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余
某處高墻大院內(nèi),一青年手舉雨傘步履匆匆,也顧不得見到衣擺上的泥點子,直奔書房。
一進書房連雨傘都來不及收就迫不及待的開口。
“義父!菱湖縣傳來消息,明王已住在了李威府上!”
青年這話是對坐于書案后的高官說的。
高官聽此,卻不見絲毫緊張,只是眉頭略微皺了皺。
“這么說,宮里傳來的消息就準確無誤了,明王果然偷偷出了新余,而且去的還是菱湖縣……”
高官扶額沉思片刻,嘆道:
“這可不好辦??!”
青年將雨傘收起靠于門口后,躬身安撫道:
“義父且先放寬心,那邊不是還有李威嗎?他現(xiàn)在跟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已給他修書一封讓他暫且穩(wěn)住明王一些時日,而我們也可趁李威府上大婚,前去拜會。到時咱們就……”
青年笑瞇瞇的說著,但透過眼神,看到的卻是殺意。
而高官聽此,許久沒有聲響,只聽外面大雨從屋檐上“滴答滴答”落在水坑上的聲音。
靜了許久,才聽高官厚重的聲音響起。
“既然如此,那便按丞兒你的意思辦吧?!?p> 這話說的很是平靜,就好似是在說些稀松平常的話般。
……
縣令府,大雨磅礴的夜晚
傅黎正在手執(zhí)利刃與幾名黑衣人交鋒。
幾人來勢洶洶,但孤身一人的傅黎卻也沒落得下風。
幾人交鋒焦灼,而屋內(nèi)之人卻好似沒聽到般,正清閑的靠坐在軟塌上看著卷宗。
直到聽到外面打斗的聲音漸小,才終于將放在卷宗上的目光移開,看向身旁桌子上正灼灼燃繞的燭火。
已經(jīng)半刻鐘了。
沒過多久,房門被人打開。
傅黎面色鐵青,一襲黑衣在雷電的照射下亮的發(fā)白。
被握在手中的劍身上,血流混著雨滴劃過劍身流到劍尖,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一時不知滴落下來的是血還是是雨。
傅黎整個人宛如從地獄里走出來的閻羅般。
屋內(nèi)之人卻是已經(jīng)習以為常。只略平淡的掃了一眼后,將目光重新放到卷宗上。
“人都處理干凈了?”
“今日這幫人倒是比往日的難纏了許多。如果梁輝在的話,不到半刻鐘就能解決?!?p> 雖是這般說,但只身一人還能毫發(fā)無損的全身而退,可不是誰人都能做到的。
屋內(nèi)燈火微弱,看不清屋內(nèi)之人的神色,只聽他冷笑了一聲:
“呵!本王才來菱湖縣沒幾天,竟然還牽扯出了多方勢利的惦記,本王可真是三生有幸?。 ?p> 閃電透過門窗忽明忽暗的照在屋內(nèi)之人的臉上。
伴隨著雷聲再次響起,冰冷的聲音響起:
“把他們的頭顱取下,吊掛在縣令府的大門口,就權(quán)當本王送給他們的一點禮物!”
他倒要看看他們接下來還能出什么招!
……
————來福客?!?p> 雨后初晴,昨夜殘留在枝葉上的雨滴還未散去。清晨的暖陽卻已升了起來,透過窗子照了進來。
萬錢緩緩睜開雙眼,看到四周都床幔還有些恍惚,直到看到靠坐在床邊睡著的三娘,萬錢這才逐漸清醒過來。
他昨晚似乎做了個夢,夢里——
可憐蟲被李威給殺害了,而那個炎立和傅黎卻在一旁袖手旁觀,甚至還有些高興得意。
除了他自己,似乎就沒人救得了可憐蟲,而他卻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就連可憐蟲尸體也化成了花瓣隨風而去了,無法挽留。
但是后來似乎有一道聲音說了什么,然后便見可憐蟲化作花神般,從天而降。
而他的眼中除了可憐蟲的笑容,再無其他。
這個夢他將永生難忘!
