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夏天就吵吵嚷嚷的鳴蟬迫不及待地通知我們季節(jié)的變換。我們把鳴蟬喚作知了,俗語說:“知了叫,荔枝熟?!敝舜似鸨朔慕袉?,告訴我們園子里的荔枝已到成熟的時節(jié)了。孩子們一邊熱切盼望采摘荔枝一邊捕捉知了。相比蜻蜓蝴蝶,知了捉起來更容易。它笨重的軀體上長著一個笨笨的腦袋。它自以為了不起的,非要展示它獨一無二的歌喉。唱起歌來肆無忌憚,鬧得人盡皆知。孩子尋聲而至,有時伏在低低的樹干上,有時落在屋檐下,有時貼在房門口,只要悄悄走近,雙手一捂,準能捂下來。知了飛起來也不夠利索,一次捂不住讓它逃吧,它驚慌失措亂飛亂竄一不留神就跌落地上剛好肚子朝天,最后還是成了孩子們的囊中之物。
夏天是我們小山村最熱鬧的時節(jié)了。到了七月份,“荔枝節(jié)”就隆重拉開了序幕。流溪河兩岸的荔枝園里果實累累。果園里的荔枝一串串,一擼擼綴滿枝頭,遠看像一團團紅云在云海里舞蹈,近看像美人頭上鑲滿的紅寶石,吸引著五湖四海的親朋好友。人們像過節(jié)一樣從四面八方趕來,沸沸揚揚人潮涌動,父親熱情招呼遠方的客人隨便拿隨便吃,客人不好意思不勞而獲自告奮勇幫采荔枝。吃荔枝的,采荔枝的,收購荔枝的像螞蟻在林間蠕動。地上堆滿了從樹上摘下的荔枝,母親忙著挑揀好的荔枝裝進籮筐,準備賣個好價錢。一般到園子里來收購的價格都偏低,大氣人家不在乎少幾毛錢的直接干脆利落就在園子里做成了交易。小氣人家談不攏價格的寧愿自己辛苦點挑到河對面的市場里去賣個好價錢。到流溪河對面市場要坐船,河里只有一條運道,只有一只不大不小飄飄搖搖的船只,船夫是個膚色黝黑健碩有力的中年男人,成天撥弄著一條碗口粗的竹篙渡人們往返兩岸,不知穿梭了多少次,也不見他絲毫疲憊的模樣。有時候婦人沒有力氣搬運一籮籮百斤重的荔枝,好心的船夫總會雙手一揪,一抬,幾下子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臄[放船上,然后撥水開船,來去如飛。
“荔枝節(jié)”也是我們小孩子最快樂的時光,以往父母都不許我們靠近河道,“荔枝節(jié)”這天我們得到了赦免,可以在河邊甚至河里任意玩耍。因為父母也在河里游泳摸魚,捉蝦扒蜆,我們跟著在河邊玩水嬉戲,挖坑堆沙,整個河道沸騰起來。河床不深,踩在河中,河水才沒過腰間,里面是軟綿綿的細沙。河水清澈見底,能看到水底的卵石細沙。扒開細沙,隱約可見一粒粒黑褐色的蜆子,指甲大的蜆子只要用手在沙中扒拉幾下就立刻現(xiàn)出原形。賣完荔枝回來的父母直接用裝過荔枝的籮筐裝蜆子,小孩都投入扒蜆的活動中,一個個彎腰弓背,雙手運轉(zhuǎn),像撿石子那樣輕松容易,一抓就一大把,一會功夫就裝滿了一大籮筐,對于父母來說這一天是雙豐收,賣完了荔枝荷包鼓鼓的春風(fēng)得意,接著又在河里撈到了可以吃幾天的河鮮,飽了口福。蜆子可以汆湯,湯色乳白,味鮮??梢猿淳虏耍兜罉O好。清李調(diào)元在《南越筆記。白蜆》寫到:南風(fēng)起,落蜆子,生于霧,成于水,北風(fēng)瘦,南風(fēng)肥,厚至丈,取不稀。
夏天豐盛的水果和鮮美的蜆子飽脹了我們的胃口,我們都依依不舍地告別了盛夏迎來了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