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人怨問道:“方才店里吃過東西,怎又餓了?”
紅人愁冷笑道:“師弟倒是想吃一樣東西?!?p> 韓人怨道:“什么?”
紅人愁道:“她的腦袋?!眲﹂w總共三名弟子,來北平不過是為了能抓幾個紅霞弟子,回四川振一振劍閣的名聲。他們實在不該多惹事,有關黃九指的事情倘若辦不成,那便結(jié)下了仇。
韓人怨自然知道這一點,可他相信黃九指的排行若被推翻了,那更能大振聲名。
韓人怨舉起茶杯,呵呵笑道:“紅師弟,乾了這杯茶,比什么都管用。”紅人愁是個極能忍的人,不過眼下他卻忍不住了。只因為碧人昕是紅霞派的人殺的,他無論如何也要報了仇。
紅人愁冷冷道:“就連碧師姐也想吃她的腦袋了?!表n人怨心中一怔。
李笑忽然道:“或許是那本離別劍譜里,有什么別的陰謀。”站起身來,不過他小腹中劍,自然走不快,收著肚子到了劉誅惡的的尸首旁。
劉誅惡的尸首忽然站了起來,這一站大夥兒就都知道了,他并沒有死。可是—李笑明明點中了他穴道,怎么可能倒下還能站起來?
原來,他的手法和當初呂山人逃跑的辦法一模一樣,李笑過來時他才把那一處筋脈斷掉,內(nèi)力雖然源源不斷泄出去,可也能把穴道解開了。輕功第一的離月秋,從來不會被人點住穴道,也是因為這個道理,那便是后話了。
李笑等人大驚,就連司空苦酒也聽見了眾人驚訝的聲音。都道他死了,怎么還能活過來?紅人愁探他鼻息時候,莫不是他屏住呼吸躲過了這一探?
不等眾人說話,劉誅惡就已然飛出了茶樓。就算渾身再無內(nèi)力,也總比死了好。
先是李笑,而后便是紅人愁和十四客主,緊接著韓人怨,四個人都跑將出來。正午時分的北平極熱鬧。
鬧市里自然抓不到劉誅惡了,但是他們知道一件事,劉誅惡絕對不會回到紅霞廟去。劉誅惡也知道這一點。他要是想活命,就必須去紅霞廟,倘若到別處,這四個人定然還會找到他的。從這條長街到古廟,大約要走一兩個時辰,劉誅惡跑著,恐怕半個時辰就到了。
司空苦酒眼睛雖然瞎了,可是就因這個,讓他的心打開了。他單單聽幾人說話,就已經(jīng)猜到了劉誅惡要去的地方。
不過他僅僅靠著耳朵和手,是不能趕到紅霞廟的。
幾人都不敢再買馬了,生怕眼前的劉誅惡跑丟了。
李笑搶出了城門,見劉誅惡身影忽然不見了,心中只道他抄近道去了古廟,便問道:“韓兄弟,可有近道嗎?”
韓人怨站住了,點了點頭,其時長街上的人已不多了,旁邊正是一家酒館。
韓人怨大笑道:“李兄臺,用不著走近道,這條路恐怕就是劉誅惡走過的了?!鞭D(zhuǎn)身進了酒館。酒館里人不多,只不過幾個酒鬼坐在柜臺前頭,桌上的酒碗和菜盤被掃得一乾二凈。
四人進了酒館,忽然都一齊大笑起來。韓人怨當真說出了劉誅惡所做的事,還有那些茶樓里的人們,都在北平傳開了話。劉誅惡的耳朵極長,人人都知道這一點。
他們眼前不止有那些酒鬼,還有十來個空著的桌椅,上面擺著的都是酒肉。沒吃完的酒肉。而掌柜的和小二都不再給酒鬼們倒酒了,而是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這里原本是有十來個漢子的,現(xiàn)在都不見了。酒館的后門開著,不過幾步路,門外面正是一條土路。他們心中只道劉誅惡知道他們會去紅霞廟,便賭了一把。
就算這四個人不來,他也會被十幾個漢子抓起來的。
紅人愁突然開口,悠然道:“在后門等他。”幾個人點了點頭,都去土路上了。
韓人怨先看見了外頭,大吃了一驚,突然轉(zhuǎn)過頭,看著酒館的正門。叫道:“他去的是古廟!他去的是古廟!”又是一驚,指著那些空著的桌椅,道:“那這些人...”
十四客主一怔,自己也看了看外面的土路。這里接著北平城外的一片林子。林子不大,可是太陽光照進來時,看見的不是樹,而是一十八個站著的漢子。
李笑看了一眼桌椅,知道這一十八個漢子正是方才打尖喝酒的人。他們被騙了。劉誅惡來這里的時候,根本不會想進這家酒館。而眼前的十八個漢子,并非是他的手下,而是黃九指的手下。幫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黃九指。
掌柜的動了動嘴,緩緩道:“幾位,是吃酒嗎?”
