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不是探子
十月初五,縣令府的大日子。
菱湖縣縣令之子李峰,即將在三日后大婚,而縣令李威又是最好面子,近幾日每天都會在街上敲鑼打鼓,宣揚(yáng)喜訊。
至于縣令府,那就更是忙的不可開交,張貼的張貼,翻修的翻修,好似將整個縣令府染成了紅色般。
而三娘也就借著這個忙碌的空蕩,跟隨傅黎翻墻進(jìn)入了縣令府的西側(cè)院——青竹院。
青竹院與縣令府其他院落的喜紅一片熱鬧繁雜不同,這里卻是十分的僻靜,就連紅綢也沒張貼。
“進(jìn)去吧,主子在里面等你!”
傅黎說著,指了指前方的廳堂。
三娘朝傅黎點(diǎn)頭示意了下,隨后緩步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去便看到仍舊是身著一襲黑衣的炎立端坐在椅子上。
他的臉上似乎浮現(xiàn)了若有若無的笑容,好整以暇的等待著三娘。
三娘則心領(lǐng)神會的含笑走進(jìn),恭敬的朝炎立行了一禮:
“三娘見過炎公子?!?p> 炎立看著面前好似脫胎換骨了般的三娘,寒潭般的眼眸劃過了一道光,若隱若現(xiàn)。
盯了三娘看了一會兒后,才開口道:
“幾日不見,倒像是脫胎換骨了般,看來你在林嬤嬤那里學(xué)的不錯。”
三娘聽此靦腆一笑:
“是嗎?這還得多虧炎公子請來的師父了,哦……對了!”
三娘說著,從袖子中拿出一封信,遞給了炎立。
“這是林嬤嬤讓我交給您的信?!?p> 炎立接過,打開信紙后看了良久。
三娘并不知道信中寫了什么,但她似乎感覺到周圍的氣壓變低了許多。
想來是信中的內(nèi)容惹惱了他。
三娘正不知道如何開口,便聽炎立冷聲問道:
“林嬤嬤她走了?”
“是?!?p> “去哪兒了?”
“不知道?!?p> “那可有說過什么?”
“沒有。她只是說所有想說的話都在信中了?!?p> 之后,便是許久的沉默。周圍的氣壓也壓得人喘不過氣。
炎立手執(zhí)信件,抬眼凝視著三娘。
三娘被他看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過還是沖他莞爾一笑:
“我想林嬤嬤她不辭而別也是有原因的,不過林嬤嬤她絕對不是臨陣而逃就是了,這一點(diǎn)想必炎公子你要比我了解?!?p> 炎立聽此似是愣了愣,隨后只聽他冷笑了幾聲:
“呵呵呵……不,我可沒你了解她!”
三娘有些啞然,不明白炎立這話是什么意思,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
許久,炎立恢復(fù)了原本淡然的模樣,將手中的信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而后,只聽炎立再次鄭重的詢問道:
“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愿意身赴險境嗎?”
“我……”
三娘剛要說話,便被炎立打斷。
“先不要急著回答,你可要考慮清楚。你現(xiàn)在放棄還有回頭路,可是如果繼續(xù)往前走,可就回不了頭了!”
三娘聽此淡然一笑:
“我雖是不明炎公子問這話是何意,可我還是那句話,我相信你!”
炎立聽此,眸色微動。
“話已至此,想必不用三娘多說,您也明白了我的想法了吧?”
三娘目光灼灼的說道。
炎立聽了這話,凝視了三娘好久,好似要將三娘的身上挖出來個洞。
最終聽他一笑,不過這次的笑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
“好!今日夜色已深,我已讓傅黎給你備好房間,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按照計(jì)劃行事!”
“是!”三娘鄭重其事的應(yīng)道。
看著三娘離去的背影,炎立又再一次拾起信紙。
信紙上寫道:
王爺親啟,請恕老奴林紓不辭而別之罪。不要問我去哪兒,也不要找尋老奴的下落,就權(quán)當(dāng)老奴隨著娘娘到地下去了吧!
