現(xiàn)在,一只怨靈撕破了她制造的夢境空間,從頭到尾,被她困住的根本就是這只怨靈。
牧民的臉上笑容更盛,他嘶啞聲的笑聲從水幕中傳來道:
“來吧,品嘗這些新鮮的靈魂?!?p> 冤魂無形無質(zhì)的軀體一陣顫抖,它巨大猙獰的頭顱左右晃動著,似乎在尋找最鮮美的靈魂,片刻之后,它呼的一聲撲向了那個禿頂?shù)闹心辍?p> 僅僅一瞬之后,那具軀體就干癟了下去,本被中年發(fā)福的體型撐得緊繃的衣服,瞬間失去了一切填充物,晃蕩著掛在了他僅剩骨架的肩頭。
他的內(nèi)臟、他的肌肉、他的皮膚和血液,一切支撐著他生活的內(nèi)容,在這一刻變成了冤魂的養(yǎng)分。冤魂的撕咬與吞噬如此迅猛,讓他甚至都來不及倒下。
已經(jīng)吞下一個人的冤魂仍不知足,它轉(zhuǎn)過了虛無的身體,黑洞般的大口對準了一旁手握雪糕的孩子。
孩子的臉上,依然掛著滿足的笑容。
不知道呂悅為他創(chuàng)造的夢境中,是否有他最愛的玩具,也或許此刻的他,正徜徉于因為上次考試差了一分而錯過的游樂園中。
冤魂已經(jīng)張開了大嘴。
它像一片陰云,遮住了孩子頭頂?shù)臒艄狻?p> 嘭!
猙獰的冤魂忽然僵住了,它的獵物隨著一聲悶響脫離了他的攻擊范圍。
“不管怎么說,孩子應該活下去?!?p> 仰面躺在地上的謝應可將懷中的孩子輕輕放在了左手邊,一翻身,從車廂中爬了起來。
牧民說出那句話時,他就開始了沖刺,感謝星界幫他提高過的身體素質(zhì),這讓他在最后一刻,從怨靈嘴下救出了無辜的小孩。
怨靈沖著他張大了嘴,漆黑的口中似乎發(fā)出了一陣無聲的咆哮。
在怨靈撲向他之前,牧民忽然笑了一聲:
“去吃了那個女人,他不是你的獵物。”
嘩啦一聲,那是水幕碎裂的聲音。牧民尖利的指甲像快刀切過豆腐般輕易劃破了這道呂悅已無力維持的水幕。
怨靈回轉(zhuǎn)身體,倏地撲向了不遠處地呂悅,而牧民,已經(jīng)微笑著走向了他的獵物。
謝應可的余光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是呂悅怒吼著釋放出一片波濤,是冤魂猛撲而上,將她撞得騰空飛出,是手握甩棍的李林,一跨步擋在了她的身前。
“虛假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