回歸現(xiàn)實,萬錢環(huán)顧四周,只見靠坐在床邊三娘此時已經(jīng)睡著了,但沉靜的睡顏令他再一次回想起昨晚的夢。
萬錢想著,不禁臉上一紅。
欲要起身,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一直是緊抓著三娘的手不放。
萬錢見狀,更加慌亂了,立刻將緊抓著三娘的手松開并且從床上彈起。
因為萬錢這番動靜,緊捏在三娘另一只手中的帕子掉落到了地上……
而此時客棧的廳堂內(nèi),店小二正扶著掃打著瞌睡。
在察覺到似乎面前的陽光被人遮擋住了后,立即睜開了眼。
只見林嬤嬤走了進來,而她身后還跟著一位身著黑色錦袍的男子,金冠玉帶,看起來不容靠近。
一看身份就不一般。
小二見此,立即上前殷勤的迎接。
“兩位可是要去二樓天字一號房?小的這就帶路!”
小二恭敬的迎著兩人上了樓。
林嬤嬤點了點頭,邊走邊問:
“上面昨晚有什么動靜嗎?”
小二嘆道:
“嗐!別提了,昨晚上面的那位姑娘又是要衣服,又是要針線的,后來還要了桶涼水,鬧了很長時間!而且一直到半宿燈還沒熄?!?p> 林嬤嬤聽此,心中雖然疑慮,但還是說道:
“不管她要什么給就是了,只要別讓她出來就好!”
“是!兩位,天字一號房到了。小的就不打擾了,有任何事盡管搖響鈴鐺!”
小二說著,恭敬的指著身側(cè)的房間。
林嬤嬤見狀又再次叮囑道:
“還是跟昨天一樣,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二樓!”
小二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應(yīng)道:
“是!小的告退?!?p> 小二躬身離開。
林嬤嬤看了眼身旁面色如霜的男子,推開了房門。
一走進去,便看到了三娘斜靠在床邊沉睡和萬錢半跪在床上的一幕。
林嬤嬤見狀,怒不可竭的喊道:
“周——三——娘!”
三娘被林嬤嬤的這一聲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眸。
一抬頭就看到了怒氣沖沖的林嬤嬤以及站在他身后的炎立。
三娘見狀,看了眼身邊的萬錢,嚇得立即站了起來。
“林……林嬤嬤,炎公子,你們……”
三娘還沒說完,便聽林嬤嬤嗆聲道:
“你怎么把他帶進來的?我說過的話你究竟有沒有放在心上!”
三娘解釋道:
“對不起嬤嬤,是因為昨晚下了好大的雨,所以才讓萬錢他進來的?!?p> 萬錢見狀,也立即從床上跳下來,走上前將三娘護到身后。
“不關(guān)可憐蟲的事,是我死皮賴臉的纏著她把我?guī)нM來的!”
林嬤嬤眼睛一斜,朝萬錢說道:
“又是你!老身昨天難道沒有提醒你不要來的嗎?”
“我……”萬錢無語凝噎。
而就在這時,一直都未說話的炎立,淡然道:
“林嬤嬤,你先帶著這小子離開吧?!?p> “可是……”
林嬤嬤心有不甘,但是看到炎立投來的寒光,還是妥協(xié)道:
“是!小子,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還不快跟老身離開!”
萬千聽此,朝三娘看了一眼。
正欲說些什么,便被三娘拍了拍肩膀,安撫道: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快回臥龍寺吧?!?p> 萬錢聽她這么一說,終是點了點頭。怒視了炎立一眼后,才吊兒郎當?shù)某謰邒哒f道:
“好好好!我這就走!”
