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走寺
我要讓你為我陪葬!
亦如花朵踐踏貧瘠的土壤;
我要讓你為我陪葬!
好似腐尸于樹下乘涼;
我要讓你為我陪葬!
就同惡鳥在空中回蕩。
——?陰摩羅,陰摩羅!?作者:不詳。
……
蒼白無力的沙啞聲呼喚刀鋒荊棘從深處傳來。
“孤獨的人啊,宿命,無力的過去在追趕你,你要如何是好啊?!?p> 銀色的光芒從一盞盞走馬燈面前劃過,破開了幽暗深邃,血肉模糊的灰色囊泡,露出了無數(shù)片腌臜碎夢。
“你要怎么做才能從噩夢中醒來呢,是否該告訴你你是誰呢?”
……
“咕嚕咕?!?p> “象”從一潭死水中抽出了頭,污水像粘液一樣粘在了黑色的短發(fā)上,他用手背擦試,發(fā)現(xiàn)污水的惡臭程度遠超他的想象,就在他幾乎要吐出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一旁破爛的衣服角,正準備扒拉的時候,一群綠頭蒼蠅從腐爛白骨里沖出,在腦袋周圍來回飛舞。
呼吸的空氣里帶有極其濃重的瘴氣,腐敗的真菌散發(fā)出的孢子飄浮在空氣中,每呼吸一次就如同火焰在灼燒肺部,普通人很難在這種地方呼吸。
他拿起破敗的衣服碎片擦拭身體,身上那淺藍色的和服被腐尸的血水沾染,異常沉重,渾身上下都是連片的不明物體。
就在他艱難地從尸體堆中爬出時,那聲響引得一雙異常的目光朝他注視著。
沉默的時間變得更加詭異。
他看著烏云密布的無光天空,只有連光照都無法穿透那厚厚的灰色云層。
干枯的老樹上吊著三三兩兩的烏鴉。
在尸體堆的上方忽然閃過一道黑色的影子,好像一只怪鳥從他頭頂飛過。
“哼,那又是什么東西?”
他感到有趣,尤其是面前的這些白骨堆和腐爛尸體穿著破舊的古代裝束。
預料到這個世界不會那么尋常。
“啊!”
恐怖而尖銳的叫聲在上空盤旋回蕩著,像是鳥叫,像是人類死前的痛苦哀嚎,隨著尖叫時間越來越長,從源頭的喉嚨深處發(fā)出的聲音愈加地渾濁不清,混沌不堪。
他用其他死去的人身上的破舊和服包裹著自己濕透的身體,稍微活動活動,似乎對此時的身體很滿意——半開的胸膛上有著顯而易見的胸肌,一身腱子肉和靈活的身材,雖然矮了一點,和現(xiàn)界的身體身高似乎一致,但比原來強了很多。
不可否認,這副身體的視覺和聽覺比原來更為敏銳,脫離近視的狀態(tài)讓“象”如獲新生。不一會就把周圍的房屋結構和花草樹木的方位成竹在胸。
尸體堆積在破舊不堪的寺廟之后,而尸體堆的四周都被貼上了鬼畫符一般的紙條,還有紛多的結印被已經(jīng)腐敗的木條插在地上,看上去十分的不詳。
左右前后都有的深色破敗寺廟圍墻,似乎曾是被巨物沖撞開一般,那些碎石塊在地上靜靜地躺著,爬滿了青苔雜草。幾個不尋常的痕跡在地上匍匐,有些是車轍,有些......則不可名狀。
還有一些所謂的雜草因為某種原因變得枯萎彎曲,失去了翠綠的顏色,取而代之的是棕褐色以及一些燒焦般黑褐色。
隨著尖叫聲越來越響,一陣陣陰風般的氣流卷起尸體堆上的臭氣,撲面而來......那玩意站在寺廟的尖頂上顯露了真形:
像人的部分只有面部,倒是有幾分人類骨骼的樣子,似乎已經(jīng)面目全非,那鼻梁已經(jīng)變異成了一種尖銳鳥喙般的樣子,而那脫臼的下巴上藕斷絲連的牙齒仍留有人類的痕跡,卻不怎么明顯。耳朵好似退化般縮小到只剩下肉球一般的形狀,耳道變成了小小的空洞,由于下巴處的骨骼已經(jīng)脫臼,只有上半部分除去鳥嘴一般的鼻子才能勉強看成是人的模樣。但下半身卻完全不是人。
他猜想是人脊椎和手連成了一體,反倒是詭異的站姿好像鳥類一般,依照柱子的大小對比地看出那畜生有柱子一半高,翅膀跟身體一樣長,而流線型的身體正告訴“象”那下半身跟鳥一樣。翅膀的發(fā)育不良讓他看出那畜生頭重腳輕,就算如此,擁有能夠在空中飛翔能力,自然不能以貌取畜生。
通體烏黑的畜生喉嚨里有股氣一般卡住,一個瘤子般的東西杵在“鳥脖子”處,用那雙人類的眼睛不停地擺頭盯著他看。
“?。 ?p> 那不人不鳥的聲音再次從背后傳出,一頭,兩頭......
