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走的幻象
“那是什么?”
陸竟宗在幻象中聽到了一個男人嘶吼的叫聲。
敗者的心聲,所有敗在銹刀下的冤魂生前最后的心聲。
“我能聽見我那時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嗎?”
不能。
“我只是記不起來?”
死而復(fù)生的人,無法聽到當(dāng)時死去的自己的心聲,那只是一團(tuán)迷霧,沒有任何意義。
看見了嗎?
那是飲恨西北的戰(zhàn)士,活著的時候是那般活潑和易怒,他們依仗手上的冷兵器,以此為生的人,四處掠奪他人錢財甚至生命,從立志在小小部落般的城市中闖出名堂,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的生命。
妖刀就是被這般滋養(yǎng)著,宿主一旦死去就會易主……
不過,這種說法是錯誤的。
妖刀才是主人。
被附身的人不能稱為“人”,那已經(jīng)是一種為了主宰自己的妖刀存在而一直生存的東西,有些人……叫它們:刀傀。
“記憶?”
并不算。
他們的肉體被妖刀的刀刃吸收后就能以一種“臆象”顯現(xiàn)在下一個傀儡的腦袋中。
“臆象”是一種依賴下一個傀儡的認(rèn)知將他們過去的經(jīng)歷模擬在其腦海的能力,并不完全是具現(xiàn)化,更像是一種“似曾相識般的既視感”。
“人的名字和過去都會被模擬出來,這樣的能力......”
那種事對妖刀來說已經(jīng)沒有道德可言,人類的道德對這種“超乎尋?!钡奈锲穪碚f完全不成立。
為了完成使命,這就是被制造出的理由。
“是人類造出的妖刀嗎?”
只有感性的生物才有像人類那樣制造工具的能力,那也許就算得上理所應(yīng)當(dāng)。
“真是純粹的東西啊。”
妖刀是最純潔的東西,至少不像人類那樣復(fù)雜。因此有很多信仰力量的人都信奉著妖刀,用牲畜來獻(xiàn)祭,但只是少部分。
對于人類而言,越是純粹的東西吸引力就越大。
這是明擺著的事。
“人類為了戰(zhàn)爭的勝利也制造了非??膳碌奈淦?,妖刀的出現(xiàn)也是為了戰(zhàn)爭嗎?”
不。
是為了封印一個神。
“神?”
以殺神之名賦予的不死種族中的最強者。
“不死不滅的生物,那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他們的名字叫空極族。
……
“押彥?!?p> 男人避開了押彥的眼神,但是卻在慢慢靠近,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雖然平時工作的時候沒有這些異常的舉動,但是現(xiàn)在男人的行為古怪,反而是感覺總有一陣忽冷忽熱的不舒服的感覺,也許是自己的身體健康除了狀況,也有可能是空調(diào)的原因,但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的男人愈發(fā)令人費解,種種舉動都偏向無理。
“那個……社長,有什么事嗎?”
“你想清楚了嗎?”男人說道。
“誒?”
突如其來的提問讓押彥措不及防,不如說是一種帶著威脅性的提問,那種口吻像是在不停逼迫著自己。當(dāng)然,畢竟上司經(jīng)常使用這樣的口吻來責(zé)問下屬。
男人說完,忽然雙手都緊緊貼在了押彥的臉上,他的臉在慢慢靠近自己。
押彥猛地抓住男人的手,發(fā)現(xiàn)盡管如此卻無法掙脫。
恐怖的聯(lián)想讓押彥一下子怔住,冷汗在背后肆意游走。
整件事正朝著不一樣的方向前進(jìn),并深入骨髓一般,在腦中叩問著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只感到困惑和恐懼交雜在一起,猶如兩種不同的顏料混合,但最后的顏色是極其古怪難看。
押彥感覺到這種程度的壓迫,如同山巒一般將自己狠狠壓下,兩只手逐漸加強的壓力讓他頓時嘗到顱骨崩裂的恐懼。
在他的眼里,社長一直都是大大咧咧從來沒有和自己進(jìn)行肢體接觸,而且一定程度上的疏遠(yuǎn)總會讓自己無所適從,僅僅站在身邊也倍感壓力。
但現(xiàn)在這般景象早已把先前的記憶通通擾亂,亦如清水混入濁流,也無法洗滌。
押彥爆發(fā)地用手按壓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他嘗試推開著,不經(jīng)意間看到面前的男人那厚實的肩膀上到肩胛骨的位置從襯衫中透出的蛇鱗一般的凹痕連片蔓延,再從肩胛骨到腰部都顯露出那襯衫之下的皮膚上早已布滿了鱗片,看起來就猶如一條蛇。
男人的臉已經(jīng)湊得很近,嘴里的尖牙正在慢慢滲出毒液。
“社長......你到底?”