萬錢說著,跟著林嬤嬤離開了房間。
于是,房間內(nèi)就剩下了三娘和面色如霜的炎立。
三娘抬頭充滿歉意的看向炎立。
“炎公子,我……”
三娘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終是低下了眼眸。
本就是她失信了,現(xiàn)在說什么都像是為自己開脫辯解。
只聽炎立的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離自己越來越近,一步,兩步……三娘只覺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般。
雖然知道炎立他不會怎么自己,但是過去每次自己做了不合適的時情后都免避不了周母的一頓毒打,這也使得她有了條件反射,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炎立見到三娘這般反應(yīng),眼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然后鬼使神差的在三娘的腦袋上輕敲了下,輕笑道:
“你還知道害怕?”
他的這番動作,似乎也將三娘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地方敲動了。
三娘緩緩抬起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炎立。
“你……不生氣?”
然而不見炎立回答,只見他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個膏狀的瓶子,遞給三娘。
“拿著!”
三娘疑惑的接過,仔細看著瓶身。
“愈膚膏?這是?”
三娘剛要抬頭詢問,便見炎立已然背過身朝窗前走去。
“這愈服可以去除傷疤,每日涂一次,不出半個月就可消除疤痕。女兒家身上留著疤可不好。還有……你家四妹的下落我已經(jīng)讓人去查了,你盡可放心!”
三娘聽此,眼睛不由一熱,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輕聲謝道:
“……謝謝?!?p> 炎立微微側(cè)過頭:
“不必言謝,你我之間本就是互惠互利罷了”
原本這句話在三娘聽來是十分冰冷。但現(xiàn)在三娘卻覺得,這句話也夾雜著些許情感的。
從衣食住行到今天的愈膚膏,甚至是四妹,誰家互惠互利能幫了她這么多?
所以,三娘是打心里感激。
不管他這么做是籠絡(luò)人心也好,還是有所圖謀也罷。
她是不會被他們之間的利益關(guān)系所左右的。
三娘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背影,問道:
“我沒有信守承諾,公子你不生氣嗎?”
炎立聽此,轉(zhuǎn)過身朝三娘反問道:
“那你可有覺得自己錯了?”
三娘沒有多想,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的確是不該,但我不認為我有錯!”
“看吧?你既然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那我為什么要生氣呢?”炎立說著挑了挑眉。
三娘聽他這么一說,更顯慚愧。
學(xué)著昨日剛跟林嬤嬤學(xué)過的禮節(jié),雙手并攏置于胸前,微微躬身朝炎立行了一禮。
“三娘慚愧!”
炎立見狀,嘴角微勾,淺笑了下。
“禮數(shù)倒是學(xué)的不錯,看來林嬤嬤沒有白交。只是……”
炎立說著,寒潭般的眸子一凜,直盯著她。
“我也不得不再提醒下你,你不能再讓剛剛的那個小子或者其他人見你了,任何見到你的人不止會加重你自身的危險,恐怕就連他們的性命也可能會朝不保夕!”
三娘一聽這話,才意識到炎立的良苦用心。
她這次的目的是臥底到李威的身邊查找到他的罪證的。
這個任務(wù)可謂是九死一生,稍有不慎被發(fā)現(xiàn)了她自己一個人喪命就算了,可是萬一到時候李威順藤摸瓜查到了她曾經(jīng)見過誰,甚至還在臥龍寺住過。
那臥龍寺的大伙兒們可就……
后面會發(fā)生怎樣的事三娘想都不敢想,只覺后脊發(fā)涼。
三娘想到這里,三娘立即朝炎立跪下行了一個大禮,謝道:
“多謝炎公子的提醒,要不然三娘可就真的成為罪人了!”
三娘趴伏于地上,聽著“噠噠噠”踩著地板的步子,而后又聽對方的唱呵道:
“青絲玉勒金絡(luò)頭,任重道遠旁人憂。丫頭,能不能活著,得看你自己的了!”
聽著逐漸飄遠的聲音和腳步聲,三娘的內(nèi)心也愈加沉靜。
她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