“哼,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不是嗎?”
“象”看著眼前的場景冷笑地說道。他好像真的認為那三頭畜生會聽得懂他所說的話一般。
不一會一雙狡黠的雙眼在柱子的陰影處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頂著一頭半長的短發(fā)差不多要把耳朵遮住,一身淺灰色的有點灰塵似的和服,細得差不多像成年人腿骨的小腿下還踩著普通的木頭做成小木屐的小孩子。
“尸鬼!”
孩子看見他直立站在地上害怕得大叫,而這叫聲反而把“真正的怪物”吸引過去,他眼睜睜地看著頭上另外兩只畜生正朝那孩子飛去。
“害,傻孩子......”
他嘆了口氣,嘴里喃喃道。
在尸體堆的中央有一把豎直插在地上,已經(jīng)布滿鐵銹的太刀。而他已經(jīng)注意到這把刀很久了,雖然是生銹的。
“銹祓?!維ABIXIOKIO】”
“象”的聲音低沉,就如同呼動咒語。
“看看你又有什么本事吧?!彼O碌哪侵还治镎f道,好像那畜生能聽懂他的話一樣。
“象”右手拿起刀柄,神奇的是那刀身上的銹跡正如所言一般慢慢被“祓除”,如魚的鱗片一般從銀白色的金屬面上掉落。
他輕撫刀身后,作出預備的攻擊招式——左手虛扶刀背,刀鋒朝上,雙腳站穩(wěn)岔開,重心則放在中間的位置。
怪物正呆呆地看著他的行為,不為所動。
于是他選擇先手出擊。只是擔心那孩子遭遇不測,更別提那兩個畜生來者不善,也許晚一步,再找到小孩的時候也許只剩下一具尸骸。
“真舞亂刀流,請多指教!”
