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井口

　　“也罷，還不快些去。”掌使瞥一眼云莫，“如此膽小，能成何事?！?p>　　芷淑迅速在身邊的蘿箙內(nèi)掏出一件物品塞進(jìn)衣袖，起身從云莫身邊走過，嘲諷的口氣說道：“你不是急于拿到銅符的嗎，為何還站著不動？”

　　云莫萬不得已隨著一起走出繡室。

　　屋外一片漆黑，景物甚是難辨，雨雖下的小了些，打在身上卻是極其的不舒服。芷淑走在前邊，腳下根本看不清路面，她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判斷著水井的方位。云莫在后邊跟著，雙手舉過頭頂遮擋雨水，嘴里不住地嘰咕著抱怨，“賤人，害人不淺，銅符放在哪里不可，非要放在那么一個該死的地方?！?p>　　芷淑猛地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說道：“若不是你狠毒將采莪推下井去，又怎會如此？”芷淑的聲音很小，但卻十分的嚴(yán)厲。云莫毫無心理準(zhǔn)備，冷不防于黑暗中撞上突然回頭訓(xùn)斥她的芷淑，不禁嚇了一跳，少時才反應(yīng)過來，“你，你胡，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是心里明白?！避剖缋湫σ宦曓D(zhuǎn)回身，繼續(xù)小心地向前走去。

　　本就有些膽怯的云莫心跳更是加速，芷淑的話語在黑暗的夜晚和凄厲的雨中，令她徒增了恐怖與不安，她趕緊閉了嘴無奈地跟在芷淑身后，顯得縮手縮腳。

　　摸索著來到井邊，只能模糊地看到那只孤單的木轱轆在風(fēng)雨中微微擺動的影子。芷淑很小心地踏上井臺，回頭看了看，云莫距離井邊還有一小段距離，正低著頭慢慢向這邊靠過來。

　　芷淑掏出衣袖中的物品，雙手扶住了木把手，將那東西掛了上去。然后又轉(zhuǎn)回身，對著沒太有勇氣踏上井臺的云莫說道：“還是你過來找尋一下吧，我在轱轆上摸過了一遍，沒有摸到銅符?！?p>　　“別，別，還是你再找找，我在這里等著便是?！?p>　　“我是見你膽小，陪同你一起過來，銅符找不到與我又有何干？”說著芷淑就要邁下井臺。

　　“姐姐慢著，”云莫放下舉在頭頂?shù)碾p手，笑著說道：“我再找尋一遍，姐姐還需在一旁陪我才是?！?p>　　芷淑往一邊挪了挪，云莫站上來小心地扶住了木轱轆。天太黑用眼睛尋找?guī)缀跏遣惶赡艿?，云莫小心翼翼地在整個木轱轆上摸了一遍，當(dāng)她摸到木轱轆把手的時候，無意中碰到了什么，一個細(xì)影輕輕晃動了幾下。

　　云莫大喜，一時將膽怯拋向了腦后，興奮道：“果然是掛在了這里。”說著，伸手摸過去把那東西摘了下來。

　　芷淑也顯得有些興奮“找到了就好，還是快些回去交差，免得在此淋雨?！闭f著，扯了她就要往井臺下面走。云莫剛要把手縮回，欲將那沉甸甸的東西揣入懷中，卻聽啪的一聲響，手下一輕那所謂的銅符脫離線繩落入井中……這一下非同小可，兩個人同時傻了眼，云莫抬起手臂，眼前只剩下一截繩子還在手中抓著。

　　二人很是狼狽地回到繡室，云莫哭喪著臉將銅符掉落的事情同掌使講了，最后將紅色的斷繩遞給掌使，又一臉無辜的表情說道：“大人，若不是祁姬那個賤婢將這么貴重的銅符掛在井口，雨淋風(fēng)吹的，這繩子也不會那么容易就斷掉的?！?p>　　繡掌使接過斷繩雙眼盯著云莫，咬了咬牙崩出一句話來“你這沒用的東西?！笨吹某?，在她的內(nèi)心已是萬江翻涌，好幾種情緒交匯在一起，不僅僅是能夠用怒火可以形容的了。

　　少時，繡掌使惡狠狠地目光從云莫身上移向了祁姬，此時的祁姬已經(jīng)昏昏欲睡，采芑雙手擎著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看到掌使惡毒的目光射來，采芑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子護(hù)住了祁姬。

　　芷淑擔(dān)心她欲對祁姬不利，想好了對策于是說道：“大人，這件事同祁繡娘沒有一點關(guān)系，若不是采莪出事，她又怎會拿銅符用來祈福。而且祈福一事本在民間就十分流行，如此善事，更何況是在這天下至尊的皇宮?！?p>　　“你給我閉嘴。”繡使大為惱火，“銅符丟失讓本使如何交待？”

　　“依婢女看來，不如就將銅符之事如實地稟明了。婢女不知這銅符出自哪位夫人的殿宇，但不管是哪位夫人，萬民皆視為佛母一般，必是蘊儀豁達(dá)，善良為懷。對一個落難的宮女也定會心存慈悲，又怎會去追究祈福這一善事吶？再說大人也不希望在這繡坊內(nèi)，有什么不吉的事情發(fā)生吧?！笨此票砻胬仟N的芷淑，實則內(nèi)心卻是十分的痛快，銅符一事即將瞞天過海，一塊石頭便可做的天衣無縫不留一絲痕跡，想想都覺好笑。

　　繡掌使聽芷淑講完，真的是啞巴吃黃連萬般無奈了，說夫人們皆都善良慈悲她又怎敢反駁。若是追究，起始皆因了自己的一介私事，如將事源扯出豈不麻煩？那芷淑連同祁姬看似柔弱，但與外強中干的云莫比起來，卻是極其精明……掌使大人想到這里，只得打碎了銀牙吞下肚，暫時隱下了怒火，指著她們幾人，吼道：“銅符一事暫且放下，明日所有的繡服午時前定要交上，若是耽擱了，自是再別想逃過懲罰?！闭f著一指采芑，“將她喚起，采莪的繡品你們須一并交來，若誤了時辰一同罰入污室?！?p>　　說完，掌使將那節(jié)斷繩使勁揣入衣袋，狠狠地瞪了云莫一眼，向屋外走去。

　　云莫乖乖地坐回到自己的繡座，心里卻是放心不下，盤算著待掌使消消氣再過去商議不遲。

　　采芑同芷淑將祁姬扶起，回睡房換了一身干衣，采芑看一眼睡著的采莪像是無甚大礙，便打了水欲去柴房。祁姬喚住她“采芑莫去了，時間剩的不多，我們還須趕緊回去做活?！?p>　　芷淑摸了摸祁姬的額頭，已是十分的燙人，憐惜道：“妹妹正在高燒，怎可硬撐。采芑去柴房燒水，今夜我加加緊，把妹妹們的活都趕出來，你就在此歇息便是?！?p>　　采芑答應(yīng)一聲端起陶罐，抹著眼淚向柴房走去。

　　祁姬道：“謝謝姐姐的好意，只是三個人的活你一個人就算一夜不睡，也是不可能完成的。我的身體還可以支撐，待采芑燒了熱水喝過了就無礙了?！?p>　　芷淑閉言，無奈地?fù)u了搖頭。

　　祁姬疲倦地為采莪掐一下脈，又為她塞了塞被角，二人走出睡房將房門關(guān)好。祁姬望一眼對面繡掌使的房間，窗戶里閃動著微弱的光線，她趴上芷淑的耳朵輕聲說道：“姐姐明日需要辦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