老奴第一次看到三娘這丫頭時,就覺得這丫頭十分親切,就好似以前見過似的。
經(jīng)過這幾日與三娘這丫頭的相處,老奴也是越發(fā)喜歡起來三娘這丫頭了。
雖然平時看起來呆呆的,但卻是個堅(jiān)韌而又聰明的姑娘。
老奴也曾朝傅黎打聽才得知這丫頭以前都是過得什么日子。老奴實(shí)不忍再看到三娘受到傷害,更不忍心看到三娘最后會成為是政治利益斗爭下的犧牲品!
老奴自知這三言兩語動搖不了王爺您。但還請王爺您看在老奴伺候了娘娘半輩子,且是看著王爺長大的份上,到時候能夠留這丫頭一命,這樣老奴也就死而無憾了。
老奴林紓拜別王爺!
炎立將信紙揉成一團(tuán),看著外面漆黑的天空,長嘆道:
“嬤嬤啊,能不能留下性命,就全看她自己了!”
翌日一早。
太陽高高掛起,原本寂靜無聲的青竹院被一道清脆的聲音打破。
“大人,時候不早了,可以傳膳了!”
說話的是一位身著黃衣的女子。
而她身后還跟著一眾穿著綠衣略顯稚嫩的姑娘們,手上好端著精致的菜肴。
待從里面?zhèn)鱽砝淅涞囊宦暋斑M(jìn)來”后,黃衣女子這才敢打開院門。
隨后一聲令下,讓姑娘們一字排開緩步走進(jìn)廳堂,熟練的將飯菜擺到飯桌上。
廳堂內(nèi),炎立面無表情的坐于上首位,自顧自的喝著茶。
為首的穿著黃衣侍女見狀,輕微的轉(zhuǎn)頭,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聽她似乎不經(jīng)意般的問道:
“大人您這里還真是冷清哈。誒?怎么不見大人您身邊的那位侍衛(wèi)大哥呢?”
祁煜冷瞥著她
“這好像不關(guān)你的事吧?”
黃衣侍女頓了一下,隨后不卑不亢的說道:
“瞧大人說的,作為縣令府的貴客,關(guān)心您是應(yīng)該的。縣令府這幾日為了忙活少公子的婚事,多有照顧不周,還請大人見諒。這不——”
黃衣侍女說著指了指已經(jīng)排成一排乖乖站好了的侍女們。個個都是亭亭玉立的美人。
“縣令大人命奴婢帶著這些個婢女,來侍奉大人。還請大人……”
黃衣侍女剛想繼續(xù)說下去,只覺空氣都變得冷了起來。
而后便見炎立猛地將手中的茶盞朝黃衣侍女摔去。
只聽“啪嚓”一聲,茶盞摔在了黃衣侍女的腳邊。
碎瓷片四處濺開,一小片碎片濺到侍女臉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黃衣侍女見狀,顧不得臉上的傷口,嚇得連忙跪下磕頭求饒道:“大……大人息怒!是奴婢多嘴了!求大人恕罪!”
其他侍女也連忙跪下,連連喊道:
“請大人息怒!”“求大人恕罪??!”
炎立單手叩擊著座椅扶手,幽幽的開口道:
“別以為你們的那點(diǎn)心思我不知道,傅黎!把她帶出來!”
正當(dāng)眾人疑惑時,只見傅黎押著身著綠色侍女服的三娘從后室內(nèi)走了出來。
而三娘此時全身被捆綁著,嘴上還貼著繃條。
三娘被押跪在地,在傅黎揭下嘴上的繃條后,便見她立即倉皇失措磕頭求饒道:
“大人?。∥也皇翘阶?,我什么都不知道??!”