“象”眼神凌厲,從原地突起,變換身體姿勢,將刀鋒藏于左胯,以彎曲的左手為刀鞘,蓄勢而待發(fā)。被惡臭血水沾濕的衣服和肌膚緊密接觸,雖然移動困難,但是大幅度的動作卻不留下任何破綻,精湛的身法似乎可以阻擋任何方向的進攻。
怪物開始瘋狂尖叫著,總算發(fā)覺到危險,開始朝著他突進的方向下墜,黑色的羽毛遮天蔽日一般降落,尖銳的怪喙一下就朝他腦袋戳去,就像饑渴的蚊子叮咬人。
“象”提前松開左手心,那太刀就如同風中柳絮,從左胯抽離,揚起而上,勢頭強勁有力,甚至有尖銳的風嘯肆意游走。
那割草一般的速度瞬間把那怪物的鳥喙切除,不知是光線昏暗還是怎地,半月形招式的速度之快甚至連刀鋒殘影都于空中停留了一陣。
大量黑血從切口處噴射而出,這種地步的噴血量一看就知道那畜生肯定疼得要死。
怪物一個踉蹌跌倒在破敗寺廟后方廊道上,柱子擋住了翅膀,甩得怪物生疼,同時又尖叫了起來,那嗚咽的聲音難聽至極。
“象”走近那畜生,恢復姿勢,收復刀身,彎曲手腕將刀尖扭轉朝前,狹小空間限制很大,為了防止刀卡在柱子和墻體上,只用范圍較小的技巧——用刀尖在空中劃圈……
不料,在斬下畜生的頭顱時,那喉嚨處的瘤子狀凸起攜帶著青色的爆炎噴射而出,“象”用手臂抵擋,還是被那詭異的青焰灼燒。
雖然氣勢很大,威力卻不怎么強?!跋蟆笨戳丝瓷砩希箾]有那處是有被燒黑的痕跡。
他把斷喙的怪物頭顱連同斬斷的鳥喙裝進一個隨便撿來的囊袋,朝著小孩的方向跑去。
寺院不大,幾乎只有百尺之距,“象”觀察到那兩頭怪物發(fā)覺自己的同伴死掉后轉而發(fā)狂地朝他的位置沖來,嘴里還吐著那死去同伴也擁有的詭異青焰。
看著縮在墻角拖著一副因奔跑而摔傷的身體發(fā)抖著的小孩安然無恙的樣子,“象”那提心吊膽的心稍微地放了放。
他恢復刀勢,故技重施的姿勢讓那兩個發(fā)狂的畜生愈加惱怒,其中一個用尖銳的腳來踏,另一個繼續(xù)噴出青焰想要燒死自己。
“哼?!?p> “象”冷冷地譏笑著兩頭畜生。
那雙眼里有著更為兇狠的神情,殺氣在他周圍彌漫著,冰冷而殘忍。
洶涌的殺氣讓兩個畜生立刻在半空中愣住不敢動彈,不曾想到結局,頭部就和身體一分為二。
“呼?!?p> “象”呼出一口濁氣,似乎還冒著白色的霧氣。
兩個無頭怪物尸體便倒在地上,一片死寂。
“哼,不過爾爾。”
他再次嘲笑三只無頭怪物的尸體,譏諷著生前如此弱小的它們。
將刀放在一旁,便伸出雙手將兩個怪物的頭抓起來扔進來那本就裝著一個怪物頭的囊袋。他把目光又放在了角落里的小孩子,想要向前朝那孩子走去。
那小孩依舊很害怕,即使整個殺死怪物的過程都被他從手指縫中看到了,但看著“象”的臉還是感到恐懼,那表情浮現(xiàn)在臉上,簡直不言而喻。
“喂,小鬼,這是什么地方?”
“象”好似不懷好意地問道。
“啊啊,不要吃我!”
小孩機靈地趕緊站起身來踉蹌地跑著,沒過一會又被腳下的什么東西絆倒,嗷嗷大哭。
“象”走上去用右手將綁好的囊袋挎在右肩上,左手上前拉起小孩的后衣領,因為沒控制力道,一下子就把小孩提了起來。那孩子身上臟兮兮的,本來幼嫩的孩童肌膚在他身上卻變成了泥巴和灰塵的結合體的一般,看上去并不像是大戶人家,更像是野小子,但還是繼續(xù)聞道:
“這里是什么地方?”
“不,不,不要……救命,救命!”