“押彥......”
男人湊近他的耳廓,發(fā)出沙啞而低沉的聲音,一時間所有的聲音都向他集中,周圍的音量以一種震怖的感覺忽然滲透入他的耳膜,在其中回蕩盤旋。
“押彥!”
“押彥!”
一陣陣飛機墜落聲四面八方傳來,男人從箱子里找到兩件救生衣以及降落傘包,只見一旁押彥癱坐在座位上翻著白眼口吐白沫,不停抽搐。
男人拍打著押彥的臉,因抽搐而產(chǎn)生的咬舌有極大的可能會直接致死,于是他把一塊東西放在了押彥的嘴里,焦急地為他穿上救生衣和帶上傘包......
忽然之間,男人的身形虛化,變成了一團(tuán)漆黑凝重的不明物體,押彥驚嚇地趕緊掙脫開,但是已經(jīng)太晚。
怪物用盡渾身解數(shù),押彥的反抗對怪物來說就像一只雛雞一般無力而任由它宰割,兩人的身形似乎交纏在一起,就像混沌吞噬了夜空。
押彥睜大眼睛,那目窮欲裂的感覺一下子涌上腦袋。這一時刻,他已經(jīng)分不清什么是青紅皂白,而是全都是在混沌與各類鬼怪交流的回憶,黑暗的低聲耳語,如此真實可觸......
“押彥,快醒醒!”
男人在押彥的耳邊吼叫著,臉上的肌肉已經(jīng)緊繃成了一團(tuán),失去平衡的地面就像翻天覆地的失重場景,兩個人都懸浮在半空中。
隨著一聲刺耳的聲音,緊急制動被打開,因壓力巨大而無法繼續(xù)保持形狀的艙門一下子就竄了出去,朝著后方飛速離開。
兩人被推開一般,沖出了快速下路的飛機......
押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渾身上下都被虛化的怪物包裹著,無法掙脫,他極度恐懼的身體發(fā)出震顫。
無法承受空氣積壓的金屬也扭曲得接近臨界,一陣陣的顫抖和搖晃將機體摧殘,發(fā)出“嘎吱嘎吱”的痛苦呻吟聲。
滯空的兩人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飛鳥只不過沒有任何翅膀。
恐怖感覺似乎慢慢在消退,就好像兩者的身形在慢慢剝離。
“押彥,不要再想著其他東西,我們兩個能夠完成一切不可能,聽到了嗎,我會一直在,你逃不掉的,我就是你的命運!”
男人的音色漸變,這種異動因為變化太大,押彥恐懼到了極點,無法分辨虛實之間。
疑惑之際,一切詭異的事物就像快速離開一般,從繁多的事物變成了一片空白,無法再感受到任何事物的存在,就像自己處于無法被感知的地方。
“押彥!”
空氣的擾動打亂了音流,變得雜亂而顫抖。
他慢慢打開眼睛,只見眼前的一片藍(lán)色天空正在不停上升著......
......
“空極族,那是什么東西?”
陸竟宗提到這個詞就感覺特別好笑,不知道是自己看了太多亂七八糟的幻想文學(xué)作品還是自己過于幼稚的認(rèn)知,完全不愿意相信這個詞背后的含義還會與那些危言聳聽的詞語掛鉤。
他的笑容逐漸消失,親眼看到自己復(fù)活的場景,這件事的沖擊感比任何電影都真實,甚至比現(xiàn)實更要真實,即使過去那渾渾噩噩的生活早已像烏云一般籠罩在他的上空,可那瀕臨的痛覺永遠(yuǎn)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如今的他早已分不清究竟什么是虛幻和現(xiàn)實的界限,他害怕著將來會遇到更多困難,以至于不愿面對現(xiàn)在的處境。這樣的自己完全沒有資格去嘲笑一個無法理解的詞匯。
“一個神,真實的神,也有可能是真的存在的東西啊。”
他喃喃自語道,好像他看見過那一位神一樣。
“快,告訴我那是怎樣,是從哪里發(fā)源的?”