炎立揚(yáng)了揚(yáng)眉:
“你是不是暗探你自己心里清楚,審問了你這么久都沒問出什么,我也不必再廢什么功夫了!你問問她們認(rèn)不認(rèn)識你?”
祁煜說著,看向跪了一地的侍女們。
侍女們均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雖然她們并不認(rèn)識這個人,但是此人身著縣令府侍女的服飾,一看便知是縣令府的侍女。
而黃衣侍女身子略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么,抬頭看著面若冰霜的炎立,詢問道:
“奴婢愚鈍,不知大人綁著府上婢子做什么?可是這個婢子做錯了什么惹惱了大人?”
炎立聽此嘴角微勾:
“這個婢子不好好干活,非要跑來我這兒來聽什么墻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李縣令派來的探子呢!你們不是說你們是李縣令派來的嗎?你們認(rèn)識這個婢子嗎?”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沉默。
這個問題對于她們來說可是個難題。
如果說認(rèn)識,就印證了不僅這個陌生的婢女是探子,就連她們也可能會被發(fā)現(xiàn)。
可是如果說不認(rèn)識,就讓她白白的死了也著實(shí)可惜。萬一這個侍女真的是探子,那她可就是唯一能夠知道炎立近日情況的人。
就算她不是,倒不如賣她個人請,從她口中套出些訊息,也省的她們無功而返被大人責(zé)罰。
黃衣女子是個有主見的人,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思慮再三,直起身子回道:
“回大人話,奴婢認(rèn)得她,她名叫小碧,但她卻并不是在李大人身邊做事的,而是在花房任職,平時為人懶散,偷奸?;瑧T了的。還請大人讓奴婢帶回去,自會有管事懲戒于她?!?p> “哦?是嗎?”
炎立略顯不信的樣子。
其他人瞧黃衣女子率先說了,也不再怕什么,連連附和。
“是的是的!奴婢也認(rèn)識的,之前還跟她同房過?!?p> “奴婢也認(rèn)識她。”
“奴婢們不敢欺瞞。”
……
聽著下面一眾侍女的附和,三娘與炎立悄無聲息的對視了一眼,暗自一笑。
也是時候再添一把火了!
三娘立即不停的磕頭求饒道:
“奴婢再也不敢偷懶了!可是奴婢真的不是什么探子??!還請大人明察!”
三娘為了效果逼真,真的朝地上猛磕了幾個頭,腦袋中央也立即磕紅了一片。
一旁的傅黎有些看不下去了,拽住仍然想要往前磕頭的三娘,朝炎立說道:
“主子,看來這丫頭沒有說謊,她真的不是探子。依屬下之見,不如放了她吧,畢竟這丫頭是李縣令府上的人,我們不好出手!”
炎立故作沉思了片刻,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松綁吧!”
三娘聽此,立刻十分激動地說道: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見三娘還欲再往前磕頭,傅黎眼疾手快的拉住三娘,將綁在三娘身上的繩子揭開,在沒人注意的視野盲區(qū)瞪了三娘一眼,示意三娘不要再磕了。
三娘若有似無的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便伏跪在了地上。
因?yàn)楝F(xiàn)在她只感覺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明顯能感覺到坐在上首位置的炎立已經(jīng)生氣了。
跪于地上的一眾侍女也不由被這恐怖的威懾力嚇得瑟瑟發(fā)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周圍更是靜的可怕,只能聽到手中扣動桌面“噠噠噠”的聲音。
“不管你們是真的探子也好,假的探子也罷!回去告訴李威,有什么話就讓他親自來說!有什么想知道的也讓她親自來問!倘若再讓些什么婢女小廝來我這里,還記得幾天前吊掛在縣令府大門口的頭顱了嗎?那個……就是你們的下場!”
三娘心里門清,這句話絕不止是恐嚇!
侍女們聽了這話,均是一驚,后脊發(fā)涼。
縣令府大門口恐怖如斯的景象她們至今都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不只是縣令府的人,恐怕就連整個菱湖縣都傳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