小孩因為被人提起來的緣故,恐懼感驅使著他掙扎地脫離“象”的左手,雖然很想問出答案來,可是就現(xiàn)在的情形完全是漫不經(jīng)心,一下子就被掙脫開,那小孩像條狗一樣四肢都貼在地上爬了幾下,呼呼喘著氣,才踉蹌地站了起來,最后在他的目視下跑得無影無蹤。
他嘆了口悶氣,看著這殘破的寺院,心想著:既然有這種怪物也不必久留,先去找個干凈的地方休整才是正確的選擇。
直到剛才,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光腳,而腳底的繭厚厚一層,所以踩在地上沒什么感覺。環(huán)顧一周,那寺院的墻邊一排木屐和草鞋被人整齊擺放著。“象”挑了一雙最順眼的草鞋穿上,上腳的那一瞬間新鮮感十足。
至此,“象”的好奇心終究戰(zhàn)勝了本能,他決定還是先走進寺中一探究竟在做打算也不遲。
但很快他就失望透頂……
那寺里的東西像是被洗劫一空般,供奉的佛像連半個身子都消失不見,殘垣斷壁滿目瘡痍,雜草在寺中叢生,詭異的樹藤插在墻里蔓延開,破爛的帷幕逐漸被樹藤吞噬殆盡,那尊破敗佛像背后的黑色陰影中又好似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
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臨走前在寺前的地藏像上看到了很多熄滅蠟燭,好像在包裹著地藏像的頭顱??菟赖臉渖夏侨齼蓛傻臑貘f寂靜得詭異。
“象”覺得有趣便仔細盯著地藏像,發(fā)現(xiàn)有那地藏像心臟的位置上有一個奇怪的雕刻痕跡,普通人無法觀察到的細節(jié)在他眼中就像眼中釘一般刺眼,但是風吹雨蝕,已經(jīng)模糊不清。
因為看不懂也就不再追究這到底是什么痕跡。
在寺周圍的小路上有很多血跡和破敗的馬車,連最普通不過的輪子都多多少少帶著干涸的血夜痕跡。丟棄的盔甲被堆在樹蔭下的某處,以及兵器之類被歪歪斜斜地扦插在泥土上跟樹苗一個待遇。
還沒決定該走哪個岔路口,另一邊的盔甲搖晃的震動聲和談話聲引起了他的注意,細微入耳的聲音在他耳中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什么東西。
他沒繼續(xù)走或者藏起來,只是靠在斷掉的車轱轆旁坐著,先前的刀也被他用一些干秸稈綁住防止露出刀刃傷害自己,靜靜地躺在他的旁邊。
“明天就要進兵崗丸,到時候我們又要跟隨援軍繼續(xù)作戰(zhàn),統(tǒng)軍的將領居然是個嗜殺的變態(tài),真惡心?!?p> 那人的甲胄晃動之余,“象”聽著談話聲出了神。
“噓,不要讓探子聽到了,要被殺頭的!”
“可惡?!?p> 那人立刻收嘴,不再言語,直到遇到了坐在地上的“象”,但是看到“象”渾身都是污血,雖然身材纖細,但旁邊還放著一把太刀,不免得忌憚,最后還是軍人的榮光和武士階級特有的仗勢欺人讓他沒有感到恐懼。
“喂,你是誰,怎么在這種地方?這里是戰(zhàn)場,快滾!”
兩個穿著輕型甲胄的武士挎著刀在跟前搭配著呵斥“象”。
“你這家伙,難不成是敵軍派來的探子嗎?”
“你們兩個怎么不把我?guī)Щ厝枂柲???p> “象”反問道。
“你這家伙……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其中一個情緒激動的武士差點就拔出刀來,右手大拇指已經(jīng)按到了刀鐔,這個姿勢優(yōu)越在于一旦“象”有什么不安全的舉措,就能立刻拔刀將他斬殺。
但是另一個眼里閃著狡黠的目光,把將要因“象”那失禮的行為動怒的的武士的手按住。
“那樣就夠了。”
武士走上前,把準備好的麻繩一邊把他雙手綁住,一邊還吐槽道好臭,“象”的臉上都是污血,而且遮住了大部分的皮膚,幾乎看不清真實的面容。
“這家伙該不會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逃兵吧?”
