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女使把兩人的神情看得分明,她微微一笑,給一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接到暗示,立刻上前,二話不說一巴掌呼上長留的腦袋:“哭什么哭!整天抹眼淚,跟個小娘們似的!”
長留驚叫出聲,下意識抱緊腦袋,淚珠也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懷瀅先是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一愣,隨即一股怒火直沖天靈蓋,她拍桌而起,喝道:“你做什么?”
打人的漢子懷瀅見過,正是雷司的守門人,他一臉兇相,見懷瀅發(fā)火也不怕,反而戲謔道:“喲,你這是要替他出頭?呵呵,這會兒倒是挺關(guān)心,怎么不見你去找主政們把他要回去啊?”
是啊,怎么不把長留要回來呢?懷瀅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羞愧得不敢再看長留。
杜女使也走了過來,揪著長留的耳朵教訓(xùn)道:“你看看你,一出來就給我添堵,還惹得懷瀅主事動怒,還不趕快賠罪!”
長留痛得直抽氣,嘴上連連說著“對不起”,可杜女使卻始終不撒手。
懷瀅看不下去,厲聲道:“住手!這里是檔案庫,你們怎敢當(dāng)著我的面這么虐待他!”
杜女使聞言笑個不停:“懷瀅主事可別冤枉人!這幫役缺乏管教上不得臺面,我是替他主子教他做人,省得出來丟人現(xiàn)眼,怎么能叫虐待,完全是一片好心呢!”
懷瀅陰沉著臉,道:“你也說了,他是別家的下人。我這個做主子的尚且沒有發(fā)話,哪輪得到同是下人的你來管教?”
“你……”杜女使指著懷瀅,卻被噎得說不出話。她是下人不錯,卻也要看是誰的下人,是怎樣的下人。若非懷瀅運氣好得了宿玉仙子的抬舉,她還要在自己面前矮一頭呢,還敢把長留那樣的幫役與自己相提并論!
“你也算是主子?要我看連狗屁都不如!”守門的大著嗓門喊道。
他這話讓杜女使心里舒坦,卻讓懷瀅徹底黑了臉。
懷瀅承認(rèn)自己比不得錦華尊貴,可即便出身再不好的人,也是自家親人的心頭肉、掌上珍。仙君疼她,少府縱她,連個重話都沒說過,哪里受得了這般辱罵?要她為了長遠(yuǎn)忍耐錦華那些人也就罷了,何以連個供人差遣的下人都敢這么作踐她!
她打開隔間的門,走到守門的跟前,直視著他的眼睛:“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遍?!?p> 守門的打心底覺得懷瀅瞧不起懷瀅,故而對她一點都不忌憚,見她還想威脅自己,心中冷笑,張口就要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杜女使見懷瀅臉色不善,想到不宜生事,便何止守門的:“怎么說話的!”又對懷瀅皮笑肉不笑道,“懷瀅主事可聽過一個詞——‘打狗看主’?我們雖是下人,卻是錦華仙子的下人,您要覺得我們哪做得不好,盡管去找錦華仙子,和我們計較,也不怕有失身份?”又指著長留,“懷瀅仙子,三位主事讓您幫著我們當(dāng)差,您自己不來,卻派了個廢物,我們沒有隨便打發(fā)了已經(jīng)是給足您面子,不然,您來替他?就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給我們這些下人打下手?”
懷瀅被他說得心中氣惱又無地自容,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杜女使嗤笑道:“若是懷瀅主事不愿意,我們也不勉強,”她散漫地行了個禮,“我們這就告辭!”
她假意往大門處走,眼睛一直觀察著懷瀅和長留。她想過長留會向懷瀅求救,或者懷瀅會狠不下心放他離開,若是拉扯一番那就最好。可事實呢,這主仆二人,一個面色沉重地僵立著,另一個啞巴似的盯著地面。
于是她又給守門的遞了個眼神。
守門的立刻意會,沒輕沒重地推了長留一把,“磨磨蹭蹭地干嘛呢?”
長留本就腳步虛浮,這下直接一個踉蹌栽倒下去,額頭撞上了墻根。
懷瀅的心猛地一揪,就要上前查看??刹艅傔~出兩步,就被接下來聽到的話硬生生剎住了腳。
只聽道守門的戲謔道:“你裝模作樣給誰看呢,你家主事嗎?哼,她還要守著她的位置呢,哪會管你的死活?趕緊爬起來,走!”
長留沒有吭聲。他垂著無光的眼眸,扶著墻慢慢爬起來,用袖子擦了擦額角流下的血,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檔案庫的大門。