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誠實對峙
臧良言低下頭，他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一只手掐住，說話都變得有些困難。
但是他要說，他也必須說。
臧良言繼續(xù)問著：“妙妙說那件外套是你從她手上拿的，你要解釋一下嗎？”
即使信任已經(jīng)被瓦解，但是臧良言依舊給予了晏婷婷解釋的權(quán)利。
在臧良言看不見的地方，晏婷婷新做的指甲已經(jīng)被她摳得不成樣子了，她指腹上都是鮮紅的印記，如同血漬一般。
晏婷婷再開口時聲音有些發(fā)抖：“你其實已經(jīng)相信她了吧？要不然也不會來問我?！?p> “是?！标傲佳猿姓J(rèn)。他終于做好心理建設(shè)，抬起頭來和晏婷婷對視著：“但是我以前也很相信你啊?！?p> 信任是曾經(jīng)有過的，只是現(xiàn)在沒有了。
聽到臧良言這句話，晏婷婷抬眼使勁往天上看，她眼底微微有些濕潤，但為了不讓眼淚在那里聚集，晏婷婷只能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晏婷婷努力了很久才把眼淚憋回去，她問臧良言：“良言，你告訴我，我有傷害過你嗎？這么多年，我有哪一次傷害過你嗎？”
臧良言誠實地回答道：“沒有，你一直在幫我?！?p> “那那些真相還重要嗎？”晏婷婷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可是臧良言卻前所未有的冷靜。他平靜地看著晏婷婷，一字一句回答道：“重要，非常重要。我要知道那些年陪在我身邊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她都做過什么樣的事，我有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對吧？”
臧良言討厭背叛，討厭欺騙。
臧良言討厭自己變成別人手里的利刃，被當(dāng)做傷害臧妙語的武器。
晏婷婷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地方可逃了。
晏婷婷承認(rèn)：“沒錯，那件衣服是臧妙語的，她那時候是初中生，被教導(dǎo)主任叫走，但是把衣服留下了。”
是留下，還是被迫留下？這里晏婷婷沒有說清楚，臧良言也沒有追問。
因為他們之間還發(fā)生了好多好多事，都是曾經(jīng)在臧良言心中一緊有了模樣，后來又被強行改寫的事。
臧良言又想起一件，他說道：“我印象里還有一次，下雨天，你為了給我送傘，從女生宿舍趕到教學(xué)樓，一身濕透。你說是路上碰到妙妙，她故意在你身邊踩水，但是那天之后妙妙生病請了好幾天假，你能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嗎？”
“她應(yīng)該都告訴你了，非要從我嘴里聽到答案嗎？”晏婷婷的語氣中帶著很明顯地嘲諷：“我騙她說你被困在后山，讓她去給你送傘。”
他們中學(xué)后面有一座山，荒山，平時鮮有人跡。除了放學(xué)后偶爾有幾個閑著沒事干的叛逆學(xué)生會在那里抽煙，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沒有人的。
那一塊路也不好走，天晴時都很容易滑倒，一下雨，山上泥水順著山體往下流，每次雨過之后，學(xué)校都要組織學(xué)生去山下清理泥沙。
大雨天把臧妙語一個人騙去那里，晏婷婷對她的討厭還真是不容小覷。
而臧良言雖然早就知道答案，但答案從晏婷婷嘴里被說出來，還是讓他心里又難受了幾分。臧良言苦笑道：“你那么討厭她，當(dāng)初是因為不知道我和她是兄妹才接近我的吧？如果在我們認(rèn)識之前，你就知道我是她哥哥，怕是根本不會想要靠近我。”
晏婷婷剛開始接近臧良言的時候，他們都不知道臧妙語會去到那所學(xué)校上初中，要是早知道就好了。
要是這一切沒有開始就好了，也不知道發(fā)生過的這一切，于他們?nèi)齻€而言是幸運還是悲哀。
只是臧良言沒有想到，此刻的晏婷婷，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誠實。
晏婷婷誠實地說出了最殘忍的話：“不，我早就知道你是她哥哥。換句話說吧，我早就知道你是她哥哥，所以我才會接近你?！?p> 臧良言的身體瞬間變得冰冷：“什么意思？”
晏婷婷看著臧良言的眼睛，她向來習(xí)慣撒謊，但此刻卻無比坦蕩：“我和臧妙語還在興趣班的時候，就總聽她提起你了。她總在班上跟大家說她有個哥哥，對她多好多好，聽著就煩。但是也挺讓人羨慕的，畢竟誰不想有個好哥哥呢？可是這世界就是挺不公平的，有的人，什么都有，有的人，什么都沒有，上天也不知道分一分。我其實早就認(rèn)識你了，也知道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但是我真的很煩臧妙語。她唱歌比我好、人緣比我好，還比我多一個哥哥。憑什么她比我多這么多東西，為什么就不能分我一樣呢？”
高一開學(xué)軍訓(xùn)的時候，晏婷婷聽到教官喊臧良言的名字時就注意到他了。后來晏婷婷刻意的接近臧良言有想和他做朋友，想體驗一下臧妙語口中的生活。
當(dāng)晏婷婷知道臧妙語在搬家后再也沒和臧良言聯(lián)系時，晏婷婷別提有多高興了，她覺得自己可以頂替臧妙語的位置。可是后來臧妙語又出現(xiàn)了，晏婷婷便有了危機感，想盡辦法挑撥臧妙語和臧良言之間的關(guān)系。
晏婷婷很清楚，臧妙語從小就比她招人喜歡。一旦臧良言重新接納臧妙語，那就真的沒有她的位置了。
人都是自私的，晏婷婷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只是她運氣不好，誰能想道在臧良言回到這個城市之后，是臧妙語先聯(lián)系上他的呢？如果她早一步，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臧良言怎么也沒想到，在他看不見的、故事的另一面，原來是這個模樣。
他從晏婷婷身上汲取到的溫暖、友誼，都是被精心策劃過的，是她布置給他看的假象。
晏婷婷不是了解他，是了解了臧妙語口中的他。晏婷婷不是想和他做朋友，是想占有臧妙語的哥哥。
臧良言忽然覺得這一切很荒謬。
在那幾年，晏婷婷擁有了原本不屬于她的東西，而臧良言以為他擁有過的東西，其實并沒有。
他們身為欺騙者和被騙者，竟然一樣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