求知若渴的他想要知道一切,就像孩子一樣祈求著知識的降臨。
“到底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他疑惑著,低吼著,焦急地等待著答復(fù)。
“我只想知道。”
他開始變得焦躁不安,想要知道一切的心情開始慢慢變得愈加嚴(yán)重,他面部扭曲,嘴唇也開始抽動,距離咆哮還有一段時間。
“告訴我?!?p> 假意的平息讓他變得比以往更加讓人感到不適,就像一個兩面的人,一面戴著憤怒標(biāo)志的面具,另一面戴著一塊黑色的面具,黑色的部分隱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快告訴我?!?p> 假意的乞求如同鱷魚的眼淚一般無法讓人相信,連自信也被當(dāng)成的賭注,朝著別人拋灑著。
“告訴我......”
聲音在干凈的黑暗之中無限放大。
聽好了,你要自己去求知。
他的樣子好像一個邋遢的乞討者。
我只是想提醒你,而不是讓你知道,至于這件事就只能你自己去尋找。人家不可能會告訴你全部的東西.
別說話,我不想再聽你的請求。
還有,沒有但是。
聲音消失了。
血色的銀色光線四面八方地襲來,一道道深紅色痕跡涂滿了整個世界。
一眼望去,矗立在赤色之山上的人影,就連那利刃的鋒芒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蘊藏在邪惡之中的幻影不斷地侵蝕著陸竟宗,他無法擺脫也無力抵抗,任由混亂而真實的記憶吞掉,直到尸骨無存的地步,亦如山下的咆哮的亡魂。
你發(fā)現(xiàn)了嗎,你也是那赤色之山下的其中一個,不是嗎?
……
降落傘硬生生地突破傘包的屏障,直沖云霄膨脹開來。
押彥的身軀一震,向上極速抬升,幾乎連靈魂都整個抽離身體。
男人用手穿過他兩邊的腋下,將人死死地勾住,直到一段兇險墜落后,空中的兩人才慢慢均勻了速度,變得緩慢沉穩(wěn)。
“真糟糕。”
男人心想并咬牙切齒地咒罵著一切,不知道飛機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押彥的癥狀和曾經(jīng)看到的那種被奪取心智的狀態(tài)一模一樣,已經(jīng)在懷疑是否自己的公司里出了內(nèi)鬼,導(dǎo)致這次任務(wù)出現(xiàn)了威脅。
“又是他們!”
大概就是那顯而易見的家族敵人,一直以來都在不斷地追殺甚至利用族人,只是沒想到最后的最后還是不放過自己,家族里的一切全部都要吞噬殆盡才能罷休。
男人回過神,用手指檢測了一下押彥的脈搏和氣息,以防墜落時脊椎損傷或是更嚴(yán)重的情況出現(xiàn)。
而押彥的氣息依舊紊亂,心跳速度還是沒有降下來。
“??!”
一個不留神差一點就被嚇到的男人加大了力量幅度,被死死壓住肩膀的押彥從驚醒變成驚嚇,失聲尖叫起來。
“冷靜點!”
男人脫口而出的暴躁聲音讓押彥回過神來。
“社,社長!”
幾乎口齒不清的他還能認(rèn)出此時此刻抱住自己的人是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社長。
“疼,疼,疼?!?p> 押彥抱怨著,而男人沒好氣地繼續(xù)臭罵。
“你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心里知道,但是還是不忍心讓自己家族中的人繼承那一個被敵人盯上而導(dǎo)致殞命的結(jié)局。
“抱歉,社長,我睡著了。”
“不用道歉,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疏忽大意了。”
押彥聽到后抓緊了男人,眼下距離地面還有幾千尺的高度。
“喂,你這臭小子不要得寸進(jìn)尺了!”
押彥忽然發(fā)覺身后的男人似乎才是真正的社長,一個年近半百的大叔一般的暴躁家伙,身上還有一些刀傷,臉上從不帶著笑容。
“抓緊!”