“看他的樣子也沒有逃兵的裝束,但是很有可能偽裝成平民。不過任由我們帶進營帳里隨意處置的做法……話說回來,這家伙還真是蠢得不行?!?p>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蠢的人,肯定是餓了好幾天實在沒辦法了吧?哈哈哈?!?p> 兩個武士嘲笑著“象”。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卻沒有一個活人,從寺院到一些荒郊野嶺之間,對照死尸體的數(shù)量可以看出,寺院的位置還算偏僻,頂多堆積一些生活在寺院周圍的居民的尸體,而接下來則是整個主戰(zhàn)場最中心的位置,惡臭的濃度急劇上升。
尸山血海的場景呈現(xiàn)在仨人面前,一道用尸體堆積成的三米高的墻在幾百米外居然將一個村落圍得水泄不通。
看到這里,“象”不禁想象到村子那些里空蕩蕩的房子,細思極恐,若是普通人已經(jīng)感到恐懼萬分。
很顯然,村子已經(jīng)被占領,而且沒有挖坑填尸的舉措,只是單純堆積尸體。
“象”可以想象到這些武士到底有多么野蠻無情,包括更為殘忍的將領,簡直是一個殺人魔,對殺人的榮耀從堆積的尸體墻就可以看得出。
而尸墻之上幾桿旗幟飄揚著,上面以白色為背景,紅色的邊緣處于上下方,一些漂浮的波紋把一個金色的繡章托舉,看上去那繡章就像一個房子一樣,只不過做了圓化處理,不認真看的話還真的分辨不出哪部分是屋檐哪部分是立柱墻體。豎直長方形的旗幟搭配這樣的旗幟圖案還是效果還是非常顯著。
“金色的房子,金色的屋子……”
“象”心里想著。
豁口在尸體較少的地方打開,仔細看,那才是村口的柵欄門。
兩個武士用厚厚的白布圍住自己的口鼻,費力地推拉門,吱呀作響的門把緊貼在其上的尸體震落幾具。
“哼,真惡心。”“象”在心里說著。
兩個架住“象”快速閉氣走到村落里面,在快走了幾百米后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象”則一直深深地吐息著濁氣,面無表情地觀察著四周。
死亡蔓延在村子的沒一個角落,同寺院里的殘破景象不一樣,唯獨營帳附近的房屋沒有遭到破壞,里面閃著火光,近千名武士在其中來回穿梭,不時喧鬧,炊煙裊裊。
“快走!”
兩個武士看“象”停住的腳步急忙催促,直到走進了一個稍微大一些的房屋,開合大門,看上去像將領的人映入眼簾。
那絡腮胡茂盛的糙面男人擺著個臭臉,擺擺頭,兩個武士意會,連忙拋下“象”,從營帳中走出。
房屋里十幾個護衛(wèi)武士直勾勾地盯著“象”,還一邊談論“到底是不是逃兵或者敵軍逃兵”的問題。
“報上名來?!?p> 抑揚頓挫的粗糙聲音從那糙面男人的喉嚨里發(fā)出,“象”本想不為所動,手里身無長物,且對這個世界不甚了解,要是出現(xiàn)了風和廿月這樣的怪物那就很麻煩,因此還是小心微妙,暫時裝作“妥協(xié)”。
“啟稟大人,小人叫‘象’。”
“象”用孬弱的聲音回答,低聲下氣,把自己身上強壯的部分隱藏起來,裝作帶著害怕心情和顫抖的身體來此地。
“我問你名字!”
“是,大人,我的名字就是“象”,我從小就沒有父母,只能看見什么東西就取名字……”
“停!”
糙面男人不好氣地吼道。
男人擺擺頭,示意周圍的護衛(wèi)以眼神。
“象”雙手得以松綁。
裝腔作勢的“象”立刻跪伏在地上,嘴里裝作發(fā)出嗚咽的所謂害怕的聲音。
那些個武士看到這些舉動都忍俊不禁地偷偷笑了起來。
“你,從哪里來?”
糙面男人甲胄晃動響亮,這個問題確實問倒了“象”,但是他從武士口中得知接下來的行軍路徑就是前往一個叫做“崗丸”的地方,所以他就顫顫巍巍地說出了那個名字。
“崗丸?”
“象”聽到了糙面男人那種嘟囔的聲音。
便繼續(xù)裝腔作勢地回答道:
“是,大人,我在從崗丸來這里的路上遭遇戰(zhàn)爭,因為害怕被殺而躲到死人堆里,沒想到醒來時就在那個破寺里了?!?p> “破寺?”
糙面男人又嘟囔著。
“把那兩個帶他來的人叫進來!”