十四客主一皺眉,怪聲罵道:“吃什么酒,吃他媽的王八蛋!”說罷,沖出了酒館。后面的小二不知所措,給酒鬼倒了杯酒。
其馀三人也沖出了酒館,只覺得身上一陣酸麻,傷口忽然發(fā)作,陣陣疼痛牽得他們走不動路。
李笑忽然大笑起來,道:“劉誅惡要是去了那里,便用不著咱們出手了!”可是李笑也不能知道“第三樣事物”究竟是什么了。
韓人怨嘆了口氣,道:“他要是不去古廟,等他內(nèi)力漸漲,就再也抓不住了。不過...”四個人一齊坐在了酒館旁的一處。
紅人愁接道:“不過那時候,恐怕已沒有我們了?!逼溻湃丝聪蛩麜r,他的眼神正盯著那個酒鬼。
這個酒鬼正喝著白酒,筷子里夾著一根筍,唱著歌喝著酒,伸頭過去,把筍吃下了肚。他臉上盡是紅光,酒意正濃,突然把手伸到小二旁邊,五指伸開,如鐵鉤一般抓住了他脖子,力道勁猛,登時把小二的腦袋擰了下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紅霞派的鐵似錚,那日韓人怨在紅霞廟里遇見的金光,就是她了。這樣美的名字,其實是個女人用的,而這個女人,是個女酒鬼。
當然了,眼前這個尸體般爛醉的男人絕不是她原本相貌。她根本沒醉。鐵似錚的酒量是極大的。她最多一次喝了三十斤酒,那時候也沒醉。
鐵似錚是郭似骨的師姐,功力不在她之下。眼下碰見這幾個人,她忽然長嘆了一聲。
李笑站起身來,小腹忽然一縮,痛了一下。他手里的銀戟忽然閃了出來。
鐵似錚又長嘆一聲,道:“倘若能和我喝酒,你們還能活三個時辰。要是你們都醉了,那只好...”嘴角忽然一動。
紅人愁接道:“只好放了我們,讓我們醒了酒,再殺?!辫F似錚笑了笑,搖了搖頭。
鐵似錚苦笑道:“只好殺了你們。誰來和我喝酒?”指著十四客主,她已經(jīng)確定了要和十四客主比酒。他還未同意,就已經(jīng)被她一把抓了過來,坐在了木椅子上。
那柄椅子便像沼澤,越掙扎陷下去越多。十四客主的酒量不小,可是絕對比不過鐵似錚。
十四客主笑道:“你是...”他的笑是苦笑。
鐵似錚吐了口氣,盡是酒味。她道:“‘酒鬼’鐵似錚。”十四客主不敢相信,可是不得不信。他先前只道這是個紅霞派的人,出手這樣狠毒,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大鼻子散頭發(fā)眼睛不一樣大小的人,竟會是鐵似錚。
鐵似錚問道:“你不信?”
她的意思自然是這樣,十四客主當然要說信了。現(xiàn)在決定生死的人是鐵似錚,不是十四客主。
十四客主咽了咽,乾了第一杯酒,怪聲道:“我信?!辫F似錚一聽他聲音,立刻就知道了這人是誰。十四客主每次和人相見,都不會報上姓名,而是怪聲怪氣說出一句話來。
李笑在門外悄聲道:“她是鐵似錚,莫非是黃九指派來的?”
韓人怨搖了搖頭,雙眼仍直視著鐵似錚,道:“不可能是黃九指派來的。他練離別劍法時,一定和紅霞派的人反目成仇了?!笨墒撬恢?,黃九指是靠那樣東西來迫使鐵似錚來這里的。
鐵似錚聽見了他們的說話聲,并沒有理會。她喝下了第七壇酒。笑道:“喝酒啊,你們要死,總要做個灌死的。”
十四客主抱起一壇,大口飲乾了。鐵似錚看時,他喝了一脖子的酒。其實他根本沒喝酒,只不過濕潤了自己的嘴唇,其馀的酒,全都倒在了自己的懷里。他現(xiàn)在要是出去,一定會被人當作傻子?;蛟S是瘋子。搞不好是癲子。
鐵似錚大叫道:“好!痛快!”她的聲音極動人,可是十四客主那顆緊張的心卻從沒放下過。
十四客主舐了舐嘴唇,問道:“你來這里只是為了喝酒?”
鐵似錚呆了一會兒,笑道:“是為了殺人?!?p> 十四客主問道:“殺我們?”
鐵似錚道:“本來是不想殺的,刀會鈍?!?p> 十四客主乾了第二杯酒,再道:“為什么偏要殺我們?”
鐵似錚把酒杯磕了磕,二人又乾了一杯酒,那酒入口之香甜,令人說不出話來??伤€是說了:“因為它和他。”她比十四客主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