男人嘶吼著讓押彥抓緊傘包,只見兩手緊握著繩子,兩個人像移動靶子一樣漂浮在空中,不知道是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還是對高空不敏感,押彥感到心慌和不安一同席卷著他的心靈。
高空的氧氣含量較低,對兩人的生存造成極大的威脅,更不用說此時此刻的他們跳傘的落地點多變,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更不用說這是一片林野般的地方,信號寥寥無幾。
降落傘掛在了一處較高的樹杈上,周圍基本都是熱帶雨林的模樣,男人從高處落下著地,押彥還在半空中掛著。
“幫幫我,拜托了。”
押彥顫抖著說道,男人讓他自己把繩子割斷跳下樹梢,但是雙手就像酥軟一般根本提不起力,耷拉在兩股旁。
在等待了許久,遠(yuǎn)處傳來了陣陣轟鳴,飛行員和飛機一同墜到了野外粉身碎骨。
響聲一陣陣地傳來,在山谷中不斷回響著,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在樹林上方回蕩。
男人忽然感到汗毛豎起,一種危險預(yù)警般的直接從后背涌上腦袋,他示意押彥趕快從樹上下來,但是此時此刻的他連割斷繩子的力氣都沒有。
“可惡?!?p> 男人也開始咒罵著一切,來回踱步著,朝著四方警惕起來,他深知這附近一定有什么人在搞鬼。
草叢和人聲讓他一驚一乍的,不遠(yuǎn)的地方有幾個看林子的老頭朝他們走近,嘴里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語言。
“你們幾個怎下來的?”
“那邊飛機出事了,是你們的嗎?”
老頭們的方言晦澀難懂,即使是本地人也不一定完全聽的明白,而且加上語氣急重,男人誤認(rèn)為他們來者不善,而且褲帶旁別著把割草用的鐮刀。
“幫忙……”
男人半天就吐出一句洋文“幫忙”,老人也不懂,連忙靠近。
“你說什么?”
“誒,我看他們兩個好像是外地來的。”
“我就說他們是外地的。”
其中一個老頭連忙擺著手,讓他們過來,嘴里還嘟囔著方言。
男人似懂非懂,但是還是稍微警惕一下,雖然看上去非常像農(nóng)民打扮的老頭,最后也有可能會變成意想不到的模樣,多年的經(jīng)驗讓男人產(chǎn)生了一系列的聯(lián)想。
“上面那個下不來嗎?”老頭指著那樹上掛著的押彥。
老頭忽然笑了笑,男人一臉疑惑地望著那強擠出的笑容,尷尬的一瞬間,押彥就從樹上掉了下來。
“啊?!?p> 不知道是哪里傷到的他開始自顧自地抱怨著一切,包括只是在那里站著的男人,這些話都在他的內(nèi)心活動著。
......
“太簡單了,不是嗎?墜機,然后落地,然后爆炸......”
一個黑影在幾公里外的地方用望遠(yuǎn)鏡觀察著一切。
“對啊,應(yīng)該有點不一樣的地方才對?!?p> 另一個說道。
“一點意外?”
他將望遠(yuǎn)鏡調(diào)節(jié)了一下。
“再好不過?!?p> “這會很有意思的。是時候該回收了?!?p> 他收其望遠(yuǎn)鏡,緊接著武裝好自己。
“我讀過一本書,書上寫著‘人們總是把一切牛鬼蛇神歸結(jié)于某些傳說或者某些無法理解的事物,就像統(tǒng)治者害怕人民的推翻而特意傳播的可怕傳聞。’”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絕對沒有這回事,絕對沒有!’”
“是哪部電影里的對話來著?”
“AF8023?!?p>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哈哈?!?p> ......
老人看見那人掉了下來想著過去幫他起來,至少搭把手之類,但是眼前那中年男人臉上的表情好似那攔路虎一般,一站在樹底下就像山大王,于是久久觀望,不敢上前。
“喂,那邊飛機掉下來,有火災(zāi)!”
“你們幾個趕緊走啊?!?p> 老人揮揮手,臉上表情頓時變得猙獰起來,不知老人是何種心情的男人看著混亂的場面一下子怔在了原地?zé)o法動彈,呆呆地看著幾個老人在手舞足蹈地說著聽不懂的語言。
“風(fēng)和廿月!”
一種人群中忽然爆發(fā)出的吼叫聲此起彼伏,在山林中來回激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