兩個剛剛把“象”帶進來的武士不一會就從外邊進到了營帳里。
“你們把事情說清楚?!?p> “是,田坂大人,我們是在巡邏的路上碰到他的,他可能就是從井走寺的死人堆里爬出來,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可能是因為餓傻了,然后要求我們帶回來?!?p> “我們還發(fā)現(xiàn)他帶著一個很大的行囊!”
“碰!”
糙面男人忽然勃然大怒,狠狠拍打木質桌椅,恨不得要把所有人都吃了一般。
“可惡,你居然敢耍我,這種對答如流的人像是準備餓死的人嗎?!”
武士忌憚地低下頭半跪在地上。
“大人……”
“象”本想稍微裝作解釋一番,沒想到那糙面男人連機會也不給。
“混賬東西,居然敢插我話!”
他擺手,那幾個護衛(wèi)立刻按刀做出預備姿勢,只要下令,護衛(wèi)就可以當場處決“象”。
怒火中燒的他忽然看見那兩個武士帶進來的鼓脹的行囊,時間已過很久,囊袋深處滲出黑色的血來,他稍微有些好奇,再次指示“象”身后那兩個武士打開。
從囊袋中露出三個不人不鳥的死頭顱,兩個武士見狀連忙按住刀,后退幾步,那糙面男人也因為這種景象而詫異和在場的所有武士都感到震驚不已。
“陰摩羅!”
“是陰摩羅??!”
“從哪里來的?”
……
頓時營帳里嘩然一片,有人感到恐懼,有人看到頭顱便覺得惡心反胃,有人則嗤之以鼻,談論聲鋪天蓋地,連營帳外的那些武士也差一點就趕過來看熱鬧,探頭探腦。
“這是怎么回事?”
那個名稱田坂的糙面男人從椅子上坐起,怒氣似乎消走大半。
兩個武士吞咽口水,說話聲音似有底氣不足樣。
“回稟田坂大人,這個囊袋是這個家伙身上帶有的,我們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就坐在路邊,然后身旁就是這個囊袋。”
井走寺,陰摩羅……兩個詞匯都讓“象”感到有意思,因此他決定繼續(xù)陪他們演下去。
“你,叫象的家伙,這些陰摩羅的頭到底從何而來?”
“象”把頭埋得更低,腦子飛快的轉動,但依舊裝腔作勢,更加低聲下氣地回答道:
“大人,我在破寺的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夢:有一個像神明的聲音跟我說道,只要把三顆怪鳥的頭埋在寺內(nèi)佛像的面前,就能過度化三個怪鳥,然后我就會衣食不愁,不會因為挨餓而死。等我醒來的時候,渾渾噩噩地,不知怎地旁邊就多出了一個囊袋,我打開一看嚇了一跳,里面就是三顆怪鳥的頭顱。但是那破寺恐怖至極,我害怕有其他怪物,不敢多呆,就立刻跑了出去,坐在路邊歇息的時候遇到了兩個武士大人,于是請求他們帶自己離開那個鬼地方?!?p> “看你這種軟弱的人至極也不可能斬殺三個陰摩羅,只要一個陰摩羅盯上你,你早就尸骨無存了,若有這等好事居然都不享用?”
糙面的名為田坂的男人眼里閃爍狡黠的目光,不好氣地說道。
“他肯定餓了,讓他去吃東西,等會我們出發(fā)去井走寺,看看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我就把他的頭砍下來!”
時間來到傍晚,陰沉的天空變得更加黑暗,他在吃飯的時候在燈火照不到,武士的目光不及的黑暗地方又看到白天于井走寺看到那個小孩,那小孩見狀就捂住自己的嘴,繼續(xù)盯著“象”。
等“象”和武士一起即將隨行的時候卻找不到那小孩的身影了。
樹林之內(nèi)無燈火的地方黑暗叢生,如有鬼怪于其中穿行,順著營帳原路返回井走寺的路上,“象”已經(jīng)把重新綁上的枷鎖解開,等待時機脫離這些武士的看守。
十幾名護衛(wèi)的武士跟隨在田坂的身后,左右護衛(wèi)的武士一人拿著火把,一人則極不情愿地拿著裝著那三顆頭顱的囊袋。
甲胄晃動,步伐紛多雜亂,“象”頓感有些心煩意亂,但是接下來的計劃還是成竹在胸。
田坂協(xié)同十幾名武士已經(jīng)正式走進了寺院。
枯萎的樹枝上站著三三兩兩的烏鴉。
“象”注意到白天的三具尸體早已憑空消失不見,預感到也許會有有意思的情況出現(xiàn),但沒有說出口,只是想看看會發(fā)生什么。
那被毀半身佛像前金色的漆黯淡無光。漆黑的環(huán)境以及藏在后方的尸體堆讓他感到不適以外,那所謂度化的獎勵更讓他感到期待,欲望頓時蓋過了一切,讓他腦袋發(fā)熱全然不能察覺周圍環(huán)境。
“挖?!?p> 其中兩個武士拿起鐵鍬用力敲動著那寺廟里的地板,石板堅硬,但是耐不住年久失修和戰(zhàn)火的摧殘,一下子就像干土一樣被一塊一塊地敲出來。
坑挖好了,旁邊隨從的武士把囊袋扔了進去。
“象”此時此刻卻察覺到屋頂上有繁多的聲響在摩擦著瓦片,以及漆黑的魅影在天花板上挪動著,像是伺機待發(fā)。然而其他人都不知道,反而對接下來的結果感到好奇。
這時,一個武士顫顫巍巍地從破敗的前門走進,與其說是走路,不如說那是蹲著走路一樣別扭的姿勢。
“喂,你怎么了?”
其中一個武士忽然看到這番舉動感到詫異,直到那武士露出他巨大的“后背”,鳥一樣的身體把脖子接到了武士的脊椎上,緊緊貼合的樣子極其恐怖。
“那是什么東西?!”
其他武士看到天花板上那兩個無頭黑影跳下來,來不及反應就被其中之一“接上”了脊椎,場面頓時變得不可描述起來。
“怪物!”
“陰摩羅獵頭!”
“救命?。 ?p> ……
“象”在混亂的人群中閃身到田坂的背后,他隨身攜帶的太刀連同刀鞘一起被拿到手,猝不及防之時便被自己的刀鋒威脅逼迫,只差半寸的距離,那刀鋒就能割開皮肉。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田坂焦急地問道,已失去了先前那咄咄逼人的樣子,反倒狼狽的很。
“我是‘象’啊,怎么這么快就忘記了呢?田坂大人?!?p> “哼?!?p> “象”冷笑著把田坂踹到前邊,力道之大就連身材魁梧的田坂都像狗啃泥一樣趴在地上。
緊接著就找到白天看到的已經(jīng)破舊的窗戶,一躍而起,窗戶洞開,只剩下鬼魅般的殘影。
在廊道上,“象”為了避開那三頭陰摩羅和混亂的武士群,所以不準備從前門的位置出去,沒曾想,白天看到的那小孩此時此刻就在寺院的殘破的圍墻旁等待著。
只見那小孩鬼鬼祟祟地朝他示意般招招手,“象”別起奪到手的太刀,跟了上去。
小孩雖然有所顧忌但不知為何卻來找一個被看成是“尸鬼”的陌生人,在危機關頭施以援手。
“象”也對此感到疑惑,但他總是好奇接下來的事會如何發(fā)生。
身后的寺院里短兵相接,尖嘯聲,金屬碰撞聲此起彼伏,
“保護田坂大人!”
武士的嘶吼聲。
“??!”
不人不鳥的哀嚎聲。
……
在井走寺的上空來回盤旋。
三三兩兩的烏鴉在早已枯萎的樹枝頭上站立。
?。幠α_是一種口吐青色火焰,叫聲恐怖,人面鳥身通體烏黑的妖怪。寺院里的尸體散發(fā)出的尸氣聚集在一起就會變成陰摩羅。堆積成山的尸體的怨氣,好似陰摩羅的食糧,源源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